許橙早習慣了這里的人一個個畏裴西宴如鼠，在他面前說話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他。</br> “他找我做什么？”</br> 他連自己的救命恩人都狠心扔到戀香樓自生自滅，這會又來“貓哭耗子假慈悲”做什么？</br> 而且，那天她已經讓十二轉達過了，自此“你走你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各不相干！”，這話說得還不夠明朗嗎？</br> 寧姐聽她的語氣就知道她對裴督軍存著不滿，心中暗自思忖：看來這倆人是鬧了矛盾啊！就像是情侶之間分分合合的那種矛盾，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就能和好了吧！</br> 以她對男人的了解，裴督軍心里還是很在乎許橙的，只是嘴上不承認而已。</br> “我的姑奶奶！裴督軍的心思我如何得知？不過，他……帶了香姨太一塊來的。”寧姐邊說邊觀察許橙的表情，香姨太曾經是百樂門的舞女，寧姐是認識的。</br> 許橙一萬個不想去，但看寧姐的表情，仿佛自己不去她們所有人都要倒大霉似的。</br> 果然是大豬蹄子男人！</br> ……</br> 包間內。</br> 裴西宴等得都快不耐煩了，坐在旁邊的沈香娣更是如坐針氈，仿佛每一秒于她都是煎熬，她忽然有些后悔不該選今天出門。</br> 更不該答應和督軍來戀香樓。</br> 站在裴西宴身后的陳副官更是眼觀鼻，鼻觀心，連大氣都不敢亂喘一下，房間內的氣氛真是詭異極了！</br> 門外驀地傳來腳步聲，然后就看到了推門進來的寧姐和許橙。</br> 寧姐踏進來后便覺得氣氛不對，雖然11月底的天很冷，但這間包房卻像是陰冷的冰窖，讓人渾身戰栗的那種……</br> 她陪著笑臉，“督軍，許小姐來了，你們慢聊，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喊我。”</br> 說完，便閃身離開了，一刻也不想多呆。</br> 許橙也察覺到了包間內詭異的尷尬氛圍，她不咸不淡的說道：“裴督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干？”</br> 她這話的語氣不算好，是個人都能聽出來。</br> 裴西宴的臉色沉了沉，薄唇緊抿，沒有說話。</br> 一旁的沈香娣聽到這話不敢置信的抬眸看向她，她竟敢用這種語氣和督軍說話？她看不出來督軍此刻很生氣嗎？</br> 她情不自禁的捏緊了手里的帕子，以掩飾自己此刻戰戰兢兢的心情。</br> 莫名的，她就想到了許橙當時在督軍府的時候連督軍養的那條大狼狗都敢摸，她每次見到伯爵都嚇得遠遠躲開，偏生她一點也不怕似的，不僅不怕，還敢摸伯爵的腦袋。</br> 以前慕姐姐說喜歡伯爵的時候，她還天真的以為她是真的不怕伯爵，直到見到許橙和伯爵親昵的畫面，她才知道所謂真正的不怕和裝出來的不怕有什么區別。</br> 但她也沒有因此去拆穿慕姐姐，身為督軍的女人誰不想討好督軍，可慕姐姐有勇氣靠近伯爵，她連靠近伯爵的勇氣都沒有。</br> 光這一點，她就不如慕姐姐，她又有什么資格去質問人家？</br> 沈香娣看向許橙，她有時候真的很好奇許橙這個人，為什么她在督軍面前可以做到如此坦然？她就不怕嗎？</br> 還有伯爵，她是如何克服自己不怕伯爵的？</br> 裴西宴黑眸灼灼的盯著眼前的小女人，六天不見，她臉色似乎更好了，皮膚如同上好的陶白瓷，外面的光影打在她臉上，柔潤通透。</br> 而她的眼睛，黑漆漆的帶著亮光，燦若星辰。</br> 看她的樣子，這些天在戀香樓似乎過得很好。</br> “很喜歡這里的生活？”</br> “……”</br> 許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才不信裴西宴是來關心她在這里過得好不好的，他那點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她不用猜都能知曉。</br> “即便環境再惡劣，我也得想辦法讓自己過得舒心點不是？我現在的舒適生活是靠自己動腦筋換來的。”許橙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br> 既然是魂穿民國，有金手指就得發揮利用啊！</br> 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任何好的生活都得靠自己的腦子和雙手去創造。</br> 裴西宴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她的伶牙俐齒了，他一邊遍感慨于她的勇氣，一邊又見不得她在這里過得太好了……</br> 這種矛盾的想法相互交織。</br> 他忽的伸手將旁邊的沈香娣拉到懷里，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沈香娣肯定會開心的回摟住督軍的脖子，嬌滴滴的嬌嗔，“督軍，你好壞！”</br> 可現在，她覺得自己像是被人強行摁在冰窟窿里，渾身僵硬，煎熬得不行。</br> 她掙扎了一下，想起身，可裴西宴的大掌猶如鐵鉗似的卡在她腰上，讓她無法動彈，她甚至都不敢放松身體，只能硬挺挺的坐著一動不動。</br> “既然你能給別人排舞，不如現在就跳給我看看。”</br> 這句話聽上去很正常，實際上滿含羞辱。</br> 許橙看著沈香娣難受的樣子，只覺得眼前的畫面格外辣眼睛，狗督軍真是絕了！非得把自己的不爽強加到別人身上，他沒看出沈香娣滿臉的不情愿嗎？</br> “我是真的不會跳舞，就不獻丑了，免得污了督軍您的眼睛。督軍若真有興趣的話，四天后的花魁大選戀香樓一定會給您留一個視野最佳的中心位，保證讓您看個夠，讓您滿意！”</br> “我要是非讓你跳呢？”裴西宴的臉色并沒有好轉，反而更加陰沉難看了。</br> 許橙絲毫無懼的和他對視了幾秒，“恕民女不能從命，實在是肢體僵硬，跳起舞來如同木偶旋轉，難看至極。”</br> 她語氣不卑不亢，表情堅定。</br> 房間內再度陷入一種可怕的氛圍里。</br> 寒冬臘月的天氣里，陳副官的后背都濕透了，而坐在裴西宴腿上的沈香娣更是害怕得渾身哆嗦，她離督軍最近，也最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澎湃的怒火。</br> 那種恐怖的氣息像是要生吞了她，她都恨不得讓許橙快點閉嘴，別說了！</br> 可她的嘴巴像是突然啞了似的，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br> 裴西宴一字一句，聲音凜冽如霜，如同冰雹朝許橙砸過去，“我看你是活膩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