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榮現在的日子，除了上班就是來江邊蹲守，這一個月里他都沒能等到芊芊，每當要放棄的時候，忍不住又來了。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
    也許有一天，他遇到一個比芊芊更好的人，自然就放棄了，也許有一天覺得累了，就不等了。
    可是到今天為止，他都不能說服自己，反倒有千萬個理由要來這里。
    雨越下越大，人越來越少，芊芊也許不會來了。也許她只是偶然闖入姜恒之的照片里。不會，不會，姜恒之說海洋之家是會員制的，她一定常來。如果因為這場雨就不等，錯過了怎么辦？
    他看著雨水落在地面激起的泡泡，心中有無數個念頭，每一個都像地上的泡泡，很快就破掉了。反反復復，不能自已。
    天都黑了，雨還不停。王榮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仿佛才恢復了知覺，感受到深深的涼意。他答應母親馬上回去，雖然又是失望的一天，不過沒關系，他明天還會來。
    正要離開，他突然看見不遠處的路燈下多了個人影，越看越像芊芊。
    來不及思索，他已經追上前去：“芊芊。”
    等待她回眸的瞬間，王榮心里閃過無數個問號：是她？不是她？
    真的是她！王榮把傘撐在她頭頂，她全身都濕透了，臉也濕透了，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王榮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就這樣站著，千言萬語都被她的眼神打敗了。別人這樣就像落湯雞，她這樣，依舊楚楚動人。
    芊芊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是那個騎摩托車的少年。她什么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王榮跟在她身后一直為她撐著傘，芊芊腳步越來越急，王榮也越走越快。
    “你跟著我干什么？”芊芊突然停下腳步。
    王榮差點撞上她：“雨太大了，我送你回家。”
    芊芊仰頭看著他的眼睛：“我偏喜歡淋雨。”
    芊芊的眼神看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等他回過神來，人已經給走遠了。他不能就這么放棄，萬一她以后再也不來江邊了怎么辦？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追上她。
    “我喜歡你！”叫出這一句，他心里很爽，不自覺就笑了，笑得很開心，“我喜歡你，芊芊，我喜歡你！”
    看見芊芊停下腳步，他扔掉傘走過去：“我知道現在不適合說這些，可我現在不說我怕以后沒有機會見到你沒有機會跟你說了。”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說到這兒又不免傷感，“我一直在找你，你說如果我能再救你一次你就給我號碼，我一直盼著能再見到你再救你一次，可是我又害怕你出事，上次那些人只是小混混，萬一遇到真的壞人怎么辦？我不希望你出事。在朋友拍的照片里偶然看到你我就來江邊了，每天都來，我不知道除了等還有什么辦法能見到你。”
    同樣凌亂的還有芊芊的心。她背對著王榮，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王榮對她有好感，可沒想到會這么喜歡。
    盡管芊芊沒有任何回應，他還是要繼續說下去：“我喜歡你，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沒有男朋友，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有也沒關系。”王榮又補了句。
    芊芊回頭，看著他的眼睛，給人的感覺是真誠的、悲傷的。任誰聽到這樣的話都無法無動于衷吧。本來煩躁的心變得更加煩躁了。
    “我猜你沒有。”不等她回答，王榮湊近她，吻了上去。
    突然，呼嘯而過的摩托車濺起水花，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王榮放開芊芊，盯著她看的眼睛兀的看向前方：“我的車！”
    芊芊見他追車的模樣，不禁大笑。
    王榮跑得氣喘吁吁，車子早就沒影了，他轉身，看到芊芊還在原地，心里別提有多高興。
    芊芊慢慢走過去：“現在車沒了，你怎么送我回去？”
    王榮一臉傻笑，雨水順著臉流進了嘴角，是甜的。
    這么大的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芊芊說：“就近找個賓館住下吧。”
    王榮心里亂跳，沒想到芊芊這么容易就答應了。
    “想什么呢？”芊芊看著他的表情，心里道果然男人都一樣。
    王榮急忙否認：“沒，沒想什么。”
    芊芊才不相信，笑說：“走吧。”
    “你等我一下。”說著王榮跑去把傘撿來，替芊芊擋雨。
    芊芊看著頭頂上的傘，再看著大半身子在傘外的王榮，心里一暖，隨即又無奈一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居然還有心思想什么愛情，也許此刻他是王榮，下一刻就成了高逸。
    兩人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個酒店，剛進門就有侍者遞了毛巾。走到前臺，王榮說要兩個房間，聽到價格，摸錢的手愣住了，貴就貴吧，住一晚上也能承受，關鍵是他沒那么多錢。
    “就要一間。”芊芊看出他的窘迫，對服務員說。
    王榮小聲說：“我今天出門沒帶那么多錢，還差兩百。”
    芊芊掏出兩百遞給他。
    進了電梯，王榮不敢看她，問道：“你會嫌棄我嗎？”
    芊芊問：“嫌你什么？”
    “我剛參加工作，沒錢。”雖說他覺得芊芊不是那種拜金女，可連住賓館的錢都拿不出來未免也太太什么他一下找不到個合適的詞來形容，總之很尷尬、很丟臉。
    芊芊笑了，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我剛畢業，也沒錢。”
    王榮看著她：“我以后會努力賺錢的。”
    芊芊笑笑，沒有搭話，此刻她覺得眼前這人挺可愛的，像個小孩兒。如果今天王榮沒有出現，她都快忘了有這么個人了，可是誰能想到她現在正要和這個路人甲共度一晚。
    芊芊這樣看著他，他心跳更快，又覺得太不真實了。跟著芊芊出了電梯，舉手投足間都不自然，似乎連路也不會走了。他還是第一次跟女孩兒出來，跟男孩兒也沒出來過，越靠近房間就越慌亂。
    “你先還是我先？”
    “啊？”
    “洗澡啊。”
    “哦，你先吧。”
    他看著芊芊進去，聽著嘩啦啦的水聲，腦子里出現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電話鈴突然響起，他心想糟了，接了會被罵死，不接明天回去更慘，猶豫片刻，直接把手機關了。
    等他洗完出來，芊芊已經睡著了，他在床邊站了好一會兒，俯身湊近她耳邊的瞬間停住了，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又難受，又覺得不該。
    縈繞在芊芊耳邊的氣息不在了，她才睜開眼，聽著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身后傳來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她想王榮應該是睡熟了。她走到沙發旁，找了個毯子替他蓋上。
    是夜，簡潔輾轉難眠。起身披了件外衣往客廳去，看見鞋架上放著的雨傘，忍不住地思念，宋先生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背影，都深深刻在她腦子里，揮之不去。這種感覺對簡潔來說很奇妙，想他和想父親、想簡單、想芊芊、想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既感到莫名的喜悅，又可悲可嘆。
    她真想跟芊芊說道說道，可是這么晚，芊芊一定睡了。
    其實芊芊也想找個人說說話。雨停了，放眼望去漆黑的夜里只剩幾盞路燈，能想到的自然也只有簡潔，可是這么晚，她想簡潔一定睡著了。
    她伸手擦掉眼淚，今晚以后，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了。也許她不屬于這個城市，可離開能去哪兒呢？
    雨后初晴，天氣甚好，看著窗外陽光灑在樹梢上，心情豁然開朗。遠處山腰纏繞著的霧氣一點點散開，露出鐵青色的臉，看著真干凈。瞬息浮生，只有大自然的風光亙古不變，到今時今日她才明白那句詞的意思——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也許她該換個活法了。
    昨晚被趕出來什么都沒帶，就隨身裝的手機和兩百塊錢，現在錢也沒了，她必須回去一趟，拿走屬于她的東西。
    走到沙發旁看著熟睡的王榮，芊芊想起昨晚在雨里他說的那些話，心有不忍，可喜歡又有什么用呢？這些男人的喜歡都是不長久的，都是自私的，等新鮮感一過，最慘的還是她自己。
    王榮是被敲門聲吵醒的，恍惚間還以為是在家里，一開門看到眼前的美女掛著微笑跟他打招呼他才反應過來，昨晚住的是酒店，跟芊芊一起。對了，芊芊呢？他回頭看了一眼，衛生間的門是開著的，他往里走，床上也沒人，莫名地感到心慌。
    “你剛說什么？”王榮走到門口。
    服務員笑說：“我是說如果您不打算繼續住的話，可以退房了。”
    王榮點點頭，又問：“跟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兒呢？你們看到她人了嗎？”
    “她一早就走了。”
    “走了？”
    就這么走了？簡直不敢相信，從昨晚遇到她到現在，像做夢一樣，一切都太突然了，太不真實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伸手摸著嘴唇，還以為自己跟她有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