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3病房內(nèi),小意聽到開門聲立馬從躺椅上坐起來,一整夜她都是這樣的狀態(tài),只要聽到一丁點聲音馬上就醒,生怕余思雅醒來身邊沒個人照料。
宋旻關(guān)上門往里走:“醒了嗎?”
“宋總。”小意站起身,搖頭說,“沒有,一直沒醒過。”
宋旻走到床邊拉開簾子:“你先回去吧,這里有我。”
小意埋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這個樣子確實不太方便照顧病人。
小意說:“那宋總我回去收拾好就來。”
宋旻點點頭,坐到躺椅上,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清晨的陽光穿過窗簾刺到眼睛,簡潔翻了個身,睜開眼,這不是寢室啊,頭還有點疼。對的,她昨晚喝多了。
芊芊剛好從衛(wèi)生間出來:“醒啦?”
“芊芊姐,幾點了?”昨晚是她第一次喝醉,還好有芊芊在身邊。
“9點多。”說著芊芊走到窗戶邊把簾子拉開。
簡潔看著窗外,數(shù)日以來都是陰天,好久沒見到這么好的太陽了,曬在身上真暖和,像春天似的。
“糟了,我遲到了。”簡潔下床走進衛(wèi)生間。
幾分鐘后簡潔已經(jīng)收拾好了,芊芊問:“還去嗎?”
“去。”不去怎么行呢?她從沒遲到過,第一次遲到應(yīng)該不嚴重,大不了被店長罵一頓,再扣點錢。
芊芊點頭:“那我就回學(xué)校了。”
芊芊還是不放心:“晚上你回去,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嗯。”反正錢不是她偷的,她們能拿她怎么樣?
小意再次趕到醫(yī)院時,病房外亂成了一鍋粥,幾個醫(yī)生護士一邊安撫余思雅的情緒,一邊勸說余父余母,宋旻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病房內(nèi)的兩個看護走也走不掉、動也不敢動,同一病房的兩個病人被吵得坐立不安
在醫(yī)生護士的勸說下,場面終于安靜下來,小意沖上前去扶著余思雅,孫柔也攙扶著余母到另一旁坐下。
病房外宋旻向余父余母說起昨晚的情況,不用想他也知道是王姐、小和報的信。病房內(nèi)余思雅重新躺回床上,她看著床前站著的那兩個看護,心里實在堵得慌,索性把眼睛閉上。
她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發(fā)瘋了,是的,她覺得自己瘋了。上次這樣,還是六年前。那時她24歲,正直青春年少,從象牙塔初入名利場,是那么單純,那么好騙。
那天她拿著孕檢報告回家,本想偷偷藏起來,卻被她母親發(fā)現(xiàn)。震驚、憤怒、無奈過后,余母苦口婆心的一番勸說,可她堅持不肯打胎,她一點也不害怕,更不擔心未婚先孕會對自己的人生造成不好的影響,因為她堅信,張慶天出差回來,知道她懷孕的消息,一定會說服她父母,把她接到身邊,和她舉辦婚禮,他們一家三口,會過上幸福的日子。
可余父余母是不會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給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窮光蛋,更何況那個人,還對他們的女兒做出這種事。
余思雅不聽人勸,余父余母無奈,把她關(guān)在家里,派人守著,不準她踏出家門半步。手機被沒收,座機也不準她碰,她聯(lián)系不到張慶天,整日里郁悶不堪,只能靠著往日的信件、照片消磨時光,也是因為她相信張慶天一定會來找她,相信他曾經(jīng)承諾的,要照顧她一輩子,她才熬過了被關(guān)的十幾天。
余父余母找到出差回來的張慶天,把他帶到家中,給他兩個選擇,一個信封里裝著余思雅寫給他的信,另一個信封里裝著一張50萬的支票。
頭天晚上余父余母和余思雅約定,如果張慶天選擇了信,他們便答應(yīng)讓他帶著余思雅和肚子里的孩子遠走高飛,離開金都,永遠不再回來;如果他選擇了錢,余思雅就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從此和他一刀兩斷,永不相見。
余思雅跪坐在二樓角落,偷偷看著樓下發(fā)生的一切。在張慶天拿起支票前,她是堅信自己一定會贏的。即便張慶天已經(jīng)手握支票,她還是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她要沖下去問個清楚。張慶天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不要她和孩子的,他很愛她的,他說過要照顧她一輩子的
所有的甜蜜恍如昨日,所有的誓言猶在耳邊。
張慶天捏緊支票,對余父余母說:“請轉(zhuǎn)告她,忘了我,好好生活。”然后就消失在她的視線。
余思雅來不及往前一步,就被身旁的人死死抱住,嘴巴也被捂上了。她力氣太小,掙不開身旁的兩人,無助的淚水直往下掉。
余父走上樓梯,走到她面前:“放開她。”
“都看到了吧,也都聽到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還不值50萬。”余父轉(zhuǎn)身回房,雖有不忍,但他必須這么做,都是為了他的女兒,都是為了她好。
“你糊涂啊你,為了這么個人”余母見女兒這樣,心痛不已。
“把小雅扶進去,好好看著。”余母不忍再看,轉(zhuǎn)身的瞬間眼淚流了出來。
“出去,都給我滾出去。”余思雅第一次對傭人發(fā)火,她現(xiàn)在只想一個人靜靜,可那兩個人寸步不離。
“出去。”
她又一次吼道,那兩人依舊不動,她順手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再不出去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眼角的淚浸濕了耳蝸,余思雅伸手摸了摸,睜眼就看到手腕上的紗布,她還活著,她怎么沒死啊。
故事里的另一個主角張慶天,此時剛從重癥室出來,看見兩個穿警服的人朝他走來,心下明了,應(yīng)該是有人看見路上的車和血跡報的警吧。
張慶天如實回答所有問題,不過他忽略了自己喝酒那事。在跟警察走之前,他回頭望了眼緊閉的門。
門里邊醫(yī)生正在替昏迷的病人做檢查,一切正常,按道理說該醒了,但有太多的不確定性醫(yī)學(xué)上也不能做出一個準確的解釋,就看他的命了。
命運啊,究竟是什么東西,誰也說不清楚。有的人命好,生下來就過好日子,有的人命不好,生下來就受苦。簡潔覺得自己的命不好,生在窮鄉(xiāng)僻壤的瑤山,在村里她家又是最窮的。上小學(xué)三年級時,鄉(xiāng)上來了個支教老師,告訴他們一句話——知識改變命運。她記住了,從那時起,她就拼了命的讀書,她相信總有一天她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過上好日子。后來她考上金都大學(xué),成了瑤山屈指可數(shù)的女大學(xué)生,她的命運好像真的發(fā)生變化了,可就在她剛升入大二時,她父親就被查出冠心病。
命運啊,怎么這么殘酷。
“哇,有星星!”
簡潔聞聲看去,在她身后是一對情侶,兩人依偎在一起,仰頭望著天。她走了幾步,也停下來,天空中有稀稀拉拉的星星,在金都的冬季,能看到星星太不容易了。
走到宿舍樓下,她再次停下腳步,她想多看一眼。
頭頂都是同一片天,腳下卻是不同的土地。不知道瑤山天氣怎樣,有沒有滿天的星星?出來兩年多了,這眼看就要到第三個春節(jié)了,她還是沒法回去,來來回回幾百塊的車費,都夠她父親開三個多月的藥了。
從一樓到六樓,簡潔足足走了6分鐘,是她入校以來走得最慢的一次。她真不想回去啊,不知道面對她的會是什么?
站在寢室門外,眼前又浮現(xiàn)出她們譏笑、憤怒、質(zhì)疑的臉。
簡潔深呼吸幾口氣,拿出鑰匙開門,擰了幾下都打不開。她遲疑幾秒,敲了敲門。
里邊還在猜是誰呢!
曉茹說:“簡潔,肯定是簡潔。”
“她還有臉回來。”妮妮聽到這個名字,臉色一下就變了。
開門的是曉茹,她看見簡潔,一句話也沒有。
原本這間寢室是簡潔的第二個家,就算沒有那么多溫暖,也可以遮風擋雨,現(xiàn)在卻成了萬丈深淵,而她無路可退。
她走到桌子旁,枕頭和信封都還在,錢不在了。
她對上妮妮憎惡的雙眼:“把錢還給我。”
“哼,錢?”妮妮冷笑道,“你有錢嗎?不還是偷的。”
丫丫不在,小彤當起和事老,把妮妮拉到一旁,對簡潔說:“我們在一起住了這么久,還是有感情的,你放心,我們不會在外面亂說的。我們也知道你家里困難,要不然你也不會”
小彤意識到自己說偏了,示意曉茹,曉茹接話道:“簡潔,只要你寫保證,并向妮妮道歉,我們大家都會原諒你。”
“我沒有偷,錢是我的。”簡潔看著小彤,她想除了丫丫,大概只有小彤會相信她吧。
剛滅下去的火又燃起來,妮妮沖到簡潔面前,指著她大吼:“證據(jù)呢?你說你沒偷,證據(jù)呢?”
“你說我偷你的錢你有證據(jù)嗎?”簡潔從沒有這么大聲地說過話。以前無論對錯,她都是小心翼翼的。娟兒不小心撞壞了她的開水瓶,說賠也沒賠,她忍;妮妮失手打掉了她的香皂盒,沒有一句抱歉的話,她忍,自己跑到樓下的草叢里撿;曉茹嫌她在上鋪翻身影響到自己的睡眠,她也忍,只要到床上,她幾乎不動;被所有人占了桌子,沒地放她只能把東西塞進抽屜里她還忍
可是今天,她忍無可忍。
小彤拉著妮妮的袖子小聲說道:“萬一弄錯了呢?”
“沒有萬一。”妮妮對娟兒說,“你下來,把你看到的再說一遍。”
“我說了有用嗎?偷沒偷自己心里清楚。”娟兒才不會聽她的,瞟了眼簡潔,依舊坐在床上看書。
簡潔失去了理智,跑到妮妮床前亂翻,那是芊芊給她的救命錢,不能就這么被人拿走。
“你干什么?瘋了!”妮妮愣了幾秒,才過去把簡潔拉開。
簡潔推開妮妮又去翻她的柜子,妮妮動作敏捷,一把拽住簡潔的頭發(fā)將她放倒在地。頭皮的疼痛還未緩解,腦袋磕到地板的疼痛頓時傳遍全身,簡潔連從地上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提反擊了。眼看妮妮就要順勢給她幾腳,被小彤和曉茹拉開了。
床上的娟兒再也坐不住:“大家都是同學(xué),何必呢。”
她走過去扶起簡潔:“你把話說清楚不就完了。”
簡潔沒有搭理她,往前走了一步,盯著妮妮,平時那么可愛的一個女生,沒想到今天這么狠,但她不會怕:“把錢還給我。”
娟兒拉著簡潔后退幾步,簡潔甩開她的手,再次上前:“我再說一遍,把錢還給我。”
“要不先把錢給她吧。”小彤不敢放開妮妮的手,“這么晚了吵到其他寢室的也不好。”
“別生氣了,有什么話到輔導(dǎo)員那兒去說。”曉茹看向簡潔,“簡潔還有你也是,別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