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簡潔定是被人欺負了,沒想到居然給欺負到這份兒上,芊芊憤憤不平,拉起簡潔:“我帶你去找她們。”
“別去。”簡潔拽住她,“她們認定是我偷的,現在去也說不清楚,我想先冷靜冷靜。”
是啊,怎么說呢?說那兩千塊錢是她給簡潔的,她的錢又是怎么來的?紙是包不住火的,恐怕她的事跡早就被同寢室的人傳開了吧,某些人在背后指指點點,沒有擺到明面上說,只是因為她沒有損害到她們的利益,如果她替簡潔出頭,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來。
那兩千塊錢
芊芊欲言又止:“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好。”只要不回寢室,只要不面對她們猜疑和厭惡的眼神,去哪兒都好。
最后一班地鐵停靠在長安街東站,芊芊和簡潔沿著出口走到地面,璀璨的燈光如繁星照亮了黑夜。這里是金都最繁華的地段,這里沒有白天緊張的氣氛、沒有忙碌的人群,有的只是燈紅酒綠的歡愉;這里是成功者的天堂,這里是失敗者的地獄。
聽說眼前那條江埋葬過許多尸骨,深不見底,而她們身后那棟樓便是金都最高的大廈,仰頭望去,似是要沖破天際。
人人都向往那里,簡潔也想進去,可是她從來都沒有踏進去過,她怕,怕自己會陷進去出不來,因為現在的她,沒有能力去參與那樣的生活,她怕自己受不了那天壤之別,會失去信心、失掉希望,她怕自己忙碌一生,到最后還是一無所獲。
芊芊挽著簡潔往江邊走去,撲面而來的風使簡潔縮著身子,停下腳步。
芊芊問:“很冷吧?”
“嗯。”簡潔靠芊芊更緊。
“我也冷,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這里。”芊芊望著江面,“你看燈光倒映在水里,像不像滿天的星星?”
“像。”像銀河,很美。
天空從來都是很美的,遙不可及卻攝人心魄,尤其是晴天夜晚的星空。
“我多希望我死以后,真的能變成天上的一顆星。”芊芊想起了一段話:假如生命是無味的,我不要來生。假如生命是有趣的,今生已是滿足的了。說得真好,她不想有來生。
“芊芊姐,你有心事?”原來芊芊也不開心吶。
芊芊搖頭:“沒有。”
簡潔不解:“那好端端的,你干嘛要說生生死死的?”
“我是說以后嘛。”芊芊笑瞇瞇的雙眼看不到半點悲傷,語氣也是那樣輕快,“人不都會死的嗎?”
這是一個悲傷的話題,和生一樣,死亦痛苦。
簡潔想到了自己的父親,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的父親。人都會死,她的父親也會死,以前她從不敢想這個問題,可這卻是無法逃避的現實啊。
“芊芊姐,我想家了,你想家嗎?”在瑤山的那座小村莊里,常常能看到滿天的星星,那里的天比這里的藍,冬天也冷,但出太陽的時候就很暖,不像這里,冬日里常是陰暗的。
“想,也不是特別想。”芊芊收回目光,笑對簡潔,“我們走走吧,站著不動怪冷的。”
“嗯。”簡潔應道。
江心游過一條畫舫,畫舫外圍掛著幾只燈籠,像是紙糊的,又像是布做的,五彩斑斕,好看極了。許是天氣冷的原因,江面的船只不多,江岸的行人也不多,不遠處有些賣飾品的開始收攤了。前面還有個賣橘子的,橘子上放著桿秤和塑料袋,還有一個臺燈。白色的燈光照在橘子上,看著是暖暖的橘色。男人靠在三輪車旁,手里拿著一支煙正要點燃,地上有一個女人,坐在一根小凳子上,是那種用稻草編的凳子,以前簡潔的奶奶還在時,就會打那種草凳子。女人懷里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那孩子身上蓋了床小棉被,被子上是大紅的印花,雖是紅的,卻沒有什么色澤了。
簡潔從旁走過沒幾步,忽然回頭,那個女人似乎是疲憊不堪,垂著頭、瞇著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芊芊問她在看什么,她說她也有一床大紅印花的棉被,在老家的柜子里收著,是她媽媽結婚時的嫁妝,她外婆專請人做的。
當簡潔再次回頭時,那個位置的三輪車已經不見了。她和芊芊靜靜地走著,沒有什么話。
走著走著,她的注意力被一艘兩層的船吸引,船幫圍了一圈霓虹燈,閃閃發光,照出雕梁畫棟的船身,像一座古典樓閣。簡潔頓住腳步,望著船窗透出來的燈光,除了真美、好美這些詞,簡潔再也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這里的夜景以及眼前的這條船,但她還是忍不住在心底發出一聲感嘆:好美的船啊!
芊芊似乎總能看穿簡潔的心思:“想不想上去看看?”
“還是算了吧。”簡潔難為情地笑笑。她當然想去了,可是像她們這樣的人,怎么能上得了那條船呢?
“那就是想。”芊芊拉著她的手,“想就走快一點。”
簡潔拽了拽芊芊的袖子:“要花很多錢吧?”
“有錢都不一定能上去的。”芊芊從包里翻出一張卡,“不過我有這個,客戶送的。”
夜靜得可怕,宋旻打完最后一個字,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時針分針秒針都恰好不偏不倚的停在“12”上。他合上電腦,閉上眼睛捏了捏睛明穴,而后起身走到窗邊,翻出汪泉的號碼。
“泉哥,去跳舞啊。”
電話鈴不合時宜地響起,汪泉示意眼前的美女,美女瞟了眼來電顯示:“真掃興。”
汪泉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接通電話:“宋總,現在可是休息時間。”
“你一定沒休息,不然怎么能接我電話?”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件事是永遠做不完的,對宋旻來說,那就是工作了。從畢業到現在,休假總比加班少,可在他父親眼里,他做得還是不夠好。
“休息——不一定是指睡覺。”汪泉認為自己的生活已經夠枯燥了,好在有一個人的生活,比他的還要無趣,也算是找到一點平衡了。
“既然沒睡就趕緊把那份文件發過來。”半夜打電話給他可不是為了閑聊。
汪泉故意說:“不在我這兒。”
“在哪兒?”
聽他語氣嚴肅,汪泉只好接著說:“在u盤里,u盤在家里,我現在不在家。”
宋旻稍稍放松了些:“那就回家吧。”
“好的宋總,我這就回去。”汪泉收起手機,無奈笑笑,和這位宋總,可不敢開玩笑。
明天是周六,宋旻想約余思雅的父親打高爾夫球,所以今晚他必須看到那份文件。他走到桌子旁點開音樂,隨即又將它關上,怕擾了余思雅的清夢。他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等著那份文件的到來。
其實余思雅的睡眠很淺,他完全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她的瞌睡,因為她現在就醒著。
她突然起身走到梳妝臺,拿出一個紫色盒子,這個盒子里曾經裝著滿滿的信紙,后來都被她燒了,她以為燒了信紙燒了信上的內容就能忘記一切,她錯了,就像她曾經以為拍下照片寫下文字就能留住過去。
她最怕疼了,可是當冰冷的利刃割破血管,鮮血慢慢滲出來時,她卻一點兒也不疼。
答、答、答、答
秒針一圈一圈的走著。
40分鐘后,宋旻終于收到汪泉發來的郵件,看來他父親是要借題發揮啊。空氣能熱水器這么好的項目,宋威怎么甘心讓實力雄厚的余氏分一杯羹呢!可憐他和余思雅,都只是利益交換的重要因素。
宋旻對著電腦,遲遲沒有敲出一個字,他沒有辦法,沒有計劃,因為現在他和余思雅沒有孩子,促成不了余氏和天語集團在這個項目上的合作共贏。他關掉電腦,走出房間,睡意沒有像往常一樣涌來,他突然很想看看余思雅,看看那個和他同床共枕三年的妻子,和他同病卻不相憐的妻子,她睡得可好?
推開臥室的門,似有一股陰風襲來,宋旻站在門口,不自覺打了個冷顫。他打開燈往里走,眼前的一幕使他喘不過氣來。
血,全是血,救護車,120宋旻腦子里一片混亂,他驚呼:“小意!小意!來人啊”他抱起余思雅沖下樓梯,客廳里空無一人。
小意從睡夢中驚醒,穿著睡衣跑出來,只看到地上鮮紅的血和敞開的客廳大門,她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么,踩著拖鞋就往外跑。院子里停著的黑色轎車正在發動,小意拉開車門鉆了進去,余思雅就倒在座位上,動也不動。
“宋總!”小意大驚失色。
宋旻掏出手機扔給小意:“扶好她叫救護車。”
話畢,車子如流星趕月,一下就不見蹤影。
小和站在院子里,心中七上八下,這時做飯的王姐也從里屋走了出來,想起方才看見的血跡,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大事,人命關天的大事。”小和的房間在院門左側,他聽見呼聲跑出來時,只見宋旻抱著余思雅,余思雅渾身是血,宋旻叫他快開門,他忙不迭地打開門,宋旻已將余思雅安放在車上了。
王姐再沒有多問,叫他快些把門關上,好像這樣能帶來一點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