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刺耳的警報夾雜著濃烈化工味的腐臭彌漫著整個水星監測站。

　　和眾多宜居星際城不同，水星是個連蟑螂小強都活不下來的地方。這里晝夜溫差700多度，紫外線指數更是達到了一千以上，說它是座煉獄都毫不未過，而位于水星表面的監測站更是煉獄中的煉獄，它的溫差更大，紫外線指數更高。

　　兩部武裝到牙齒的執法機甲此刻正懸停在監測站上空，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抓捕人工受孕者，同時星際統帥為了捍衛至高無尚的星際法尊嚴，他決定讓這場抓捕采用直播的方式面向全體星際人民。
　　殺雞儆猴！

　　巨大的羅馬式大教堂高高聳立在土衛五上。
　　這里是整個人類星際文明的政治中心。

　　一排排由巨石雕刻而成的人類先驅石像舉著象征文明和希望的火炬，從入口一直延伸到教堂最里端。

　　“圣明的星際統帥，”一個身著歐洲中世紀時期的白色長袍男子正對著教堂正中央，謙卑的說著：“希望您可以給李凡和他的家人最后一次機會，免除他們死刑，就讓他們終生待在水星監測站從事監測工作就好了。”
　　這人是星際首席執政官——約翰路易斯。

　　“嗤！”站在執政官對面的男人留著一抹上翹的山羊胡，厲聲斥責道：“約翰，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不要忘了星際法扉頁寫的是什么?！?br />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男人聲音很渾厚，“人工受孕這種明令禁止且無法原諒的罪，觸犯了就必須給予嚴懲，不能有半點仁慈?！?br />　　說話的男人是星際首席軍團長——彼得德魯克。
　　他一身純黑色長袍，他的基因等級為A僅次于統帥的S。

　　基因等級是什么，在如今的星際世界無需贅述，大家都心知肚明：

　　五十多年前，位于半人馬座異種入侵地球，人類先祖擯棄種族隔閡，團結一致奮起反擊，最后成功擊敗了入侵者。
　　不幸的是，這場空前絕后的戰爭將地球生態徹底破壞，讓地球變成地獄，同時這場戰爭還間接導致整個人類受孕模式的破壞，自然受孕變成了天方夜譚，成功率直接降為了零。被逼無奈，聯合國傾盡全力打造出了巨大星際戰艦將人類移民到其他星球，同時依靠本世紀末最強而有力的生物科技，模擬出的人工子宮，對全世界各大種族進行配額分娩。

　　與此同時。
　　為了更好管理，每位新生者在出生之后都將進行系統的基因檢測，根據等級分配合理人生。A級從事星際頂層管理，B級從事星際中層管理，C級從事星際日常秩序維護，D級從事星際生產，E級及以下從事垃圾處理和外圍監測。
　　即便后期出現部分人類可以自然受孕，星際法也給予了禁止。

　　“可李凡畢竟只是人工受孕，”那位叫約翰的瘦高個聲音顫抖繼續祈求著，一頭銀白色的鬈發讓他身形顯得格外滄桑：“罪不至死啊！”

　　軍團長彼得德魯克，又是冷“嗤”一聲，隨后他側身對向統帥致敬：“圣明的統帥，請您裁決。”

　　幽幽燈火照耀著教堂正中央，那里坐著整個星際基因等級最強王者，等級鑒定為S。
　　遠超評級上限，這讓他在星際世界里擁有至高無上的決策權，不容置喙。

　　“不可饒恕?！苯y帥面無表情地擺擺手，懸停在水星監測站上方的執法機甲立刻啟動，像兩只鬣狗竄了進去：“燒死他們?！?br />
　　為了這次行動能達到想要的震懾效果。
　　軍團長彼得德魯克還特意更換了機甲頭部的攝像頭，以保證畫質的絕對清晰。

　　機甲全副武裝層層篩查，很快就推進到了監測站最深處。

　　和李凡的距離僅剩一道金屬大門。

　　可就是這看似極為普通的金屬大門，卻讓臉色蒼白的約翰露出了一抹淺淺的欣慰。
　　作為首席執政官的他非常清楚這扇門的規格，它是能夠抵御1000萬噸TNT當量打擊的末世合金門。

　　“很好，”冰冷的掌聲在空曠的教堂來回飄蕩，這掌聲是彼得德魯克的，“差點忘了，Z國人最擅長就是打洞，耍些小聰明，這門著實讓我意外。”

　　“換粒子槍?！苯y帥溫和地不帶一絲憐憫。

　　這話說完，約翰剛剛露出的一抹欣慰瞬間降至冰點。

　　偏偏就在機甲更換完武器系統準備破門時，末世合金門突然從內部打開了，一位看上去僅二十出頭東方少年赫然出現教堂的中央大屏幕上，沒有想象中邋遢，反而極為干凈整潔，面對荷槍實彈的機甲，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畏懼。

　　統帥抬起手在空中簡單揮了一下，就像隨手趕走一只煩人的蒼蠅似的：“繼續?！?br />
　　“遵從您的指命。”

　　軍團長彼得德魯克謙卑低頭，按下了執法機甲攻擊按鈕。

　　約翰不忍看那Z國少年即將遭受跗骨灼燒的慘狀，將頭緩慢地撇向一邊。

　　眼睛可以不看，但耳朵卻無法徹底不聽。

　　足足半分鐘，約翰硬是沒有聽見一聲慘叫，咒罵甚至哭吼……

　　莫非是鋼筋鐵骨，被烈火灼燒都能不發出聲音？？？

　　好奇心驅使下，約翰將腦袋慢慢轉動，萬萬沒想到眼前景象簡直徹底驚呆了他。

　　星際最強機甲此刻正極其敬業地半蹲在一處燒烤架前，對著架子上低等的合成肉，賣力噴火……儼然成了伙夫？！

　　李凡仿佛洞穿了屏幕直擊進了教堂：“是在詫異機甲為什么沒有聽從你的指令？”

　　全程坐在教堂正中央，一舉一動宛如上帝般存在的統帥，臉色變的難堪，十指交叉用力糾纏在一起。

　　“這就坐不住啦，”李凡仿佛能看見統帥的一舉一動，勾起唇角輕笑起來：“這只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還沒上正餐呢！”說完，李凡轉身走到桌前，那里擺放著一臺老式電腦，纖長的雙手敲打著鍵盤，優雅的就像在彈奏鋼琴曲。

　　“怎么回事！”統帥望向軍團長彼得德魯克，怒火在他的雙眸中燃燒。
　　彼得德魯克邊說邊啟動強制關閉：“我也不清楚，機甲突然失靈，任何操作都無法進行?！标P機重啟這種神級操作，哪怕是在人類科技進步到可以飛躍行星，也是屢創奇跡——唯獨這次翻了車。

　　兩部頂級執法機甲依舊正常運行著，伙夫工作絲毫沒有受到彼得德魯克半點影響。

　　“別費勁了，”李凡頭都沒抬，漫不經心地說：“它們的程序已經被我改寫了?！?br />
　　彼得德魯克氣的簡直想翻白眼，這不是鬼扯嗎，就你那環境，用的還是上古事情的電腦，還改寫機甲的程序，硬件條件都滿足不了吧？

　　李凡笑笑，隨手一敲，便向整個星際發送了一條名單信息。
　　密密麻麻的名字，長達數百位，其中不乏星際富豪，科學大佬，甚至還包括現任統帥的長子。

　　彼得克魯克茫然看著手機上的人民，如果硬要找出共同點的話，那就是這些人都是星際世界的上層，至于為什么他這個A級不在，他不懂？？？

　　但一旁的約翰卻懂。這名單上的人，全都是自然受孕而生的人，只是他沒想到統帥的長子也是，那他殺李凡根本不可能是因為他抵觸自然受孕??？

　　約翰仰頭望向統帥：“您，您為什么？”

　　統帥十指糾纏，指腹都開始發白，為什么，還能為什么，難道要自己親口說出面前這人的等級比自己的要高嗎？難道要他親口說出面前這人刷新了整個人類的基因等級嗎？

　　妒忌！憎惡！

　　讓統帥咬緊牙關，不愿回答約翰半句。

　　“什么不能受孕，什么基因等級，”李凡嗤笑：“不過是精心編排出來的騙局，為了能充當上帝，惡意剔除掉普通人的繁殖基因?！?br />
　　“再去設置令人惡心的基因分級，不過是方便你們統一管理罷了。”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彼得克魯克瞪著圓眼：“圣明的統帥心存仁愛，哪是你講的那樣?！?br />
　　“呵，”李凡冷笑，夏蟲不語冰。

　　他再次敲擊鍵盤，整個星際所有屏幕赫然浮現出一段影像。

　　那是半人馬座異種星人即將入侵地球時六耳聯盟的會議視頻。
　　約翰夫·百登時任米國總統坐在六邊桌的正前方：“我想知道大家對半人馬座的異種星人入侵的消息，各位有什么看法?！?br />　　“我們不是在聯大會議上討論過嗎？”一位滿頭金色飄逸頭發的男人一臉震驚地說：“全體合力，共同迎敵?！?br />　　“是??！”坐在金色飄逸頭發男人身邊的女人補充道：“Z國的發言猶為振奮。”
　　約翰夫·百登很不爽的白了那女人一眼，聲音很冷地說道：“請你們，明確本次會議重點，是我們六國，而不是討論其他國家?！?br />　　“抱歉，尊敬的百登先生，”女人說。
　　“其他三位有什么應對建議？”約翰夫·百登環視四周問。
　　“我有個不成熟建議，”說話的人頭戴針織帽，帽子上繡著一片楓葉，“那我們可不可以借著這次由頭，發一筆橫財呢？畢竟有句諺語就是戰爭一響，黃金萬兩。我們完全可以在這次和異種星人對抗上，采用擺爛模式，您也知道那些異種星人這次的目的是想要找到對手，如果我們擺爛，那勢必會將矛頭引向Z國，同時我們還能趁機清洗掉咱們自己國家那些移民垃圾?！?br />　　“蒙特利多，我不得不贊賞你，你真的很聰明，”約翰夫·百登笑臉展開：“事后我們甚至還可以再為那些垃圾，降個半旗，以此來宣揚我們的人道思想。”
　　“哈哈……”
　　會議室內一片歡聲笑語，絲毫沒有大戰氣息。

　　這段視頻李凡看過無數次，但每一次都讓他憤怒，人命在他們這些人的眼中居然這么的不值錢？？？

　　“關掉它！”統帥猛然起身撲向教堂最左邊的電源閘門。
　　那道閘門是控制著除了教堂所在的六耳星城外其余所有星城的網絡信號總開關，一旦關閉其余星城將會瞬間失去網絡信號——屆時不光直播會被掐斷，連帶著星城所有終端設施也都將關閉，簡直就是一場巨大災難。

　　“統帥，不可以！”彼得德魯克同樣飛撲出去，一把拉住統帥：“約翰，快幫我拉住他?！?br />
　　“我明白，”約翰深吸一口氣，徑直走向開關。視頻里的內容他早知道，他對死去的人的確是懷有愧疚之心，但愧疚到讓他放棄祖輩苦心經營下的六耳至上環境說NO？

　　對不起，他做不到?。。?br />
　　“約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彼得德魯克怒目圓睜。

　　約翰沖他搖了搖頭：“你不是六耳的人，你不懂?！闭f完他猛地斷掉開關，教堂內的顯示屏瞬間熄滅，約翰和統帥的臉上立馬漫起笑意，但這種笑意僅僅只持續了一秒鐘，下一秒，原本熄滅掉的顯示屏瞬間又亮了起來，李凡那張俊秀的臉龐再次上線。

　　約翰著實被嚇了一大跳，然后就像瘋了似的猛地繼續扳動著控桿。
　　可這一次顯示屏連個抖動都沒出現，那根電源總控桿就像一根虛假玩具一樣。約翰呆了，統帥也呆了，唯獨軍團長彼得德魯克長舒了一口氣。

　　教堂里發生的一切都被遠在水星監測站里的李凡收在眼底，剛才的黑屏也是他有意為之，目的就是想看看他們謀殺后，到底有沒有一丁點的負罪感，很可惜，他們并沒有。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六耳聯盟骨子里的自私是改變不了的。

　　教堂內發生的一切已經在第一時間推送到每位星際人民的手機上，大家很迷茫，這般視生命為草芥，真的配稱為圣明統帥？？？

　　李凡語氣帶著絲絲戲謔，說：“這么快就沉不住氣啦！”說完，他又推送出第二段視頻。

　　此時戰爭已經結束。
　　六耳聯盟萬萬沒想到Z國人居然抵擋住了異種星人的入侵。
　　“怎么辦？怎么辦！”約翰夫·百登眉頭緊皺：“歷史一定會對Z國歌功頌德?！?br />　　曾經滿頭飄逸金色的男人現在已經變成了禿頭，但他還是下意識伸手在頭上繞了一圈，深深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是為Z國還是為百登先生。
　　他身邊的女士同樣愁容滿面，不知道如何應答。
　　唯有那位戴著繡有楓葉圖案針織帽的蒙特利多，再次張口獻策，說道：“或許我們可以重啟基因病毒滅絕工程。”
　　約翰夫·百登望向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如今Z國滿目瘡痍，但基于人道原則，我們是不能對他們發動明面上的戰爭，”蒙特利多一對棕色瞳孔散發著狐貍般的狡邪：“但我們可以背地里做，例如用威特克里實驗室里那些東西，讓他們失去繁殖能力?！?br />　　“蒙特利多你真是一只狡猾的狐貍，”約翰夫·百登眉開眼笑，隨即又緊鎖眉心：“沒了繁殖能力，的確是個好主意，但僅僅針對Z國難免會……”
　　后面的話百登沒有細說，大家都明白。
　　禿頭男人卻笑笑：“我覺得的可以全世界同步進行。”
　　“什么，全世界同步進行，你是瘋了嗎？”禿頭男人身邊的女士驚聲尖叫起來。
　　“先聽聽他的方案再說，”百登揮手示意女士安靜。
　　“我們可以先研發疫苗和人工子宮，等到研究進行到趨于成熟的時候，再去投放病毒，屆時我們不僅可以收割全世界的money，還可以將責任推向Z國，說是他們和異種星人的戰爭導致的，”禿頭男笑著又補充說道：“一舉多得，不是嗎？”
　　女人聽完愁容的臉立馬笑出聲來：“哈哈，那我們幾乎可以靠著疫苗和人工子宮輕松收割全世界了！”
　　……

　　這一刻，彼得德魯克才終于明白那張名單為什么沒有他自己。

　　至于后來為什么沒有疫苗流傳出來。
　　并不是沒有研制成功，而是六耳聯盟覺得人工子宮對全世界收割力度的更大。

　　李凡深深吐納著呼吸，拳頭一點點在手心里松開，他伸手捧起兩張照片。
　　那是他父母的遺照。
　　他們在一次外出維修設備，由于裝備年久出了故障，最后雙雙殞命。
　　那年他才剛滿十歲！

　　為了完成父母遺志，他開始獨自一人肩負起整座水星監測站的工作，害怕被人察覺，他便開始學習編程隱瞞父母逝去消息，偽造監控，修改星際系統的工作安排。

　　直到四年后，在他十四歲那年，為了測測自己的基因等級跟統帥的誰高，在好奇心的趨勢下，他黑進了統帥私人數據庫，看到了那些足以顛覆他三觀的影像資料。

　　他吐了。
　　實實在在的吐了。

　　歷史簡直就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這些年來，星際統帥不停的將Z國的貢獻弱化，將六耳聯盟在對抗異種星人的作用抬高，甚至還將教科書一再篡改，或許要不了多少年，教科書上的Z國人都會變成勾結異種星人的叛徒了吧？！

　　李凡為祖輩們的犧牲感到惋惜，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從那之后的工作中刻意修改監測數據，故意顛倒正負極差，讓本就危險的地方在系統上顯示安全，讓原本安全的地方在系統上被標注成危險，為的就是這一天。

　　這一天，整個星際將爆發一場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能量爆發。
　　屆時那些六耳聯盟為了享受特權修建的高端星際城將瞬間土崩瓦解，不復存在，而那些提供給底層民眾居住生活的垃圾星，將平穩度過這場危機，誰能想到堅不可摧的城堡居然修建在沙丘上，多么令人諷刺。

　　做完這一切，李凡抬手看了眼時間，還有46秒，剛剛好，足夠他聽完一首歌了，于是乎他主動切掉了直播，靜靜坐在桌前，哼唱起了那首動人的旋律，隨著最后一個音符落地，能量風暴如約而至，高溫頃刻間摧毀了整座水星監測站，連帶著張被李凡丟棄在垃圾桶內的基因鑒定等級為SSS的紙張，也瞬間化為了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