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一怔，她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答案是無解的。如今再認真想想，似乎也并不是無解。
    她看著他有些猩怒意翻騰的眼睛，說：“債主。”
    這兩個字一出，仿佛塵埃落定。
    是啊。
    他是她的債主！
    這輩子，他就是來向她討債的，可不就是她的債主么？
    盛君烈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下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后方射來極強的燈光，一瞬間將他們臉上的表情映照得清清楚楚。
    葉靈清晰地看見他臉上的失落，她剛想說什么，遠處的車由遠及近，“砰”一聲撞在他們的車屁股上。
    老爺車不堪一擊，被鐵盒子似的吉普車撞出十幾米遠。
    車身擦撞著路肩，在夜色里火花四濺。
    葉靈整個人都被甩出去，又被安全帶給拽了回來，重重撞在椅背上，激烈的碰撞讓她差點干嘔出來。
    而盛君烈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狼狽回頭，看見那輛吉普車倒了幾十米，又沒命地朝他們撞來，刺眼的燈光在他眼里逐漸放大。
    他幾乎來不及細想，就解了安全帶，撲向副駕駛座，把葉靈死死護在了他懷里。
    “砰”一聲巨響！
    脆皮的老爺車被撞得翻下路肩，下面是綿延無盡的沙漠，車子在沙漠上滾了不知道多少圈才停下。
    夜，萬籟俱靜，吉普車轟鳴著遠去，誰也不知道剛才在這里發生過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葉靈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滴在她的手背上，她艱難地睜開眼睛。
    滾燙的液體從她額頭上滑落，染紅了她的視線。
    她吃力地眨了眨眼睛，看著被壓扁的車頂，她扯了扯唇，自嘲地想：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她又緩了一會兒，五感才慢慢恢復，渾身像是被拆了重組一樣巨疼，她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動不了。
    她身上還有人。
    葉靈一驚，翻車前盛君烈撲過來抱住她那一幕倏地躥入她腦海里，她掙扎著挪動了一下腦袋。
    這個角度要很用力，才能看到身上的人。
    盛君烈就趴在她身上，腦袋歪在一邊，月光打在他側臉上，他雙眼緊閉，眼睫毛在眼窩處投下弧影。
    他唇色蒼白如紙，了無生氣。
    葉靈眼眶一熱，“君烈，君烈，你醒醒，君烈……”
    盛君烈沒有回應她，依舊緊緊閉著眼睛，葉靈心里越來越慌，她扭過脖子，想看清楚他們在哪里，卻只看到一片黃沙滾滾。
    “君烈，盛君烈，你要敢死，我就立即嫁給別人，你聽見沒有，你醒醒！”葉靈慌的直落淚。
    盛君烈還是沒有反應。
    葉靈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嘗試著動了動身體，還好，她似乎沒受多大的傷。
    但是盛君烈傷得很重，她感覺得到，因為一直有溫熱的血液滴在她手背上，那是盛君烈身體里流出來的鮮血。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救他！
    葉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看清老爺車內部損毀不是太嚴重，她嘗試著用腳踢右側的車門，車門變形，卡在中間，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車門踹開。
    她現在有點慶幸他們開的是這種脆皮的老爺車，要是換了結實的大奔，他們被困在車里，不一定出得去。
    夜風裹著黃沙從車門口灌了進來，拉斯維加斯的天氣依然炎熱，葉靈嗆咳了幾聲，才慢慢從座椅上滑下去。
    盛君烈整個人都壓在她身上，等她爬出車外，已經是半個小時后，她喘著粗氣仰躺在沙漠上。
    力氣都還沒恢復，她又爬起來，鉆進車里，小心翼翼地搬動盛君烈。
    可是他太沉了，她搬了幾下就沒力氣了，她跌坐在車門旁，邊抹眼淚邊罵自己沒用。
    葉靈扶著車門站起來，舉目遠眺，看到遠處馬路上時不時有車燈一晃而過，她想去找人求救，又不放心把盛君烈一個人放在這里。
    她休息了好一會兒，才又鉆進車里，這次她的力氣恢復了不少，勉強把盛君烈推到駕駛室那邊坐好。
    她繞過車頭，到了另一側，那邊車門也變形了，她費了好大功夫，才把車門打開，她小心翼翼地把人從車里拖了出來。
    兩人栽倒在沙漠里，盛君烈痛得悶哼一聲，痛醒了過來。
    葉靈這才發現，他右手臂上有一大片擦傷，因為穿著黑色襯衣的緣故，她剛才都沒發現。
    此刻他身上的血把黃沙都染紅了，她心里一疼，眼眶頓時就紅了。
    她跪坐在他旁邊，看他眼睛半瞇半睜，她雙手撐在他身側，低頭看著他，“君烈，你還好嗎？”
    盛君烈看著她，瞳孔卻是失焦的，她的聲音模模糊糊傳來，他卻聽不太清楚。
    但他隱約感覺到她的不安，他吃力地點了下頭，想讓她安心。
    豆大的淚珠從葉靈眼中源源不斷地滾落下來，砸在盛君烈臉上、唇上，眼淚順著唇縫淌進他嘴里。
    他嘗到一股咸濕的味道，很苦。
    他想讓她別哭，可是他沒有力氣了，他緩緩閉上眼睛，頭往旁邊歪了一下，昏迷過去。
    葉靈見狀，嚇得打了個哭嗝，眼淚都忘了流了。
    她愣怔了幾秒，顫巍巍伸手按在他頸大動脈處，感覺到那微弱的跳動，她一邊哭一邊笑。
    還活著！
    她沒敢耽擱，兩下抹去眼淚，她手上全是血，這一抹，幾乎抹了滿臉的血，她也顧不上。
    她爬進車里去找手機求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她才想起來她出門時沒帶手機。
    她又從車里爬出來，去盛君烈身上摸索，口袋都翻了一遍，也沒找到手機，她頓時感到絕望。
    她現在要怎么辦？
    盛君烈不該解了安全帶撲過來護她的，護著她有什么用，要是他倆現在的處境調換一下，他肯定輕輕松松就把她抱到馬路上去了。
    “我真沒用！”
    葉靈一邊罵自己，一邊把盛君烈扶起來靠在車身上，她蹲在他身前，將他雙臂搭在她肩膀上。
    她一鼓作氣，想把他背起來。
    結果兩人紛紛倒進了沙漠里，葉靈啃了一嘴的黃沙，她不禁悲從中來。一邊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哭。
    “我這么沒用，你就不該護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