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的話,就像一記悶棍劈在盛君烈的天靈蓋上,他呆呆地看著葉靈,像是被抽走了神魂。
葉靈靜靜地看著他,眼神無波無瀾。
這個眼神看得盛君烈透心涼,他抬起顫抖的手覆在她眼睛上,阻擋她陌生的目光。
“靈靈,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受不了……”
葉靈坐著一動不動,像鐵石心腸的屠夫,又像清心寡欲的尼姑,沒有任何事情能再掀起她內心的波瀾。
她的心,早已經在那天死了。
盛君烈絕望地看著她無動于衷的神情,他再沒了往日的冷靜,發狠地說:“你不喜歡我了沒關系,恨我怨我也沒關系,我愛你,我就不會讓你離開我,離婚,你想都別想?!?br/>
像是怕聽到她說什么捅他心窩子的話,他放開她的手站了起來,“你身體還沒好,安心養傷,等你傷好了,我來接你回家?!眀iquge.biz
說完,他一秒鐘都不敢多留,倉皇地逃離病房。
病房門合上,葉靈怔怔地看著前方,眼神并沒有焦距。許久,她眼角沁出可疑的淚光。
她緩緩伸手按住隱隱作痛的心臟。
她的心明明已經死了,為何還會這樣痛?
霍遲在酒吧包廂里見到盛君烈時,他幾乎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頹廢的男人是他那個意氣風發的兄弟。
他摘下鴨舌帽和口罩,在黑色沙發上坐下,看了看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酒瓶,不可思議道:“你這是喝了多少?”
此刻的盛君烈坐在地毯上,領帶歪歪斜斜地掛在脖子上,襯衣凌亂,他沖著霍遲一笑,“你來了?!?br/>
霍遲踢著一個酒瓶玩,“你說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盛君烈抱著酒瓶又灌了一大口,酒精吞噬了他的理智,摧毀了他高傲的自尊心。
他抱著酒瓶,像是丟失了最重要的玩具的孩子一樣,傷心又委屈,“她說她不喜歡我了,她不喜歡我了……”
霍遲簡直沒眼看,恨不得拿手機錄下來,等他明天酒醒了,再讓他親眼看看他的可憐樣。
“她要是真不喜歡你,會和你在一起這么多年?君烈,你就是當局者迷,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她喜歡你,偏偏你看不見?!?br/>
盛君烈猛地扭頭瞪著他,“你說什么?”
“我說葉靈喜歡你,你就一點沒有察覺?”霍遲似乎很不可思議,“我還以為你知道,我別告訴我,你現在才知道她喜歡你?”
盛君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一時慌了,“我、我不知道,我以為……以為……”
他一直以為葉靈還愛著楚欽,所以每次見到楚欽,她的目光都藏著欲說還休的憂郁。
“你想想這些年你是怎么對她的,她要是不喜歡你,早就和你提離婚了,還會跟你過到現在?”霍遲問。
盛君烈回想過去,他被嫉妒和恨意蒙蔽了雙眼,從未想過她會喜歡他,他真的是眼盲心瞎,為什么就從來沒有發現她喜歡他呢?
“可是……她說她不喜歡我了,我先救了簡云希,她一定對我失望透頂,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說不下去了,再多的苦衷都抵消不了她因為他而受到的傷害,她不愿意留在他身邊也不可厚非。
可是他不能放手,他一放手,他們之間就再也不可能了。
霍遲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傷害已經造成,你再后悔也為時晚矣,君烈,盡力去彌補吧?!?br/>
*
葉靈到底年輕身體底子好,后背上的傷愈合得很快,傷口長出新肉時又痛又癢,無疑成為一種新的折磨。
自那天她和盛君烈提了離婚后,盛君烈又開始躲著她了。
她睡覺的時候總會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薄荷香,等她醒了,病房里卻只有她一個人。
她知道,他是怕她再提離婚的事,不敢見她。
可是她心意已決,等她身體好些了,她就會請律師起草離婚協議。
其實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起草離婚協議的必要,她一無所有地嫁給他,也會一無所有的離開。
葉靈扶著床沿下了地,慢吞吞走進衛生間,衛生間里有一面很大的鏡子,鏡子里倒映著她蒼白的臉龐,可憐又可悲。
她緩緩解開病號服扣子,背對鏡子褪下上衣,鏡子里倒映著她后背上盤桓交錯的鞭痕,像一條條丑陋的蜈蚣,觸目驚心。
門外,盛君烈壓低聲音問護工,“她今天情況怎么樣?”
護工正要回答,就聽見病房里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兩人的心同時一沉,連忙推開門跑了進去。
盛君烈沖進病房,發現葉靈已經不在病床上,衛生間的門半掩著,他心底頓時浮現不妙的預感。
護工緊張地看著他,“盛先生,盛太她……”
盛君烈沖她比了個手勢,讓她待在原地,他則大步流星地走向衛生間,葉靈站在衛生間里,側身朝著鏡子的方向靜靜站著。
鏡子中間被砸了一個洞,朝四周皸裂開去。
破碎的鏡子里倒映著她雪白的后背,上面布滿了盤根錯節的鞭痕。
他呼吸驟然一窒。
除了那日救她出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背上的傷,之前她醒著換藥的時候,他都不敢靠近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后背上,他的心瞬間揪了起來,無暇顧及自己的痛苦與心疼,飛快走了過去。
“很丑對不對?”
盛君烈腳步一頓,渾身冰冷地站在原地,他心痛得無法呼吸,“不丑,靈靈,一點也不丑。”
葉靈平靜地將病號服拉了上去,她慢條斯理地扣著紐扣,一顆紐扣扣了半天都沒扣上,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內心正承受的痛苦與壓抑。
她背對著他,訕笑道:“何必自欺欺人?”
盛君烈望著她單薄而疏離的背影,眼中的心疼快要滿溢出來,他緩緩上前一步,從后面抱住她的腰,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毫不在意,“沒關系,靈靈,沒關系的?!?br/>
葉靈站著一動不動,“我記得你曾說過,你很喜歡我的身體,膚如凝脂,光滑如綢緞,是你見過這世上最完美的身體……”
盛君烈心口被重重扎了一刀,他到底什么時候說過這種混賬話?
“可它已經不完美了,它很臟很丑陋,你別碰,會弄臟了你高貴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