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云希神情凄惶無助,就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眼淚啪嗒啪嗒滾落下來,控制不住顫抖的唇瓣,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美人落淚,我見猶憐。
然而坐在沙發上側對他們的男人,神情冷酷,搭在沙發上的手背青筋微微突起,透露著他內心隱隱的不耐煩。
“夠了,”男人語氣冷淡疏離,“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不要讓我后悔我當年的決定。”
誠然,他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剎那,就已經后悔了,后悔了整整三年,內心從未有過片刻的救贖。
簡云希眼眸微睜,隔得這么遠,眾人都能看到她眼睛里的破碎與痛苦,她似乎再也無法忍受,狼狽地捂著臉,扭身跑出了酒店大堂。
目睹了全過程的眾人內心頗覺尷尬,他們下意識看向葉靈,似乎想從她臉上探究些什么。
然而葉靈臉上毫無波瀾。
歡娛文化負責人干笑兩聲,“葉總,聽說你以前是盛總的首席秘書,他對女人都這么冷血無情嗎?”
葉靈微抿起唇,瞥向一臉八卦的歡娛文化負責人,剛要開口,蘇芮真就道:“張總,你這不是為難葉總嗎?”
“呵呵,對對對,我喝多了,葉總就當我胡言亂語,那什么,我們就先告辭了,發布會那天再見。”張總滿面紅光的帶著手下藝人走了。
其他人也紛紛告辭,很快,電梯前就只剩下葉靈和周勖兩人。
葉靈捏了捏眉心,“小勖,我們走吧。”
周勖釋放低氣壓一晚上,這會兒聽到葉靈的話,才稍稍收斂,他乖乖走到葉靈身旁,和她往外走。
經過大堂,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葉靈。
“葉總。”
葉靈腳步停了停,想裝作沒聽見,最后還是轉過身去,看著搖搖晃晃站起來的男人,目光沉靜淡漠。
“盛總。”
盛君烈緩緩走到她面前站定,漆黑的瞳仁里映出了女人面無表情的俏臉,他心口微微一痛。
“抱歉,小劉家里有事回去了,你能順路送我回家嗎?”
周勖雙手插兜站在旁邊,滿臉不耐煩,“盛總家應該不止一個司機,小劉來不了,還有小張小李。”
盛君烈執拗地盯著葉靈,不理會周勖的挑釁,“你能送我回家嗎?”
葉靈看著眼前因為醉酒而露出脆弱一面的男人,“盛總,我給你叫個專車吧。”
男人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眼中多了一抹忿忿之色,“你讓我去坐陌生人的車?”
葉靈:“……”
“你知道一年里有多少人試圖綁架我勒索高額贖金,你還讓我去坐陌生人的車?”
那語氣囂張又委屈,他要不是醉了,根本說不出這種話。
清醒狀態的盛君烈大概會維持成年人的理智與傲慢,哪怕心里再難受,也不會流露分毫。
周勖都要氣炸了,“你那么值錢,還出來干什么,天天鎖在家里數你的錢啊。”
“你好吵。”盛君烈兇兇地吼了周勖一聲,又可憐巴巴地看著葉靈,“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葉靈嘆了口氣,轉身對周勖說:“小勖,你先回去,我送盛總一程。”
周勖瞳孔一縮,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葉靈,“靈姐,你看不出來他是在裝醉嗎,你別上他的當。”
“小勖!”葉靈的聲音重了一點。
周勖心中的煩悶都快破胸而出,他強行忍耐下去,冷冷地看了盛君烈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現在有什么資格干涉葉靈的決定,她只是他的老板,他越想越氣,忍不住飆了一句臟話。
燈火璀璨的大堂里只剩下葉靈和盛君烈兩個人,葉靈拿出手機給王叔打了個電話,麻煩他來酒店接人。
掛了電話,葉靈仰頭看著盛君烈,“王叔到這邊還要十分鐘,我們去沙發那邊等吧。”
沒了旁人,盛君烈倒是很聽話,跟她回到大堂休息區。
葉靈坐在盛君烈對面,她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霍遲和姜梔溜得有多快,就好像商量好的,要把盛君烈這個麻煩精扔給她。
盛君烈靠在沙發上,俊臉上浮著被酒氣暈染出來的紅暈,仗著酒意,他輕輕開口,“你這兩年在加拿大過得還好嗎?”
葉靈原本已經拿出手機來,想刷會兒微博打發時間,聽到他的話,她動作一頓。
在加拿大過得好嗎?
一開始水土不服,明明已經過了孕初期,還是每天都吐,那段時間她整個人都很消沉,去醫院檢查,醫生永遠說孩子生長不達標。
熬了一個月,她強迫自己多吃東西,身體狀況才慢慢好轉,但孕期的心理和生理狀態都不穩定,她經常莫名其妙的流淚。
她記得有一天早上,年年給她準備了一杯牛奶,她喝了一口,忽然崩潰大哭,把徐年年嚇得夠嗆。
可當時她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是徐年年將牛奶遞給她時,與她記憶里某個場景重合了,還是她單純想家了。
她說不清楚,因為諸如此類突然崩潰的場景數不勝數,到孕晚期,徐年年都怕她會得產后抑郁癥。
“還好。”
千言萬語,最后能回答的似乎只有這兩個字,就還好,至少現在她有健康的身體,有賴以生存的工作,還有懂事的三胞胎。
她的人生,已經沒什么遺憾了。
盛君烈勾了勾唇,他垂下眸,目光沒有焦距,雙手陷入發絲里,“我不好,一點也不好,葉靈……”
“盛總。”葉靈淡淡打斷他的話,“車來了。”
盛君烈抬起頭,看著坐在對面的葉靈,他笑了一下,那笑卻比哭還難看,“你是真的一秒鐘也不愿意與我多待。”
葉靈站起來,“怎么會,像盛總這樣有魅力的人,想與你相處的人應該能繞帝都十圈。”
盛君烈仰起頭,兩人四目相對,葉靈沒有避開他的目光。
兩人靜靜對視了一會兒,還是盛君烈率先移開視線,他撐著沙發站起來,拂了拂西裝上的褶皺,往大門口走去。
是他錯了。
他怎么能期盼著她對他還有一絲絲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