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硯緩緩吐出的四個字,卻像一顆深水魚雷般在她腦子里炸開,把她下午編的那個羞恥無比又狗血沖天的《盛世寵婚:天價嬌妻別想逃》又給炸了出來。
什么走錯房間啊,一夜混亂啊,被池硯壓在床上用千萬支票求婚啊...
居然被他給聽到了??
秦時喻又羞又氣,耳根子刷地一下子紅了,轉過頭看著池硯,
“你你你...你怎么聽到的!”
沒等池硯回答,她就像個機關槍一樣突突突地,嘴就沒停過,
“你...!你是不是派人監視我的,我在那兒喝咖啡你的人就盯著我的是不是??”
“你居然是這樣的人,池硯,我一直以為你這個人只是難相處了一點,沒想到你居然這么變態!怎么,我的隱私就不是隱私了嗎?”
秦時喻越說越氣,眼神無意中瞟到了無名指上那顆戒指。
那戒指上嵌著的鉆石干凈透徹,像鍍了一層細碎的星光。
秦時喻看了卻氣不打一處來,將那戒指取下來扔在了中控臺上,指著它,覺得自己特別在理,字字泣血,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這戒指里面裝了微.型.竊.聽.器是不是?我算是知道了,你們這些資本家都是無情冷血的,一點私人空間都不給人留。”
說著說著,秦時喻聲音開始變得軟軟的,泄了氣一般,顯得委屈巴巴的。
“你到底想知道我什么啊,萬一你不小心聽到人家睡覺的時候磨牙說夢話打呼嚕放屁什么的,人家好歹也是個美女,可不可以給人留一點面子...”
“如果你真的有這種癖好的話,那我希望你留下來自己偷偷聽就行了,不用告訴我,也不要傳出去,不然...”
不然她真的會接受不了。
她是一個即使被凍到感冒也要堅持露腿只要美麗不要溫度的奇女子,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她睡覺會打呼嚕放屁磨牙說夢話的事實...
“你說完了沒有?”
秦時喻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低著頭,默不作聲。
池硯睇她一眼,當她是默認了。
接著,他用慣常疏漠的語氣喚她一聲,
“秦時喻。”
“想象力這么豐富,怪不得會編出那么雷人的故事。”
秦時喻:...
“啥意思,難不成你還有千里耳?”
池硯有些無語了。
“秦時喻,你現在打開你的手機,看看今天下午我和你的通話時長。”
秦時喻從包里拿出手機,翻到通話記錄。
這是一個如此平靜下午,沒有快遞電話,沒有外賣電話,連個廣告騷擾電話都沒有,排在她通話記錄第一的就是池硯了。
而通話時長,居然是整整十分鐘。
“我不是跟你說了兩句就掛電話了嗎?”
說完秦時喻在腦海里復原了一遍當時的情形。
好像那個時候,她正急著跟林語池講那個尬破天際的故事,地撂了電話,沒按上掛斷鍵?
她這才恍悟過來,趁著池硯還沒開口損她前,先自行做了了斷,
“噢,好像是我沒掛電話呢...”
邊說,她邊向前探出身子,摸過中控臺上那枚戒指,默默地重新戴上。
這一切都在提醒她,她剛剛的行為是有多么的滑稽。
她尷尬地笑笑,似乎像是想盡力地挽回一點美女的尊容。
“那個,剛剛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啊...”
“不過,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能偷聽啊,女孩子間很多小秘密的...”
“話說,你是不是只聽到了這一段?”
秦時喻想起她后面還講了一大段別的,關于兩人婚姻間的慷慨激昂的言論,突然有些心虛,不安地搓著指甲。
“沒。”
短短的一個字,就像是一顆定心丸一般,讓她放松了幾分。
只要沒聽見她那句“多出錢連小三小四都給他伺候好”就行。
倒不是怕他有小三小四,主要是真的不想伺候別人。
...
車里又陷入了莫名詭異的安靜之中。
秦時喻覺得有點悶,把車窗開了點縫,一股冷風吹進來,把她吹得清醒了一截。
她側頭看看池硯。
已經到傍晚了,他的半邊臉浸泡在深秋昏昧的光線中,竟生出幾分頹靡之色來。
莫名地有些性感。
秦時喻移開眼神,想到了剛剛的一些話,想為自己解釋一番。
“那個,我剛剛說的睡覺磨牙放屁打呼嚕說夢話什么的,都只是我的猜測哈,我覺得我本人還是不會的。”
池硯聽完,眼眸里閃過一絲笑意,
“前面那些倒是沒有,不過你確實,說了夢話。”
“不僅說夢話,還夢游。”
秦時喻:???
她活了二十六年還不知道自己會說夢話,還夢游?
“哪天晚上?”
秦時喻脫口而出,又很快反應過來,兩人之前都沒有睡過一張床,好像就昨天,不對,池硯回來應該都是凌晨幾點了。
那也就是,兩人就今天凌晨不知道是幾點到今天早上這幾個小時里短暫地共享過一張床。
她迅速改了口,
“我半夜說了啥夢話?”
“你真的要聽?”
紅燈亮起,池硯轉過頭來,眸底竟然生出了幾分同情之色。
秦時喻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事,你說吧,活了這么多年,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池硯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滿臉“你聽了不要后悔”的表情,接著緩緩開口,
“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你走進衛生間,過了一會兒又出來了,”
“你邊走邊吧唧嘴,說‘媽媽做的糖醋排骨真好吃’...”
!!!
臥槽?!?!
秦時喻的腦瓜子一下子炸開了。
對她來說,這句話的震懾程度絕對比她睡覺放屁磨牙威力來的更大。
她居然會夢游到廁所里去,出來還吧唧嘴,還說什么“媽媽做的糖醋排骨真好吃”?
不,她不相信也不接受,這絕對是池硯騙她的。
“你是不是在騙我?”
池硯冷哼一聲,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我騙你干嘛?秦時喻,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么無聊,每天都想著編故事來騙人玩兒。”
“還有,減肥要適度,飯還是要吃飽的,不然,”
“餓極了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池硯說完這句話,笑了笑,像是嘲笑她一般。
秦時喻立馬拿出手機,準備向她媽求證,邊發消息還一邊自言自語,
“這絕對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我也只是去廁所晃蕩一圈,絕對不可能吃...”
秦時喻說到關鍵之時又把那個字給吞了回去,總覺得有點不文雅。
很快,她媽媽的消息也回復過來了。
是一段長語音。
【皇后娘娘:干嘛突然問這個?好像是有一回被我看見了,那天晚上不是你爸不在嗎,然后你就鬧著要跟我睡,半夜我醒來就看見你從廁所里走出來,還吧唧嘴,躺下還在念叨,“今天放學,媽媽做了糖醋排骨,真好吃啊”。】
聽完這番話,她真的要喊救命了。
她的通話音量開得很大,此時媽媽的語音回蕩在車內,還夾雜著她的笑,讓秦時喻生出了想跳車自行了斷的想法。
池硯一副“怎么樣我沒騙你吧”的表情更是讓她想掘地三尺把自己給埋了。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皇后娘娘:你什么時候再帶池硯來晏城啊,你倆就領證前回來過一次。婚禮呢?總該找人算算定下日子了吧?】
秦時喻按按太陽穴,敲出四個字回復了過去。
【秦時喻:再說吧媽。】
還回啥晏城啊,辦啥婚禮啊,她現在就想換個沒有池硯的星球生活。
不,生存。
*
秦時喻一改平日那話匣子的性子,剩下的這段路,她都保持緘默,能不開口絕對不開口。
仿佛他們不是要去吃飯,而是要去上刑場,一副焉巴巴的樣子。
這種癥狀一直持續到兩人來到紫金閣。
走向包廂的路上,秦時喻一直耷拉著腦袋,她一直在想,她對廁所到底是有什么樣的執念,導致她被池硯看了笑話。
想得出神,竟沒有注意到兩人已經來到了包廂門口,前面的池硯停下步子,她沒剎住腳,直直地撞向了他的背。
池硯的背部肌肉過于硬朗,撞得她鼻子生疼,差點給憋出生理性淚水來。
秦時喻捂著鼻子,忍不住控訴他的罪行。
“你停下來能不能先吱一聲啊,還好我這鼻子是真的。”
池硯轉過頭來,垂眸,眼底生出幾分溫柔的笑意,看的秦時喻心里發毛。
“干嘛這樣看著我。”
池硯居然伸出手來摸了一下她的腦袋,語氣柔下幾分,但是秦時喻還是聽出來了里面帶著幾分威脅的意味。
“寶貝,馬上就要進去了,老規矩?”
秦時喻這才反應過來,他那根本不是溫柔,是提前入戲。
...
秦時喻勉強擠出個微笑,抬頭看著池硯,
“這樣可以吧?”
池硯還真的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表情,最后總結出三個字,
“有點丑。”
秦時喻啞言。
算了,當她沒問過。
...
兩人走進包廂內,看見池母池父,還有池伶以及池硯的小姨已經坐在了席間。
秦時喻笑著走過去坐下,還不忘連連道歉,
“爸媽,小姨,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說著她挑了池伶旁邊的位置坐下,對她親昵地笑笑,
“放學啦,今天作業多嗎?”
池伶很喜歡這個嫂子,看見她坐到她旁邊頓時笑逐顏開,連連點頭,
“還好,今天在學校里都做了一些了。”
今天池硯說池伶晚上也會來的時候她還有點驚訝,因為池伶學習正緊張,平時都在住校,這晚上吃頓飯還請假把她接出來,讓秦時喻誤以為今晚上是一場比較大型的家宴,池硯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會來的那種。
沒想到就是他們一家四口加小姨。
頓時也松了口氣。
程姝映眉眼溫柔地看著秦時喻,
“是不是路上堵車了,該餓了吧?我這就讓服務員上菜。”
...
上菜的間隙,池硯出去接電話了,池伶在一邊刷著女團舞臺,池父池母和小姨開始了飯前的閑聊,秦時喻插不上話,也不敢玩手機,看著看著就出了神。
一邊的池伶察覺到了她的尷尬與無聊,放下了手機,開始找她聊天。
“誒,嫂子,還沒聽你講跟我哥是怎么認識的呢?”
秦時喻看見池伶滿臉殷切,不忍心拒絕她。但是今天之內被兩次問起這個問題,而且第一次還鬧出個笑話,她突然就有點抗拒了。
池伶是個很會看人眼色的姑娘,看出了她的猶豫,馬上就自然地轉換了話題。
“哈哈,我猜你剛認識我哥的時候,應該也很看不慣他吧?他這個人就特別的臭屁,還不會說話,經常把人氣得要死。”
池伶的話算是說在她心坎上了。
“對對對,他就是這種。”
“不過呢,其實我哥也就是表面上討厭了點,很多時候,他還是會護著我的。而且我都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子上過心,直到你出現。他之前還向我請教過該送你什么禮物才好。”
“雖然沒看過他談戀愛,但我總覺得,他真正地愛上一個人后,只會對她越來越好...”
“你說是吧嫂子,你有沒有感覺到?”
秦時喻微怔幾秒。
她就像一個身在其中的局外人,茫然不知所措,只能附和著點頭,
“是的。”
“他挺好的。”
希望等到池伶見到下一個嫂子之時,也還能這樣滿臉笑容地問她同樣的問題。
“又在說你哥什么壞話呢?”
池硯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繞到兩人后面,問了句。
“她在夸你呢。”
池硯笑笑,沒有再問,重新坐回到秦時喻身邊。
...
過了一會兒,菜也七七八八的上齊了,三個長輩也停止了閑聊,張羅著大家吃飯。
池家的吃飯氛圍一直挺活躍的,沒有太多規矩,大家中間也會搭上幾句話,不過大多數都是長輩們在說,小輩們就悶頭吃飯。
秦時喻也沒想到小姨突然就cue到她了。
“時喻啊,你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秦時喻正在小口喝著排骨湯,差點被嗆到。
還好她早已有了心里預設,很快就緩了過來,用紙巾掖了掖嘴角,笑著說,
“小姨,其實我都喜歡,但最好還是女兒。”
“池硯呢?”
小姨還是公平的,問完就把這個難題拋給池硯了。
好一個擊鼓傳娃。
秦時喻眼尾勾著笑,佯裝滿臉幸福地側頭看著池硯。
池硯也轉過頭來,滿眼笑意地與她對視,
“時喻生個葫蘆娃我都喜歡。”
秦時喻:...
好家伙,神回答。
這演的有點過于浮夸了。
好在小姨總算是放過了他們。
秦時喻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正常吃飯了,誰知道這時候,碗里突然從天而降了一只蝦。
還是剝了皮的。
她轉過頭,看見池硯拿著一張紙,仔細地擦著自己剝過蝦的手指,還不時地側過頭來看著她,唇角勾著淺淡的笑意。
好像是在說,
“我還給你夾菜呢,你看我演的好不好?”
好你個大頭鬼。
這只蝦倒是給她添了巨大的麻煩,扔了也不是,放在碗里也不是,想悄悄給他夾回去呢,一抬頭又看見大家都盯著他倆。
最終還是程姝映出來解了圍。
“池硯,你這孩子,是不是忘了時喻對蝦過敏啊?忘一次正常,可不要有下次了,男孩子不比女孩子心細,可你也要注意著點才行。”
程姝映這番話既幫秦時喻解了圍,又善意地提醒了池硯。
而且秦時喻莫名地有些感動。
記得她對蝦過敏的,居然是程姝映。
...
過了一會兒,小姨又好奇地盯著兩人,拋出一個問題,
“你們平時是在家吃飯呢還是在外面吃呢?”
秦時喻這就有點難回答了。
因為他倆根本不在一起吃飯。
她把頭轉向池硯,用眼神將這個問題拋給了他。
池硯無比淡定,緩緩吐出幾個字,
“在外面吃。”
“老是在外面吃也不健康。”
程姝映說,
“池硯,改天回家,跟著家里阿姨學學怎么做飯。”
聽完這句話,秦時喻差點噗嗤一下笑出聲。
她這個婆婆果然跟其他婆婆不一樣,居然沒有絲毫的偏心,還讓自家貴公子學做飯,簡直是深得她心!
秦時喻憋著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發現這人的臉色果然已經轉黑。
程姝映也察覺到了,毫不客氣地戳破他,
“你可別不樂意。”
“我問你,你知道時喻最喜歡的菜是什么嗎?”
就在這時,池硯莫名其妙抬手,將他的手附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突如而來的溫熱讓秦時喻手一僵,她強烈地忍住自己想甩開他手的沖動。
說話就說話嘛,上什么手。
生怕別人看不出你在演。
誰知這人不僅摸她手,還對她笑,眉眼一挑,沉沉的聲線拂過她的頭頂,
“我知道啊。”
“糖醋排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