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祭日一過,新秀入宮,三位貴女一進宮便被冊為婕妤,剩下兩位因為身份不高,在我的爭取下封了貴人。
入宮第一日,月宴與春枝便來找我請安,開著門的時候我們是宸妃娘娘與江婕妤,盛婕妤,關起門那可就不一樣了。
“阿嫵!阿嫵!我們好久沒有如此這般聚在一起了!”春枝緊緊抱著我,月宴掩著面也笑的好開心,我自然也笑著答應著。
“快五年了,阿嫵,我們真當好久不見。”月宴笑著笑著,聲音卻帶著幾分哭腔,“你這些年在宮里過得定然不似如意...原先小臉肉嘟嘟的,你看看現在清瘦的。”
“其實倒也沒什么,只是前些年的冬天受了寒,膝蓋不太好使了,年年到了黃梅雨季全身上下骨頭都疼。”我嘻嘻一笑,仿佛疼的要死要活的并不是我,而是一個與我無關的宸妃娘娘,“不過你們都來啦,我就不疼了,我可開心啦!就是,我也挺自私的,讓你們進宮,就是斷送了你們的自由。”
“怎么會,我倆都是自愿的,陛下登基多年后宮無人,我父親巴不得我能找個安穩地方,樂呵度過余生。”江月宴握住我的手,“這宮里有你,有春枝,也不會寂寞,我們三個一起,好好活。”
“我父親也是,但我原來不愿意進宮的,后來嘛...后來聽說這里有你,我就咬咬牙進來了,反正我也不想嫁給那些凡夫俗子,我的如意郎君還沒回來呢。”盛春枝點點頭,也笑了起來。
午膳過后,我去找了華婕妤,彼時她正坐在寢殿描眉,我看到她的那一刻實打實的愣住了,天下竟還有如此漂亮的美人!
“拜見宸妃娘娘。”她起身迎接我,我連忙免了她的跪拜禮,面對這樣的美人,我是怎么也做不到看著她給我下跪。
“華婕妤以后在自個寢殿不必喊我娘娘,以姓名相稱便是。”我扶起華芷,笑著看著她,她略顯含蓄的點了點頭,輕聲喊了一句“阿嫵姐姐”。
我和她閑聊片刻,又去了兩位貴人宮里囑咐了一些事,回到瑤傾宮已經是日暮,我癱坐在榻上小憩,到了飯點便聽聞席風晚去了華婕妤宮中。
我恨的咬牙切齒,可惡啊,這樣的美人馬上入宮第一天便被席風晚注意到了?他這可真是得了甜頭還不知道找我道謝,真是惹得我連連發笑。
不知什么原因,我竟覺得有些吃不下去飯,隨便喝了點面水便打算沐浴入睡,到了一更時刻我卻還沒有睡著,華芷宮中的燈亮著,她的琴聲依舊響著。
席風晚真真不是人啊,得了便宜還賣乖,吵的我半夜心神不寧,后半夜點了些安神香才淺淺入睡。進宮第二日早晨,新入宮的妃子要來向宮中最高位請安,我又早早起來梳妝打扮,寅時三刻準時坐在前廳的貴妃椅上。
我有一點討厭在宮里了,沒有任何自由,或許當時我應該回絕太后娘娘,熬到二十歲當個老姑娘出宮,但我怎么就沒忍住當了好人呢?答應了太后入宮。
我與宮里人說了說話,便叫他們回去了,我實在是沒睡好,叫來了貼身的宮女,吩咐她們將一切來人拒之門外,我要再去歇一會。
與我大婚之日相同,她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娘娘...其實,陛下正往這邊來了...”
我于是有些暴躁的沒聽侍女的話,該怎么拆怎么拆,他來之前,我已經把所有釵子都卸了下來,懶懶的倚著貴妃椅,看著眼前來人。
“阿嫵。”他看著我這樣,眼角眉梢帶上笑,走過來坐在我身邊,“阿嫵這是怎么了?昨夜沒睡好么?是昨晚...”
“不,陛下多慮了,陛下開心便好。”我搖搖頭擺擺手,心想你席風晚干好事還要讓滿宮知道,讓滿宮知道了還要來這里刺撓我一下?
“阿嫵挑的人朕都喜歡的很,日后也好勞煩阿嫵替朕管理后宮,”席風晚握住了我的一只手,指腹摸了摸我的手背,“傳朕的旨意下去,晉宸妃為宸賢妃,賜皇后治理六宮之權,位同副后。”
“啊?”我像只兔子受了驚,立馬從椅子上跳起,“請陛下收回旨意!阿嫵實在不得陛下厚愛,怎可有皇后之權,又怎可忝居高位做得賢妃呢?”
看到我這幅樣子,席風晚有些不解的歪了歪頭:“快起來,你不愿拿這晉封賞賜便不拿,但你這件事實在是辦的很好,若不賞你,朕心里實在不安啊。”
“陛下是怕朝臣議論吧,臣妾這就寫一封信,謝陛下留臣妾在宮里的恩,這樣便不需要格外賞賜了。”我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低頭謝恩。
接下來的半個月,他日日召幸華婕妤,不出意外的升她為貴嬪,便是華貴嬪。太后略顯不滿的說教了席風晚一頓,而席風晚似乎是回了些什么,不歡而散。
由我主持晉封典儀,他賜了她一條全由錦緞做的粉紫色裙子,月宴與春枝都為著這件事開心,誰又不愛美人呢?可位份低了些的眼底卻多了一份艷羨。
冬天要來了,冬風吹拂,我總有些不好的預感,特別是夜幕降臨,我總害怕。那種感覺言語無法表達,就像是冬風變成了利刃,剖開了我的心,一刀一刀刻骨銘心。滿地白茫茫,我獨步走在雪里,沒有叫上一個侍女。
我走到席風晚的政殿前,聽到他念著大哥寫的信。
“陛下...”我沒有擅自進去,站在門外跪下行禮,輕輕喊他,我渾身無力,咬緊下唇,“妾想看看兄長的信。”
“阿嫵?”他似乎沒想到我回來,起身開了門把我迎了進去,“外面風雪如此大阿嫵為何要來這里?”
“陛下,臣妾近日心里總不太舒服,傳太醫看了也沒說出什么,便猜到出事了。”我的手被他攥在手里,我抬頭看著他,“大哥他怎么樣...”
“他沒事,阿嫵,他會回來的。”席風晚不知是怎么想的,他伸出手攬住我,我輕輕將頭抵在他的心口,一頭的白雪因為溫暖而融化,“阿嫵是想哥哥了嗎?”
“......”我沒有說話,他用手指擦了擦我的眼淚。
“朕叫他們備下一床被子,夜晚雪大寒冷,阿嫵便在政殿睡下吧。”席風晚的聲音溫柔,輕輕將碎發放到我的耳后,“阿嫵的手冷么?我叫人去拿幾個湯婆子。”
“不必了,阿嫵來這里打擾陛下休息了。”我覺得自己腳步虛浮,有些站不穩,他拉過我,將哥哥的信給了我。
信中大致寫了現在的狀況,情況并不太好,哥哥身上有了很多傷,父親也總不太舒服,哥哥打算快一些結束了。
“陛下...”我將信還給席風晚,看著他,“這一仗打完了,大哥和父親可以回來嗎?”
“阿嫵,朕和你保證,這件事結束后,胡將軍和胡公子想要什么,只要是朕能給的,在常理之內的朕都會給他們。”席風晚看著我蓄滿淚水的眼睛,抱著我安慰我不要哭,哥哥這么厲害,一定能平安回來。
那一夜我們誰都沒有躲閃,他抱著我,我也就這樣躲在他懷里,他和我說這話,他問什么,我回什么。
那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提起我與先皇后的長相,他說:“阿嫵,其實你和阿玥真的很像。”他說:“阿嫵,朕有時也分不清你和阿玥。”
我沒有回話,趴在他懷里,他身上總帶著一種香氣,我很喜歡,卻從沒想過問他討要任何一份。我明白,他賞我這一夜暖和不過是可憐我,施舍冷飯罷了,那我有什么臉面去索要那些東西呢。
我醒來后回了自己的寢殿,我免了請安,將自己關在瑤傾宮,也不走動。
除夕前一月,我去給太后娘娘請安,雪下的特別特別大,遠遠的看上去我只剩一頭白發。天黑下去前,我回宮路過政殿,只聽見席風晚在里面發火,太監侍衛齊齊下跪,我停在殿前,侍女扶住了我。
“將軍長子胡明樾隕了——”
我聽著進軍侍衛的聲音,久久無法接受他陳述的現實。
我大哥沒了,我沒大哥了。
我腿下一軟,直直跪倒在地。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阿嫵!”席風晚從政殿沖出來,一把抱起我,他看著我含淚,一點辦法都沒有,“是朕不好,朕不該...”
“陛下...”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任何想法,我抓著他的胳膊,“我摔得好痛啊,阿嫵好痛啊...”
“阿嫵,陛下哥哥帶你回去...”他一把抱起我,快著步子送我回瑤傾宮。他沒來得及傳轎輦,只一味安慰著我,將自己的狐裘脫了給我,“別哭。”
可是真的很疼很疼,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他把我放到寢宮的床上:“阿嫵,睡一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他要起身離開時,我依舊緊緊拉住他的手,我實在是太疼了,但我不愿意看著他回去。
大哥真的走了么?倘若這也只是假的呢?倘若席風晚又在騙我呢?他看著我,又不知道是在看誰,最終,他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