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
“那么,我的兒子就拜托你們了。在明知道有龍出沒的情況下還要讓各位去亞頓公國,我真是個無理之人。還請你們務必安全歸來。”肖特子爵的表情非常矛盾。那是一種異常感激,卻又夾雜著不安和內疚的表情。
巴哈騎在馬上,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說:“我們會盡力的。如果我們發現情況不允許我們救出閣下的公子,我們也會毫不猶豫的以各自的生命為優先而離開的。請您不要背著這么重的包袱。”
肖特的表情僵在了那里。
莉希奧羅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她是不知道自己愛慕的這位巴牙是什么身份啦,不過他那種外人完全不能理解的嚴肅和誠實有時候真的能把人弄的不知所措。
一般人不是都會說“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拼命把他救出來的”或者“你不用自責這是任務啊”這樣的話嗎?
結果巴牙卻說出那種“你放心我一定努力去救,但是如果有生命危險我們只好先撤了”的大實話是怎么回事啊?
肖特子爵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又非常有風度的笑了起來。
“閣下,是個很有趣的人。”
“我相信諸位會盡力的。閣下這么說,反而比‘我一定會救出他來’這樣的話更讓人信服。這樣,我也不用背著極大的負罪感了。因為你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是嗎?”
巴哈點了點頭,“以庇護弱小的巴哈姆特之名,邪惡和混亂并不能阻止我的前進。”
莉希奧羅并沒有什么信仰的神明,但是這個大陸上的人似乎每個人都有信仰,她在各地行走時,通常是用信仰“戰士之神”寇德的形象掩飾自己的無神論的。反正,寇德也沒什么成型的理論,只要會打就行了。
所以她很快就照著巴哈的說法回復肖特子爵:“我會在戰斗中去贏得榮譽和聲望的。”
“那么,拜托你們了。”
護城河的吊橋上正在發生一個小規模的擁塞現象。從四方涌來的人全都想要進入蘭斯特洛,所以現在橋梁的入口處一陣混亂。
在菲力的委派下,周邊幾個負責防務的警備隊員們全都出動聚集在那里,一個個檢查要進入蘭斯特洛的人。可是人員好像還是不夠,因而無法快速進行檢查。
可能是因為警備隊員光是要檢查進城的人就已經快要焦頭爛額了,所以他們對于要出城的人不太注意。向外走的人比向里面走的人通行速度要快的多。但即便如此,莉希奧羅和巴哈在逆著人流出城的時候,還是有無數人脫帽向馬匹上的他們行禮。
巴哈的龍劍草救了無數被龍之余燼燙傷的人。聽說連蘭斯特洛放開城門接納難民的決定,都是這位大人通過某種辦法讓王城的一位大人物派人傳令的。
小孩子們則是對騎在白馬上的莉希奧羅指指點點,這讓后者差點趴在自己的馬上,不敢露出臉來。
救命!到現在她的耳朵里還不時產生“阿姨阿姨”這樣的幻聽!
喂喂喂,不要再來抱她的馬肚子了!天呀!那是馬屁股,不能亂摸的!
阿方索法師站在高高的箭樓上,履行著他“維持治安”的任務。當看見巴哈和莉希奧羅從他的腳下通過時,他使用了一個“魔法伎倆”,讓一朵漂亮的魔法之花在兩人之間開放,然后又像螢火蟲散開那樣消散在空氣中。
巴哈抬起頭,對箭塔上的阿方索行了個注目禮。
莉希奧羅則大笑著向箭塔上的阿方索法師擺著她的雙手:“法師大人!站在高處下面還是多穿點比較好,你不會覺得下面涼颼颼的嗎?給小朋友們看到不太好喲!下次去王城斯林,記得去綠野基地找我,我請你喝精靈釀造的果酒!”
阿方索鐵青著臉按住了自己的大腿,莉希奧羅笑的更加熱情了。就連底下聽見兩者對話的難民也不免好奇的盯著那位黑袍法師的法師袍,似乎想探究那下面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沒穿。
莉希奧羅和巴哈通過吊橋時,從王城來的那位防務官特地來和巴哈打了個招呼。
“菲力殿下吩咐,如果您要回到王城,請務必去王宮找他。他雖然不能繼續和你旅行,但會一直關注著紅龍的事情的。”
“我會的,請帶上我對菲力和亞瑟的問候。”巴哈向那位年輕的防務官詢問道,“菲力那邊最近還好嗎?”
“海灣一戰,菲力殿下的聲望在國內達到了鼎峰,亞倫王子叛逃后,國事都是由菲力殿下代為處理的。亞瑟殿下則負責宮內的防務。亞瑟殿下和菲力殿下感情如此好,是我國之福。蘭斯特洛再也經不起動亂了。現在又有這么多難民……”
巴哈看著想要涌入蘭斯特洛的人潮,莉希奧羅也隨著他的眼光,看到那些受饑餓和疲倦折磨的人們。在他們的馬匹過橋的時候,橋梁被暫時禁止通行,所以那些難民們都往旁邊退去,他們安靜地,同時因為初冬清晨的寒冷而在顫抖著等待。看見這種情況,巴哈也不再和菲力派來的那位防務官多聊,而是駕著“金星”快速的通過了吊橋。
在那之后,那些因寒冷而受凍的難民們就用緩慢的腳步又再走回警備隊員的前面。暫時的寂靜就這么消失不見了,橋梁入口處又再繼續充斥著好像永遠不會停止的吵雜噪音。
“他們會得到救助嗎?”莉希奧羅有些不太相信的看著似乎無窮無盡的難民大潮。“聽說現在蘭斯特洛在內亂,幾位王子互相爭權奪利……”
“內亂是很難發生的。亞倫已經逃走了,而亞瑟和菲力是感情非常好的兄弟。”巴哈非常肯定地回答著莉希奧羅,“難民會得到救助的。菲力會看到這一大批勞動力所帶來的價值。他會妥善的安置好難民的。”
“你和蘭斯特洛前任國王的那位兒子很熟悉?”莉希奧羅有些煩惱地揪了揪馬鬃,她不太喜歡政治和站隊之類的東西。
“那位是艾梵德拉的牧師,我以前一起游歷過,是一個兼具仁慈和智慧的同伴。實際上,這次處理難民的官員能這么快趕來,也是因為那位菲力牧師積極游說的緣故。”
‘太好了!男神只是和他游歷過!’莉希奧羅松了一口氣。宅斗宮斗什么的,她最不擅長了!她好擔心這位是蘭斯特洛的某位王子什么的呢!
巴哈并沒有對莉希奧羅說太多。實際上,正是因為他前幾日通過傳訊符石聯系上了艾克斯,才把這里突然涌入了大量難民的信息傳遞給菲力的。巴哈甚至派出了星墜城的翼龍騎士協助菲力,是翼龍騎士們護送著防務官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了灰森林市。
如果說肖特子爵的游說只是讓此地的市長有點松動的話,那騎著翼龍而來的王城官員們就是讓灰森林的市政官員們徹底無法回避了。邊境出現了動亂,市政廳從上到下的官員都要被罷免。現在遮掩真相或者妄想龍回了巢穴后亞頓公民再回到亞頓已經是徒然的,王城已經知道了這里的情況,并肯定了將要接納這群人的政策。
出了城門,兩匹馬在通往亞頓的北部大道上馳騁了一天。起先還有難民的隊伍出沒,后來這些難民越來越少。看樣子所有離開家園去逃難的人只有這么多了。
到了下午時候,他們的四周出現了茫茫的一片平原,每次風一吹,疏疏落落生長著的冬季雜草就會吹起口哨。那些小草都枯干了,但還沒有被風拔出地面,風一吹便發出一陣特殊的聲音。
他們越往西南的方向,風就越大。到后來,風大的都無法讓他們座下的馬匹正常的跑動起來了。莉希奧羅坐在馬上,感覺自己隨時會被風給刮走。巴哈的衣服上盡管有著防風和防塵的魔法陣,可是還是覺得臉被刮得生疼。
人類沒有鱗片,實在是太脆弱了!
“那座古堡在亞頓的西南方向,正好是龍出沒的地區。我們,要不要,咳咳。啊啊啊,該死,風太大了……”莉希奧羅試圖和巴哈說些什么,但她剛一開口,呼嘯的北風就讓她吃了一個虧。夾雜著沙土的風將她的話噎住了。
巴哈有點驚訝的注視著遠方,因為亞頓雖然是北方干旱國家,但并不是在沙漠里的國家,不可能有這么大的風沙,這些沙子就像是突然出現一般。
在內陸農耕國家看見這種風沙滿天的景象,實在是太詭異了一點。
遠處傳來了馬匹噴著鼻子的聲音,莉希奧羅使勁往前方看了看,立刻興沖沖地指著自己的右前方和巴哈示意。
前方不遠處的山壁凹陷那,坐著一群人。他們似乎很熟悉這種風沙,所以用馬匹和帳篷雜物等擋在自己的身前形成了天然的避風港。他們將身子縮成一團,背對著風躲避在那里。
巴哈對莉希奧羅打了個手勢,兩個人下了馬,牽著手中的韁繩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什么人?”隊伍里一個魁梧的大漢伸出頭來。
“我們是游歷的旅人,因為遇見了突然而來的風沙,想要在這里避避風。”莉希奧羅大聲向那個魁梧大漢解釋著。女性比男性更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本,讓他們進來。”
他們順利的走進了由馬匹和貨物組成的隊伍中。莉希奧羅和巴哈向商隊的首領道謝。雙方一碰面,互相都愣了一愣。
莉希奧羅和巴哈是吃驚于對方的年輕。這個個子矮小,一頭棕發的少年乍一看很容易被人當作一個中性的少女,但再仔細一看,對方眉毛粗黑,也生長有喉結,明顯只是個清秀的小伙子罷了。
朱利安則是吃驚那個領頭男人的氣度,以及那個女人不同于一般人的相貌。即使在如此大風的環境里,他們依舊保持身體清爽干凈,并且走起路來穩健有力,這說明他們要么是身懷絕技,要么是裝備特殊。那個男人只是穿著一身普通的武士服,披著旅行斗篷,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防塵裝備的樣子,那就只有是前者了。
而那位女冒險者,在這種風沙下還能若無其事的如履平地,也是個了不起的人吧。
“各位客人,請坐。”朱利安指了指自己身前的地下。
巴哈和莉希奧羅把自己的馬牽到了最里面的一層。他們的馬和外面馱貨的馬不一樣,雖然速度驚人,但是耐力是沒有外面的健馬好的。
“謝謝你的慷慨。”莉希奧羅感謝的說。“我們也沒想到會在亞頓遇見這么大的風。”
“以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奇怪的風沙的。不知諸位最近有沒有聽過這樣的傳言,說是有一只紅龍出現……”
“是的,我們已經從蘭斯特洛的難民那里聽見了。”莉希奧羅點了點頭。巴哈并沒有參與進他們的對話,而是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對方也一樣。
“自從那只紅龍出現后,亞頓的南方就出現了這種奇怪的風。它們有時候要呼嘯一天,有時候幾分鐘就停了。什么時候才能結束這場浩劫呢?到底是哪里來的這條該死的龍!”朱利安有些憤怒的捶了下山壁。
他的話剛說完,漫天的風沙就不見了。
莉希奧羅聳了聳肩。“好像那條龍聽見你的唾罵了。”
“不知為什么會如此,但愿荒野之神梅洛拉能夠平息她的怒火,不要再降下這種無緣無故的災難了。”朱利安嘆息著站起身。“風沙已經結束了,我們要前往東北的亞頓王城科爾,諸位的目的地是哪里?”
“我們并不在一個方向。”巴哈站起身,向朱利安冷靜地說道。“既然方向不一致,那我們就告辭了。謝謝你的幫助。”
朱利安露出了一個惋惜的神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