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整個宿舍的炊事兵們都在熱烈討論著即將運來的豬苗們,居然有十幾只豬,成年的和小崽兒都有,可配種可繁殖可持續發展。武清特意為了它們的到來開了個會,要求班上每個人都認真學習,科學化飼養,還進行了分工,白新羽感覺花兩個小時討論如何養豬的人生真是太閃閃發光了!</br> 第二天下午,豬苗們運到了,武清帶著他們親自去迎接,白新羽老遠就聞著那車上傳來一股股惡臭,司機把車直接開到了豬圈旁邊,然后下了車,打開門,把十幾頭豬趕下車。</br> 當那些圓滾滾的灰粉灰粉的豬們吭哧吭哧地跳下車的瞬間,白新羽感覺日頭當空照,他有點兒眼暈,可能馬上就要昏過去了。</br> 程旺旺興奮地說:“哎呀,這回的豬好,你看看一個個的,又肥又結實!新羽,你看啊。”</br> 白新羽“嗯”了一聲,就開始往旁邊躲,因為那些豬被趕著朝豬圈跑的時候,還不老實,有兩只直接奔著他來了。</br> 一班人呼呼啦啦地齊上陣,把跑偏了的豬往豬圈的方向趕,一只調皮的小豬躲過了老兵的圍堵,直愣愣地朝白新羽奔去,白新羽眼看著那一百來斤的小豬撒丫子朝他跑來,眼睛都瞪直了,等他反應過來之后,嚇得嗷了一聲,轉身就跑。。</br> 武清大喊道:“白新羽!你跑什么,堵住啊。”</br> 白新羽吼叫道:“要撞上了要撞上了!”</br>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豬好像以為白新羽在跟它玩兒似的,白新羽跑哪兒它跟哪兒,在車上憋了好幾天,一朝落地,它撒歡兒地跑來跑去,好幾個人都沒攔住。</br> 白新羽都快哭了,“我靠!干嘛跟著我啊,我不是你媽啊!”</br> 一群老兵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武清忍著笑,吼道:“快!往豬圈里跑,把它帶進去!”</br> 白新羽看著豬圈里的一群成年豬,又看了看身后跟著的小豬,經歷了艱難的抉擇之后,還是朝著豬圈跑了過去。身后的小豬一靠近豬圈,終于被老兵們給堵住了,合力趕了進去。</br> 白新羽這才松了口氣,感覺比在新兵營早起跑五公里還累。</br> 程旺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狠拍著白新羽的肩膀,“哈哈,以后可有你受的了,哈哈,我第一次見人怕豬的,啊啊啊。”</br> 白新羽惱羞成怒,“誰怕豬了,它要真拱我怎么辦,我總不能在原地呆著吧,我又不是缺心眼兒。”</br> 武清拍了下他的后腦勺,“你就是缺心眼兒,小豬跟你玩兒呢,你越跑它越追,它哪兒敢撞你。”</br> 白新羽委屈地摸著后腦勺,“班長,我申請不喂豬行嗎,我可以干別的……”他看著那一圈的豬,就覺得頭皮發麻,他覺得一旦自己進了豬圈,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br> “別的?別的還有給豬洗澡、換草、檢查身體,你干嗎?”</br> 白新羽使勁搖頭,他哭喪著臉說:“班長,我確實有點兒怕這玩意兒……它們咬不咬人啊?”</br> 武清瞪著他,“身為人民解放軍,你居然好意思說自己怕豬?你還能不能行了你?”</br> 白新羽支吾道:“那……那它們不咬人吧……”</br> 程旺旺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咬人也得喂!連豬都喂不好,怎么守護邊疆,怎么保家衛國?”</br> 白新羽快吐血了,這他媽邏輯關系在哪兒啊。</br> 武清道:“你和程旺旺,照著書去拌豬飼料去,昨晚那些剩菜別浪費了。”</br> “是,班長。”程旺旺笑嘻嘻地說,“班長,廚房里作料不太夠了,咱什么時候去鎮上采購去啊?”</br> 武清斜眼看著他,“你想去了?”</br> 程旺旺嘿嘿直笑,“也該輪到我去了吧。”</br> 白新羽愣道:“還能去鎮上買東西?不是,這附近還有城鎮?”</br> 武清道:“晚上一起列列單子,到時候讓你去。”</br> 程旺旺作了個揖,“多謝班長!”</br> 白新羽兩眼放光,“班長班長,我能去嗎!”他就像被困在原始森林里的倒霉蛋一樣,迫切地渴望著能夠回歸人類城市,他多么想去傳說中的城鎮看一看啊。</br> 武清撂下一句話,“跟程旺旺說去。”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br> 白新羽馬上撲到程旺旺面前,“旺旺哥,帶我……”</br> 他還沒說完,一個老兵把他擠到了一邊兒去,“你個新兵蛋子,什么時候輪到你了,旺旺,帶我吧。”</br> “嘿,上次帶的就是你!這回該我了。”眾人爭先恐后起來。</br> 程旺旺得意地抬起下巴,“哎呀,這兩天吧,就看你們的表現了。”</br> 白新羽對于去城鎮的渴望太強烈了,當天晚上,他就逮著程旺旺落單的時候,把自己從家帶來一直積灰到現在的ipad塞到了程旺旺手里,這玩意兒他之前在新兵營一直不敢玩兒,現在也沒時間玩兒了,反正留著沒用,能換來去城鎮走一走,太值得了。</br> 沒想到程旺旺被他嚇著了,“你給我這么貴的東西干嘛?”</br> 白新羽兩眼放光,“旺旺哥,帶我去鎮上吧,帶我去吧,求你了。”他拽著程旺旺的胳膊開始撒嬌。</br> 程旺旺都急了,“不是,你……你這是行賄你知不知道,人家給我包煙,給我洗幾天衣服頂多了,你給我這個……哎呀你這孩子,你是傻呀還是傻呀,趕緊收回去,被人看著我就說不清了。”</br> 白新羽不明所以,“這個也不貴啊,而且炊事班管得松,你平時就可以……”</br> “不行不行!”程旺旺給他推了回去,“白新羽我告訴你啊,這種事你不能再做第二遍,要是被班長知道了,非削死你不可。”</br> 白新羽直發愣,還是沒覺得哪里錯了,畢竟對他來說,這東西跟一包煙的差別不大,但他知道他好像不小心弄巧成拙了,因為程旺旺是第一次這么嚴肅地跟他說話,讓他不由得緊張了起來,一下子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惹馮東元生氣時的事,那時候的馮東元,表情和現在的程旺旺就有幾分相似。</br> 程旺旺走后,白新羽在原地怔了半天,趕緊把東西藏了起來,灰溜溜地回了宿舍。雖然遭到了拒絕,可他還是沒死心,他想起程旺旺說得,給包煙、洗幾天衣服,洗衣服他是絕對不愿意的,他連自己的都懶得洗,也就俞煞星那個缺德貨強迫他洗過,于是,他又打起了被俞風城搶走的那兩條煙的注意,其實,他自己也有點兒饞了。</br> 不過,要是去跟俞風城要煙,少不了又得親親抱抱的,弄的自己好像上趕著想跟俞風城那啥似的,這不好啊……白新羽糾結了起來。說起來,這段時間俞風城干什么呢?真想讓他看看自己的打靶成績,讓他看看,自己就算在炊事班,也沒有荒廢時間。</br> 到底要不要去找俞風城呢……</br> “白新羽。”坐在門口的老兵叫了他一聲,白新羽一扭頭,就見陳靖站在門口,顯然是來找他的。</br> 白新羽趕緊跑了出去,“班長!”</br> 陳靖往屋里看了看,武清正背對著他們看書,沒注意到陳靖來了。陳靖拉著白新羽走到了樓梯間。</br> 白新羽高興地說:“班長,你怎么有空來找我玩兒啊。”</br> “什么找你玩兒,你腦子里就剩下玩兒嗎。”</br> 白新羽嘿嘿直笑。</br> 陳靖摟著白新羽的脖子,低聲道:“你上次讓我打聽的事兒,我給你打聽到了。”</br> 白新羽興奮地說:“快,快說。”</br> “我先警告你,這件事你知道之后,既不能告訴任何人,也不能在武班長面前表現出半點。”</br> “是,一定。”</br> 陳靖眼中也閃爍著光芒,“大概五六年前吧,武班長曾經是雪豹大隊的頭號狙擊手。”</br> 白新羽瞪大眼睛,又驚奇又興奮地說:“我靠,這么牛逼?”</br> 陳靖點點頭,“四連長一開始不肯說,我磨了好久才開口的,武班長是咱們軍區近幾年來出的最厲害的一個神槍手,資格老一些的兵都知道他,但是新疆這邊條件艱苦,人員流動性大,到了我這一屆很多人都不知道了,你們就更不用說了。”</br> “那他為什么會……”曾經是狙擊手的人,怎么會跑到炊事班來?用那雙重金培養出來的珍貴的狙擊手的手去炒菜做飯?</br> 陳靖輕嘆一聲,“執行任務的時候腰骨中彈,表面上雖然康復了,但不能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否則會全身僵硬,領導比較器重他,他沒有其他技能,也不愿意離開部隊,所以就去了炊事班,至少有個好待遇。”</br> 白新羽的眼神也黯淡了下來,不能長期保持一個姿勢,光這一點就完全告別了狙擊生涯,那么優秀的狙擊手卻因為受傷被迫退出前線,那種遺憾和不甘,光是想想就叫人難受,他喃喃道:“怪不得武班長那么厲害,真可惜……”</br> “是啊,非常可惜,培養一個狙擊手多不容易啊。”陳靖給白新羽整了整領子,“這回你明白沒有?”</br> 白新羽愣道:“明白什么?”</br> 陳靖拍了下他的腦袋,“你怎么這么笨,這明顯是連長特意安排的。”</br>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真……的?”</br> “為什么不能是真的。連長是肯定知道武班長的事兒的,他把你扔到武班長身邊,我覺得是有目的的。”陳靖微笑道:“連長真是用心良苦。”</br> 白新羽咧了咧嘴,“班長,你想多了吧,連長八百輩子看不上我,他只是嫌我成績差才把我扔炊事班的。”</br> “也有這個可能,可是不管怎么樣,這是你的機會,如果你一開始就跟著懶散、墮落下去,你就永遠也不會發現自己身邊有個曾經是全軍最厲害的神槍手。新羽,我不要求你射擊練得多好,但至少我覺得你不該把軍營生涯扔在炊事班里。年前有個全軍比武,如果那個時候你的射擊成績突出,我一定會去找連長好好說說,讓你下連隊,我覺得,這是對你的考驗。”</br> 白新羽被陳靖說得有點兒心動,“真的嗎?要是我成績好的話,我能去你的班嗎?”</br> “能,只要你的成績能讓我有底氣說服連長。新羽,你記著,咱們連長是個好連長,他從來沒有針對過個人,他只看成績,拿出你的成績來,讓他刮目相看。”</br> 白新羽握緊了拳頭,“班長,你等著,我一定讓連長后悔!”</br> 陳靖拍拍他的肩,“好好練,我等著你。”</br> 白新羽回屋之后,看著武清的背影,悄悄湊了上去,“班長,你干嘛呢?”</br> “看書學習。”武清指了指他手里那本兒。</br> “班長啊,明天咱們能去靶場嗎?”</br> 武清頭也沒抬,“你挺上癮啊。”</br> “嘿嘿。”</br> “把豬喂完了我就讓你去。”</br> 白新羽硬著頭皮說:“好……”</br> 武清回過頭,“你還不去洗衣服,站這兒干嘛。”</br> 白新羽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看得武清直皺眉頭。白新羽低聲道:“班長,你覺得我有天分沒有?”</br> “什么天分?”</br> 白新羽做了個打槍的姿勢。</br> 武清白了他一眼,“差遠了你。”</br> 白新羽抓住武清的胳膊,討好道:“班長,你多教教我吧,我學得很快,我也想像你那么厲害。”</br> 武清皺眉道:“你今天發什么神經啊。”</br> 白新羽嬉笑道:“我上進嘛。”</br> 武清莫名其妙,“有空我會教的。”</br> “謝謝班長。”</br> 第二天白天,白新羽趁著午休時間去找俞風城了,他還是決定去跟俞風城要煙,不僅要給程旺旺,也要給武班長,武清也是個嗜煙如命的主,他得投其所好。</br> 這回白新羽學乖了,不進他們宿舍,而是讓馮東元把俞風城叫了出來。</br> 俞風城出來一看,就見白新羽神神秘秘地背著手,他抱胸看著白新羽,“干什么?”</br> 白新羽從身后拿出來一個大蟠桃,得意地晃了晃,“用這個,換一包煙,怎么樣?”那蟠桃一看就又甜又水靈,平時不容易吃著,現在的季節就更不好找了,炊事班就這點好了,嘴上虧不著。</br> 俞風城哼笑一聲,一把伸手奪過蟠桃,揣進了兜里。</br> 白新羽傻眼了,氣得直跳腳,“你他媽太黑了!”</br> 俞風城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著他,“特意給我送桃子,這么關心我?”</br> “煙!給我煙!”白新羽伸出手。</br> 俞風城道:“你要煙干嘛?”</br> “反正不是我自己抽。”</br> “你要孝敬誰啊?說來聽聽,說得好我就給你。”</br> 白新羽猶豫了一下,沒把武清的事兒說出去,而是道:“炊事班過兩天要去鎮上采購作料,我想去。”</br> 俞風城一聽就明白了,他笑道:“行,我給你一包。”</br> 俞風城答應的這么輕易、干脆,白新羽反而不敢相信了,狐疑地看著他,心想這小子不會又有什么餿主意吧。俞風城皺起眉,“不要是吧,不要拉倒。”</br> “唉唉唉。”白新羽拽住他的袖子,“要要要,快給我吧。”說著還戀戀不舍地用手指隔著衣服戳俞風城兜里那蟠桃。</br> 俞風城打開他的手,“以后有好東西記得先來孝敬我。”</br> 白新羽撇撇嘴,“憑什么呀?”</br> 俞風城邪笑道:“憑我是你男人。”</br> 白新羽慢慢地朝他伸出兩根中指。</br> 俞風城把煙給他后,他快速地逃離了現場,這么輕易就用蟠桃換了包煙,還不用親親抱抱,真是占了大便宜了……不對,這煙本來就他媽是他自己的啊,他是被虐習慣了嗎,不過,這次為什么沒有親親抱抱呢?俞風城是突然轉性了嗎?</br> “白新羽——”</br> “來了!”白新羽推著裝滿了豬飼料的拖車,晃晃蕩蕩地朝豬圈過來了。</br> 程旺旺一看他那造型,頓時樂噴了。白新羽穿著一身雨衣和雨靴,扎著褲腿、戴著手套、罩著口罩,連腦袋都包得嚴嚴實實,簡直像去生化危機里串場似的。</br> 白新羽把飼料車推到豬圈旁,趕緊背過身去,用力吸了口氣,“我的媽呀,臭死我了。”那拖車上裝著一大桶各種剩飯剩菜混合而成的泔水,味道極其難聞,</br> 程旺旺已經習以為常了,“別矯情了啊,早晚你得習慣。”</br> 白新羽忍著想跑的沖動,“說吧,怎么喂?”</br> “很簡單,拿著這個桶,舀了往食槽里倒。”</br> 白新羽看著那個臟兮兮的桶,再看看一群嗷嗷待哺的豬,有點想吐的沖動。</br> 程旺旺把桶塞到他手里,“你都不用進豬圈,站外邊兒往里倒就行,多容易啊,來吧,早晚你得干,長痛不如短痛。”</br> 白新羽淚眼汪汪地說:“旺旺哥,在我去之前,你能答應我一個最后的愿望嗎。”</br> 程旺旺“嘖”了一聲,“你又不是上刑場!”</br> “你帶我去鎮上吧。”他已經把半包煙都給了程旺旺,人看上去挺滿意的,但就還是不松口。</br> 程旺旺揮揮手,“你先去喂豬,這個不急。”</br> 白新羽含著眼淚拿起桶,忍著惡臭和惡心,閉著眼睛咬著牙從那大桶里舀出一桶泔水,舀出來之后,他把桶往地上一放,抽風似的原地蹦了起來,“啊啊啊啊”地叫開了。</br> 程旺旺嚇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碰著手了?”</br> 白新羽一邊哭嚎一邊甩手,就好像想把身上沾染的臭味甩掉一般,“我媽要是知道我在喂豬,該多心疼啊,我受不了了嗚嗚嗚嗚。”</br> 程旺旺翻了個白眼,“祖宗啊,少爺啊,死不了人的,你認命吧。”</br> 白新羽發了半天神經,才抱起那桶泔水,小心翼翼地朝豬圈走去,他每一步走得都跟腳下有地雷似的那么小心,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群看著他小眼睛就發光的豬,感覺前方就是敵人的碉堡,他是抱著赴死的決心走過去的。</br> 程旺旺在后邊兒看著他,都快笑飽了。</br> 白新羽走到豬圈旁,那些豬已經把大腦袋伸了出來,一個個地都想把臉直接伸進泔水桶里,白新羽根本沒辦法靠近豬圈,他大叫道:“旺旺哥!”</br> 程旺旺拿起個紙條,走了過來,一下子抽在一只豬的頭上,“讓開讓開,開飯了!趕緊倒!”</br> 白新羽大吼一聲,抱起泔水桶嘩啦一聲倒進了食槽里,結果有一半兒都倒在了外面,把他那雙靴子全都弄濕了,他又大吼了一聲,扔下泔水桶,轉身往回跑,一邊跑一邊叫,“媽呀它要咬我——”</br> 第一次給豬喂食,倆人喂了兩個小時,程旺旺的感覺就是,明明不是他在喂,但他比給所有豬洗一遍澡還累,白新羽則是神情恍惚,感覺自己所有的自尊都扔在豬圈里了,從那一刻開始,他再也不是白家少爺了,他就是個伺候豬的飼養員。</br> 那天晚上,白新羽在澡堂子呆了一個小時,用搓澡巾把皮膚搓得都發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他就覺得那股噩夢般的泔水味兒還在纏著他,就連那天晚上睡覺,夢里都是那群用亮晶晶的小黑豆眼睛看著他的豬們,那一大群豬腦袋爭相擠到他面前,張開大嘴,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嚇得他差點兒尿褲子。</br> 就這么連著喂了三天豬,程旺旺大概是看白新羽實在被折磨得挺可憐的,就道:“小白公主,別傷心了,我帶你去鎮上玩兒吧。”</br> 白新羽暗淡的眼睛終于有了一絲光彩,“真的嗎旺旺哥?”</br> 程旺旺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真的,明天就去,就帶你去,乖啊。”</br> 白新羽激動得差點兒蹦起來,他終于能出去見一見真正的人類社會了,最重要的是,他終于能去見一見傳說中的女人了,他這半年只見過母豬,都忘了女人長什么樣兒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被俞風城蠱惑,做出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明天只要見到女人,他一定能燃起對這種生物的摯愛,哪怕只是遠遠看看,也足夠他堅定不彎了。</br> “哦,對了。”程旺旺說:“聽說咱們要去鎮上,三班班長要順路搭車去。”</br> “三班?”那不就是陳靖那班嗎,“為什么?”</br> “聽說三班這個月三個人過生日,正好咱們有車出去,三班長就說要代表全班去買禮物去。”</br> “那好啊。”白新羽挺高興的。</br> “還要帶人去。”</br> “帶誰?”白新羽心里一驚,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俞風城那么干脆地給他煙……</br> “你認識的嘛,就是特別猛的那個新兵,大高個子那帥哥。”</br> 白新羽嘴角有點歪。他企圖趁人不備在鎮上找一個長得順眼的姑娘聊聊天、調**的念頭,瞬間被掐滅在了搖籃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