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就是——
不能開口的;
難以分享的;
折磨來回的;
抓心撓肺的;
整夜輾轉反側的;
……
最容易堅持的事情。
-
大一暑假。
陳沉來我家給我送衣服。
陳阿姨是開服裝店的,從小到大,我媽就沒操過我這方面的心。
試完衣服,我盤算了一下,干脆跟著陳沉來了他家。
陳阿姨很熱情的招呼我。
“小雨吧,哎呦,好久沒見,長成漂亮大姑娘了!”
我笑著也應和了幾句。
陳沉一進門就癱在了沙發上,跟沒骨頭似的,散散漫漫地躺了一堆。
陳阿姨看不慣他這樣子,走上去拍了下他的背。
“……”
終于還是坐直了。
陳阿姨拉我坐在沙發上,趁著陳沉回房間,她悄悄跟我說:
“小雨,阿姨得拜托你個事。”
“哎?”我洗耳恭聽。
陳阿姨輕咳一聲,神秘的湊到我耳邊,“幫我盯著陳沉相親!!”
半小時后。
我坐在咖啡館內,望著前面那桌男女發呆。
女孩很漂亮,是胸大腿長的極品類型。
而陳沉——
我端起咖啡掩飾性地喝了口。
我坐在他們的后桌,女孩背對著我,但陳沉是面對著我的,我得以看清楚他的神情。
輕笑點頭,散漫的撥動手機,或是簡單應幾聲,不著邊際地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這樣的男人最招女生喜歡。
一個會開玩笑,卻持節有度,有淡漠的疏離感,又不會過分冷淡的男人,誰會不多加在意?
最主要的是這個男人還是個大帥哥。
比如,我就是。
叮咚。
手機收到了新消息。
我下意識解鎖。
陳阿姨:「小雨,你們到了嗎?」
我:「到了。」
陳阿姨:「倆人聊得咋樣?」
我看了眼那邊正聊著的兩人,垂眼打字,「挺好。」
簡單的兩個字好像對不起陳阿姨專門的囑托。
我想了想,又補充:「聊得有來有回,看著挺開心的。」
但看者就不怎么開心了。
我盯著陳阿姨最后發來的「微笑」表情,扯了扯嘴角。
沒笑出來。
這是什么任務啊……鬧心。
“林雨,走了。”
頭頂有聲音響起,我下意識抬頭。
陳沉低頭睨著我,表情未見端倪,一臉淡然樣,眉峰自然而然挑起,有鋒利的鈍感。
——有些矛盾,但這的確是他。
怎么…被他發現了。
陳阿姨叫我來的訴求,只是盯著他完成相親,然后給她報告進展。
我這個沒心眼的,估計早就被發現了。
也不知道相親怎么樣,我向前探身看了眼,那個女孩已經走了。
“走不走?”見我不說話,陳沉又催。
我一口悶掉咖啡,站起身,低聲,“走。”
我跟在陳沉身后。
陳沉身上的黑色沖鋒衣被風穿的獵獵作響,偶爾還能露出來里面穿的黑色內搭。
明明是暑假,卻穿了秋天厚度的衣服。
他們潮人都是那么穿的么?
陳沉的步子邁得很大,我都要小跑才能追到了。
我抿唇,悶頭向前跑。
突然,我的額頭突然撞到了陳沉的背,有點疼。
我揉著腦袋。
陳沉的唇抿的平,“紅燈看不到?”
我繞過他的身體向前望——紅燈40秒。
“哦。”
我們并肩在斑馬線的這邊等著綠燈,衣角間或繞在一處,人流熙攘,周圍漸漸圍了很多行人和電動車。
“撞疼了?”
陳沉出聲問。
我揉著不說話。
“你怎么也跟著我去了?”見我不答,陳沉重新開了一個話題。
我猶豫片刻。
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情。
畢竟是長輩暗地里拜托我的。
“我媽?”
“……”
好的。
這才不用糾結了。
不是我主動說的,沉默即是默認。
陳沉也懂我不說話的意思。
接下來的話帶了些情緒,眉眼下拉,目光不悅地沉下來:
“長輩的話就當圣旨了么?林雨,你——”
“我才不想來好吧!!”
我的氣焰被陳沉略帶譏諷的語氣挑起,在大馬路上結結實實地懟了回去。
長輩之托沒辦法而已。
我又不可能在陳阿姨面前毛遂自薦,說我喜歡了你兒子好多年,讓他和我談對象吧。
陳沉根本對我沒意思。
朋友是最難突破的牢籠。
陳沉頭發被吹起,露出額頭,紅燈轉綠,車輛被按下暫停鍵,穩穩當當地停在了斑馬線,行人也重新拾步,一個個的從我和陳沉的旁邊擠過去。
世界從不會因為某兩人的爭吵停下腳步。
我瞪著眼睛和陳沉對視幾秒,終于贏得了他的先一步低頭。
陳沉低眼,用手攏了下我的外套。
“抱歉,先過馬路。”陳沉說,“以后不會再有了。”
風仍然無波無瀾地吹著。
什么,不會再有了?
我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男生,他的頭發還是張揚的飛起,就像我初認識他那樣。
永遠是少年模樣。
我們從小學就認識了,但我和陳沉的關系一直不咸不淡。
用網絡上的話說是青梅竹馬。
但我也總是想,怎么會有這么“陌生”的青梅竹馬。
大概是因為……
其中有一個人暗藏私心。
是我。
因為喜歡他,所以心虛,看到陳沉的每一刻我都會心跳加快。
他還是冷冷的性子,和誰都愛答不理的。
但人緣卻出奇的好,朋友還很多。
在一起出去玩時,我總是坐在旁邊,看著陳沉和朋友們聊天。
或許對面是男生,他們聊一些我聽不懂的番和手辦;又或許是女生。
我就會像個傻子一樣站在一旁。
不知道怎么融入進去,更不知道說什么。
獨處的時候更是。
陳沉隨意瞥我一眼我就連手腳往哪擺都不知道了。
上了一年大學,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至少我看見他可以從容說話了。
我可以隱藏起自己的感情。
和他好好說幾句話。
-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我問他,“那你還要相親嗎?”
陳沉輕斥:“過馬路聊什么天。”
“…哦。”
我的右手垂在身側,虛握住。
順利到了斑馬線另一邊。
陳沉才開口解釋:
“相親那玩意都是我媽亂提的。就是和她朋友女兒見個面,我才大二,急什么急?”
陳沉放慢腳步,又轉身問我,“林雨,你媽說過讓你相親么?”
我呆了一下。
下意識答,“沒有。”
“這不就成了。”
陳沉一下子笑開。
我……
好像對,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對。
但我一時半會的確想不通。
陳沉的胳膊壓在我的頭頂,懶懶散散道,“走,請你吃冰淇淋。”
我揉著腦袋跟在他后面。
好像就這么和好了?
回家之后,陳阿姨又在問我相親結果怎么樣。
我心里拿不定主意。
畢竟那個女孩直接走掉了,陳沉也再沒提她。
想不到話術,我干脆將和陳阿姨的聊天截圖發給陳沉。
我:「該回答什么啊?」
陳沉的消息回的很快,他發來的是語音消息。
我看著那個小紅點,遲鈍的點開。
話筒里流出他懶散的嗓音。
——“特別好,非常好,好極了。”
“……”
我心思不對勁,捏著手機左想右想。
忍不住又問他:「真這么說?」
陳沉:「算了。」
「?」
「我和她說就好,你不管了。」
我遲鈍回:「好…」
夜幕低垂。
我躺在床上無邊際的想——
他會怎么跟陳阿姨說啊?
他剛才說的那句“好極了”,聽著怎么不像是開玩笑。
啊。
暗戀真的好苦。
每次都要反復揣想他的心思。
又在家里躺尸了幾天。
我終于被忍無可忍的江紅晚女士拽起來扔去樓上。
“陳阿姨念著你,剛放暑假就要給你拿東西。咱家可不能忘了感謝。”
于是——
我就拿著砂鍋站在了陳沉家門口。
按門鈴。
“來了。”
我等了幾分鐘。
里面傳來清越的男聲,接著門被拉開。
陳沉手里握了個毛巾在揉搓頭發,大概是剛洗完澡,發梢還在滴水。
上身穿了白T恤,有點……被水漬暈染,暗暗的一片。
我倒吸一口氣,趕忙把手里的砂鍋遞出去,“這是我媽讓我送過來的。”
“嗯?”
“佛跳墻。”
“謝了。”陳沉道了謝,就抓住我的手腕往前拉。
哎?
我雙目瞪大,被這突然的動作嚇到。
身后有哐的關門聲。
陳沉從我后面繞過來,大概是觸碰到了我的驚嚇表情。
挑起眉笑,“怕什么?我又不吃你。”
“……沒怕。”
就是和他待一塊,緊張。
想到什么,我在屋子里轉一圈。
空蕩蕩的。
“叔叔阿姨沒在?”
陳沉汲著拖鞋走過來,腳步拖拖拉拉,右手時不時抓一把頭發,是難得一見的頹樣。
“嗯。出去了。”
沒想到還是獨處,我有些不自在。
扭過身子就要跟陳沉道別,不料被他搶了先。
“幫我熱下飯。”
“?”
陳沉下巴一抬,指了下已經放在茶幾上的砂鍋,“早上到現在還沒吃。”
他眼眸耷拉著,眼角又向下拉。明明是清冷的嗓音,卻又奇異的透出一絲...委屈巴巴。
沒吃飯啊。
怪不得看著沒力氣。
“不行嗎?”
陳沉的聲音猛然在我的近耳側響起,他比我高出很多,站在面前極有壓迫感。
“嗯……怎么會不行呢?”我猛的后退一步,離陳沉遠了些。
又說:“你等一下。”
陳沉看了我幾秒,點頭,“我去換個衣服。”
“好。”
我端著砂鍋跑去廚房。
將砂鍋放在灶臺上,左顧右盼尋找燃氣閥門。
從豎直擰到水平嘗試著開煤氣——
只能聽到打火聲,但沒有火苗。開久了,空氣里還有刺鼻的味道。
暫且放棄。
為了安全,我跑過去將廚房的窗戶打開了。
風呼呼吹進來,將屋內的味道吹散。
“好了嗎?”
“啊?”
平靜的室內,身后突然響起陳沉的聲音,我被嚇了一跳。
騰的一下轉身,本身撐在灶臺上的胳膊無意識一掃。
哐啷幾聲。
廚房里筷子湯勺鍋鏟掉了一地。
我的眼睛差點瞪出來,一時間不知所措。
“……”
陳沉看到了,他一言不發的走過來,再蹲下。
地上還有破碎的一個碗……
我抿唇,看著他的收拾動作,輕輕道歉,“對不起。”
“沒事。”
陳沉語氣低沉,依然在地上撿拾著東西。
我默默站起來,跑去拿了掃把,和他一起將廚房打掃干凈。
“佛跳墻呢?”
打掃完后,我倆無話的靠在墻上,陳沉突然這樣問。
“我沒打開煤氣……”
陳沉手揚起。我站在他旁邊,且剛好站在灶臺邊上,陳沉這么一抬手,整個人順勢向前靠。
好像……
將我擁在了懷里一樣。
剛才臉上的滾燙又回來了,我反應過來,身子悄悄的向一旁移開一個身位。
嗯,這樣就碰不到他了。
陳沉檢查了閥門,但還是沒打著火。
又摸索了一會兒,他找到了原因。
“電池不行了。”陳沉手里拿著一截新電池往電機里安。
“這樣啊。”
我應和。
陳沉安裝好了,轉頭和我說話:“現在試試打火。”
“好。”
我湊身,手指捏住開關,轉。
火苗竄出,燒灼著砂鍋底。
“好了!”
陳沉笑,“我在客廳等你。”
不得不說,廚房這樣小的地方,陳沉離我很近的站著,他的大手剛剛還停留在我的頭頂。
還順勢揉了一下。
眼底含著笑,因為我倆身高差的原因,他眼皮微沓。我差點看愣。
“哦……好。”我說。
陳沉從廚房出去了。
我卻從門縫中偷偷看他,看他的身體陷進沙發里,手里攥著手機,在打字。
和誰聊天呢?
好想問,但是又沒有立場問。
我想起他前幾天相親時的表現,心里亂七八糟,不知道他在大學有沒有談女朋友……
我高考成績比他低了點,連他那所學校的專業最低錄取分都沒有達到。
最后只能求其次,找了個與他同城市的大學。
我正想著,余光又看到陳沉沖我晃晃手,手指又勾了一下。
“好了嗎?”他比著這樣的口型。
手機放在耳朵旁,估計在打電話,不方便說話。
于是我也點頭,意思是馬上。
陳沉比了個“ok”的手勢。
我又靠回灶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