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呆著。
即使醫生說沒什么事,只要過了觀察期就好,但陳沉對于我吃的東西還是管得很死。
我說我想吃酸辣粉。
他問我是不是想上天。
我說那吃個麻辣燙也行,本來想看完電影后去吃火鍋的,退而求其次勉強可以。
陳沉說我做夢。
我:……
最后我盯著面前的砂鍋粥犯傻。
陳沉站在床邊,雙手插著兜,一副冷淡的模樣,“不餓?”
“……”
我本來想說“餓,餓死了。只是不想喝粥”。
但是觸及到陳沉的眼神時,我慫了。
好嘛!
吃就吃。
我憋著氣,一口口用勺子舀著粥往嘴里塞。
大口吃著飯,我想到陳沉剛才發狠親我的時候,再和現在的冷面相對比。
一個人怎么能有兩幅面孔?!
-
月亮升至天頂時,我出院了。
不復下午打扮好出門的光鮮亮麗。
現在的我,身體像是被鉛球砸中,渾身沒力,軟趴趴的。
剛才一直在病床上躺著,都沒下來走動,腳下地時差點栽倒。
幸好一旁的陳沉眼疾手快,抱住了我。
樹影被月光籠罩,盈盈地被拍在路面上,每走一步,地上的影子都明晰可見,張牙舞爪的樣子像極了小怪獸。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樂。
腳步緩緩停下,注視著地面笑。
“林雨。”
陳沉在前面喊我。
我無暇看他,不抬頭地回了聲“馬上”。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在靜謐的夜晚顯得尤為明顯。
然后呢。
蹲在地上的我,在地面映出的一團影子旁,一個高挑的人型黑影也在靠近。
靠近。
越靠越近——
它們本身距離一米,縮減到十幾厘米,又減到了幾厘米。
肩膀融在了一起,胸膛合住,耳朵挨著耳朵,腳底倚著腳底。
再之后,高挑的影子把地上的那一團完全納入了身體內。
高挑影子的下半身鼓鼓囊囊的,上半身卻細長。
我咯咯地笑,將這一幕指給陳沉看,“你的腿好粗,哈哈,和我的身體一樣胖。”
邊說,我還一邊沒心眼地比劃給陳沉看。
先括出一個細瘦的形狀,指尖下移,到了中部,手臂猛地拉大,我幾乎是將自己的手臂張大拉平到了極限,隔空畫出了“陳沉”的身材。
比劃完。
我還說:“哎,你要真的是這個身材,我還不一定看得上你哎。”
“……”
陳沉有些無語。
或者是氣笑了,但也沒太過追究。
就像是今晚一樣。
笑了,哭了,也就過了。
他傾下身子,拉起我的手。
“走,帶你去車里。”
-
“嘶——”我站在敞亮的酒店大堂處,扯著陳沉的衣角驚呼。
怎么跑到酒店來了?!
“都凌晨一點了,你覺得宿舍會放你進去么?”
我被說的沉默了,“……”
好吧。
陳沉一臉淡定,先從自己口袋里取證件,一邊催促我,“身份證拿出來。”
我有些不好意思。
從包包里掏出來身份證,直接塞進了陳沉的手里。
又縮到他的后面待著。
陳沉的表現還算是正常。
當然,如果我沒看到他通紅的脖子的話。
上了電梯,陳沉走在前面對照著房卡和房間號。
我走在他后面。
走廊燈光很敞亮,隔一段距離就是吊燈。我在心里暗暗比較著,比陳沉年前做項目住的地方好多了。
咯吱一聲。
走廊盡頭的房間被打開,我聞聲望過去。
看著里面走出來一個光著上半身的醉漢,滿身橫肉,臉上的肉都快掉在脖子上了,整個人胖的跟沒有下巴似的。
醉漢走路歪歪扭扭的,隔著一米遠我都能聞到濃烈的酒味。
他越走越歪,早就偏離了直線,眼看著就要倒在我身上。
我看著他,還沒來得及作出什么反應,胳膊就被陳沉扯著去了一邊。
他隔在了我和那個男人中間。
我們的房間正好在醉漢房間的對面。
刷了卡進去。
陳沉在我昏迷的時候去和警察錄了口供,處理完事情后又把我照顧了一晚上,這都快十三個小時沒合眼了。
我拉著他的胳膊,打算催他去休息。
下一瞬,肩膀落下一點重量,意識到時,我的眼睛略微睜大。
陳沉在我肩窩蹭了幾下,安靜柔軟如小貓般,硬質的發絲剮蹭著那里的皮膚,有點癢。
“房間里面只有一張床,我,”說到這里,陳沉停住,輕笑了一聲。
我等待著他的下文。
陳沉起身看了眼我,耳垂處有了明顯的酡紅,比剛才在樓下的時候更艷。他的目光認真起來,抬手將我耳邊的碎發攏起。
“我可以睡在你的旁邊么。”
“……”我看著他,咽了下口水。
陳沉捏了下我的手臂。
追問:“嗯?”
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我維持著平靜,一本正經道。
得了拒絕的答案,陳沉的目光沒有一絲變動,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了似的。
他淡淡地“嗯”了聲,“好。”
眼底帶著光,不亮,卻照我剛好。
用最快速度洗漱完。
我先一步躺在了床上。
陳沉跟著我后面進洗手間,我聽見里面傳來的陣陣水聲,拉高被子遮住自己的全身。
捂了半天沒睡著。
我又把手機揣被窩里玩。
被子高高地蒙過頭頂,有點熱,但我死不出去!
微博上的消息讓我的心情放松下來。
我最喜歡刷一些抓馬營銷號投稿。
這不,又看到一個——
「匿名厚碼,和剛剛在一起的男朋友過了一夜,憋了一晚上沒好意思上廁所。走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了,上了個小廁。結果走后男朋友給我發了這個消息。」
我抱著期待點開女生發的圖片,好笑程度果然不低。
「男:我沒在垃圾桶里看到紙巾。」
「男:額,你是不是覺得用我買的紙擦,不干凈啊?」
「女:??」
把投稿內容拉到最后,我憋不住了。
捂著嘴去翻評論區,網友的評價更是五花八門。
一樓 :「咦~怪男人,他不會是想聞你用過的東西吧?」
我和樓中樓的姐妹一起,皺了眉。
二樓:「說不定他就是個比較細膩的男人,別多想啦。」
我贊同地點點頭。
接著往下翻——
頭頂突然空開,冷空氣灌入被子里,燈光也爭先恐后地竄進來。
我嚇了一跳,驚恐抬頭。
結果就對上了陳沉的視線。
他的發絲濕著,一縷縷頭發搭在腦門上,陳沉在出來前應該用手扒過頭發,看上去亂糟糟的,莫名有種凌亂的少年感。
我攥著手機。
沖他笑一聲。
默默地按下了手機的電源鍵,小小的聲響后,陳沉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
他用下巴點了下我,“看什么呢?”
“啊,”我的腦子飛速轉動,扯了個小謊,“秦曉雪,她問我什么時候有時間聚聚。”
陳沉點頭。
將我的被子拿開,壓在我的身體兩側,蓋在鎖骨以下胸部以上的位置。
他低著眸,神情淡淡,“雖然開著空調,也不能那樣蓋被子,很悶。”
“哦哦,好。”
陳沉為我蓋好被子,直起身的時候還順便掖了下。
我窩在床上,看他仍然穿著白天的衣服,下意識開口問他:
“要不我叫個外賣,買幾件換洗的衣服?”
“換過了。”陳沉正搗鼓著吹風機,不回頭地答。
“真換了?”
明明和白天的衣服一模一樣啊……
“手洗過了,現在是濕的。”
“……”我繼續問,“內衣不能濕著穿,會滋生細菌…的。”
說到后面,我的音量越來越小。
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救命,為什么要管人家貼身衣物怎么穿!
聞言,陳沉轉頭,墨黑的眸子盯著我。
我被他看的尷尬,緩緩將自己埋回了被子里,只剩下眼睛露在外面與他對視。
額。
視線下意識地往他小腹挪——
啊啊啊啊啊啊啊!!
誰瘋了,我瘋了。
這下是真的整個躲到被子里了。
注意到我的視線,陳沉將手里的東西往身后藏了藏。
語氣有些無奈:“我就是想出來拿個吹風機,吹干就會穿上的,不是你想的——”
我伸出手指指著洗手間的方向,音量拉到最大。
打斷他:“你你你你。你去里面吹!”
陳沉進去了。
我躺在原地深呼吸。
呼——
第一次一起過夜,即使不睡在一張床上,我也真的太緊張了。
-
快入夏了,白天時,窗外的蟬聲占主導。到了夜晚,汽車鳴笛聲已經暗淡,蟬聲也少得可憐。
我躺在床上。
陷入黑暗。
窗簾的遮光效果不錯,月光燈光沒一個能看到。
我在黑暗中睜著眼。
聽見有拖鞋聲響起,接著聲音又在我的床角停下。一陣窸窣聲,陳沉發出了疲憊的嘆息聲。
應該躺進被子里了。
空調主機在呼嚕嚕地運轉,不吵,倒像是有聲襯無聲的意境。
下午在醫院睡了很久,現在反而有些精神。
我試探著叫陳沉:“陳沉?”
“……”
等了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應我的時候,陳沉出聲了,“怎么了。”
他的聲音滿是困意。
我忙說:“沒事,就是喊一下你。睡吧。”
“好。”陳沉應得快。
語氣迷迷糊糊的,就是快要睡著的狀態。
我聽得心里一靜,一陣軟乎,盯著實際上看不見的天花板,淺淺吐了口氣。
“還在想白天的事兒?”
“?”
我被陳沉問住了。
就聽他拖著朽木般老成,亦是困到極致的聲音說:“世界上有那種爛人,才越襯得身邊人的重要。”
說到這里,他頓了下。
接著補充:“比如我,就很重要。”
“噗。”
我被他逗笑。
怎么可以一本正經地自戀呀。
太可愛咯。
“嘖,知道了沒?”
我憋著笑,“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男朋友很重要!”
“……”
陳沉深深地嗯了聲。
然后就沒聲音了。
我憋住自己的呼吸,隱隱能聽到床底下的位置傳來的呼嚕聲。
睡著了。
我捂著嘴又笑了會兒,認真補充:“不僅陳沉是林雨重要的人,林雨也是陳沉很重要的人。”
尾音落下。
“同意。”
陳沉猝不及防冒出這一句。
我驚呼,“你還沒睡著啊!”
“馬上睡了,但是呢——”我右手邊的床板傳來小小的咯吱一聲,熟悉的氣息靠近,我聽到陳沉的悶哼聲。
然后他在我唇上親了一下。
啵的一下。
一觸即離,熱情又珍重。
“……啊。”
陳沉躺回被窩,笑里帶著偷襲成功的得意,“晚安。”
晚安。
戀人間相當溫柔的問候,情動的休止符,夜晚的終止,悸動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