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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第121個修羅場

    廟外暴雨如注,廟中草木皆兵。
    黑夜滋生出了無窮的恐怖。忽然之間,神像那邊發(fā)出了“哐當(dāng)”的一聲。瞬間,一片鬼哭狼嚎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啊啊啊啊啊!”
    “來了來了!啊啊啊!”
    “什么東西來了啊啊啊?!”
    “啊啊啊啊老子不知道啊!”
    ……
    風(fēng)雨之中,那“哐當(dāng)”聲其實根本聽不清晰,簡禾反倒是被這些人的吼聲嚇了一大跳,滿頭黑線:“……”
    溫若流搭住了她的肩,凝目須臾,篤定道:“只是個被風(fēng)吹倒了的燈架。”
    夜色中,倒在地上的確實就是放著蓮花燈的那個三條腿的木架,此刻橫側(cè)在地,猶在晃動。
    簡禾點點頭。
    沒什么比貼著金大腿更讓人覺得安心。溫若流怎么說也是剿魔大軍的主力之一,在加入?yún)参踝诎l(fā)光發(fā)熱前,應(yīng)該不會憋屈地折在這種小地方吧?
    不過,轉(zhuǎn)念想想,正是因為溫若流還沒加入?yún)参踝?沒學(xué)過一日仙功,更無武器在手,又必須帶著她這個拖后腿的隊友……簡禾晃晃頭,不敢多想了,心底的“十拿九穩(wěn)”頓時化成了“七上八下”。
    發(fā)現(xiàn)那是個燈架后,眾人的騷動才平息了下去。不知是誰出了個主意,扯著嗓子喊道:“快來個人,把燈都點起來!”
    “好主意,誰有火折子?”
    “這里,我有!”
    置身于亂哄哄的人群之中,簡禾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不妙,人太多了。
    江水的底部很渾濁,故而尸女捕食的時候,依靠的不是眼睛,而是嗅覺。這么多的流浪漢聚在一起,身上氣味沖天,跟活靶子沒什么不同。
    這個時候,離得人群越遠(yuǎn),就越安全。
    角落,有人抖著手拾起了燭臺,劃拉了兩下火折子。咫尺之遙照亮了一張鮮血橫流、雙目怒睜的人面,朝下一看,其身軀早已被吃空成了骨架。
    他嚇得跌坐在地,驚恐萬狀地大叫道:“死人了!已經(jīng)死人了!”
    原來在他們還自以為很安全的時候,身邊的人早已被無聲無息地吃了個精光!
    很應(yīng)景地,破廟上空縱橫交錯的橫梁傳來了“沙沙”的聲音,好似有什么粘膩的東西在上方迅速掠過。
    眾人又懼又怕地朝上空張望。屋梁上,左邊聲音才剛消失,后右上方又有指甲敲木頭的詭異響聲,動作快到只能捕捉到殘影。
    溫若流的聽力自然不是這些人可比的,耳朵微微動著,于嘈雜中辨認(rèn)極其細(xì)微的聲響。
    一、二、三……
    一共四只尸女。
    而且呈東西南北夾擊之勢,將這里包圍住了。誰先跑出人群,誰就會成為第一個被攻擊的目標(biāo)。
    眾人的腳后跟開始挪動著往后退,緊張兮兮地背靠背貼在一起。倏然,一個腥臭的黑影自高處躍下,猛地張開了粘膩濕潤的大嘴,猩紅的舌尖從中射出,將一個來不及防備的人撲倒在了地上!
    簡禾站得離這人很近,故而清晰地聽見了一聲喉骨斷裂的“喀拉”聲。這一攻擊,正式打響了混戰(zhàn)的信號。回過神來的眾人爭先恐后地四處逃竄,一些人甚至慌不擇路地奪門而出,沖到了大雨之中。
    這實在是一招臭棋,在破廟中尚且能找到藏身之地。沖到空曠的地方,還是尸女最喜歡的濕潤雨天,等于是親手將自己送上黃泉路。
    這不,馬上就有兩只尸女隨之飛撲出去了!
    簡禾自顧不暇,也只能匆匆看一眼,便埋頭逃命了。
    多虧了身上的術(shù)法,簡禾與自家的金大腿才沒有被洶涌的人潮沖散。她的手腕被溫若流拽得死緊,靈活地在橫沖直撞的人中穿行,幾個箭步奔回他們藏身的房間前。
    溫若流吹了聲口哨,在房中早就聽見了動靜的阿廉迅速解下了門閂。簡禾后腳剛跨入,門閂就溫若流反手插上了。
    簡禾大吸一口氣,將阿廉一推,催促道:“快找地方躲起來。”
    這房間中根本沒幾個家具,唯一能藏身的地方,不外乎就是角落的矮小破柜。
    簡禾道:“你是小孩子,應(yīng)該裝得下你。”
    阿廉沒有推辭,手腳并用地鉆入了柜中。簡禾這才隨著溫若流一同背靠著墻,躲在了一個接水的大瓷缸后。
    現(xiàn)在不是硬碰硬、逞英雄的時候。“躲字訣”聽起來很慫,卻是在沒有把握全身而退時,最能保全自己的法子。
    尸女不僅靠嗅覺辨認(rèn)獵物,聽覺也不錯。此刻有雨聲掩蓋,他們身上也沒有沾到血,要是躲在這里,別發(fā)出聲音,還是有機會瞞天過海的。
    廟中無燈,一開始,四處奔逃的腳步聲很多,伴隨著驚恐而凌亂的求救聲。只是大多數(shù)人都還沒找到藏身處,就被撲倒在地了。
    忽然,門扉一震,一道猩紅色的血沫濺到窗紙上,渲染化開。門外的人大叫一聲,在窗紙上印出了一個血掌印,痙攣的指尖將窗紙戳出了一個小小的破洞,才抽搐著滾落在地。
    拉長的暗影投射在血紙上。尸女食肉的咀嚼聲清晰在耳。簡禾如臨大敵,完全不敢動,頭皮和全身都炸起了一陣戰(zhàn)栗的雞皮疙瘩。
    黯淡的光線穿過紙洞,一閃而逝,淡灰的瞳仁微微收細(xì)。溫若流的手緩緩摩挲著那把今晚才重新上過弦的弩,無聲地瞄準(zhǔn)著門口。
    倒在地上的人已經(jīng)沒了氣息了。尸女食飽喝足,卻沒有離去,反而趴在在窗紙上,嗅著上方殘留的味道。
    簡禾心臟一緊。
    不妙……萬一這東西不愿離開,心血來潮地想進(jìn)來這房間中探探,那就糟糕了。
    不多時,她的猜測應(yīng)驗了。
    那微微耷拉著的紙洞前,一只渾濁發(fā)紅的眼珠貼了過來,直勾勾地朝漆黑一片的屋中窺視。濕冷的霧氣陣陣噴薄而出,使得薄紙一直在輕微地顫抖著。
    明知在這么暗的光線下,自己又躲在水缸后,這東西是看不見自己的。可在不小心對視的那一瞬間,簡禾全身依舊涌出了一陣毛骨悚然、如墜冰窟之感。
    老天爺并沒有聽見她“千萬別進(jìn)來”的祈禱。一條滴著血沫的長舌從洞中伸進(jìn),輕輕絞住了橫埂在門后的木閂。
    “咣”一聲輕響,門閂墜地。兩扇木門被推開了一條小縫,一個泛著惡臭的黑影飄了進(jìn)來。
    直至現(xiàn)在,他們才第一次看清這玩意兒的全貌。
    尸女以溺水之人為食,自己的模樣居然也長得像腐尸。腫脹發(fā)藍(lán)、略微起皺、泛著濕潤水光的皮膚,雙臂很長,直垂過膝,指甲發(fā)黑尖銳,指縫間有蹼,手上還拎著一塊不知道從哪兒撕下來的肉。頭上粘著稀稀拉拉的濕漉漉的黑發(fā)。一張松弛而耷拉的面皮上,皺紋滿布,雙目渾濁,沒有眼皮。最下方是橫裂的血盆大口,長舌懸掛在外,正滴滴答答地淌著血。
    溫若流的身體微微繃緊了。簡禾能感受到他的緊張,自己亦是冷汗直冒,以雙手捂住唇鼻,以求減輕被它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
    說起來,這玩意兒長得實在惡心,跟青蛙和人雜交出來的物種似的。
    不知怎的,那東西竟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就鎖定了他們的方向,饑腸轆轆地將頭轉(zhuǎn)了過來。
    簡禾的心臟高高地懸了起來——這怎么可能?他們躲在下風(fēng)的方向,它怎么會那么快就發(fā)現(xiàn)他們?
    ……對了,她現(xiàn)在正處在生理期!
    雖然不是同一種意義上的“血”,但對于尸女而言,同樣是一種氣味刺激。換言之,無論她躲到哪里,都一定會被發(fā)現(xiàn)。
    尸女晃晃蕩蕩了一下,頭一直朝著她,身子也隨之?dāng)Q了過來。說那遲那時快,瞅準(zhǔn)這個機會,溫若流手指一動,微微瞇起眼睛,尖銳的弩|箭飛彈而出,一下子就扎進(jìn)了它額心軟綿綿的肉里。
    烏云微散,月光轉(zhuǎn)明。簡禾才驚訝地看見這東西的額頭本來就是帶傷的,估計,它就是被三個流浪漢用磚頭拍打過的那一只尸女。
    尸女凄厲地尖叫了一聲,長舌猝然繃直,甩向了他們。溫若流分毫不避,又放一箭,這下箭頭直接穿透了它的舌頭,將它整個狠狠甩飛,釘在了地上。它抽搐了好一陣子,終于不動了。
    簡禾驚疑不定道:“它死了嗎?”
    “應(yīng)該沒有,不要過去。”溫若流警惕地攔住了她。
    他的指腹被鋒利的弩弦割得輕微發(fā)紅,習(xí)慣性地往箭筒一摸,想補多幾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空了。
    那日,用來對付林家莊的石像鬼的弩|箭,都來不及撿回來。這些都是他在閑暇時磨出來的,只有兩支。
    簡禾壓低聲音,道:“別補了,我們趕緊走吧,就算要躲也換個地方躲,這里不安全了。”
    四只尸女,兩只沖到了雨夜中。如無意外,此刻廟中還有一只活著,找到這里是遲早的事。
    溫若流微一點頭,將矮柜的門拉開,阿廉正抱膝坐在里面。正要將人抱出來時,簡禾卻忽然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看走廊的方向。
    長長的紙窗上,浮現(xiàn)出了另一條瘦長腥臭的影子。
    電閃雷鳴,轟然地劈亮了倒?jié)M了人尸的空蕩蕩的走廊。猩紅的長舌隔著薄紙依稀可見。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在電光火石間,就達(dá)成了一致。簡禾反手將阿廉塞回了柜中。房間的一角,有個巨大而沉重的瓷缸。今天從屋頂漏下來的雨水,被阿廉用小器皿盛好以后,都是倒到了這口大缸里面,還差一點就要滿了。
    溫若流將這大缸推到了木柜前,頂住了阿廉藏身的柜門。簡禾則撿起了地上的茅草,灑在了水面上,隨后,不假思索地跨進(jìn)了水中。
    由于水缸狹窄,尤其是入口處,若是胖一些都會被卡住。現(xiàn)在一次坐了兩個人,無法面對面而坐,簡禾只能縮著身體,后背緊貼著溫若流的胸膛,被他的手臂勒住了腰,坐在了他的雙腿之間。
    缸水滿瀉到了地上,好在,都被雨聲掩蓋住了。
    在尸女轉(zhuǎn)彎跨進(jìn)來前,兩人同時大吸一口氣,緊接著,就屏息潛進(jìn)了冰冷的水中。
    房門吱呀地被陰風(fēng)吹開。尸女“嗬嗬”地喘了幾聲,踱入了屋中。瞥見了同伴倒在一旁,它并沒有露出什么同仇敵愾的模樣。只蹲伏在地上,在它的傷口上聞了又聞。
    很快,它的目光就轉(zhuǎn)向了落在地上的那把弩,那靜止的金弦上還凝聚著一絲活人的氣味。
    水缸之中,冷水灌入耳中,簡禾身上的每一塊立毛肌都在顫抖。她聽不見任何聲音,也沒有在水下睜眼的習(xí)慣,唯一讓她安心的,大概就是身后的少年有力而稍微急促的心跳聲了。
    溫若流微微瞇起眼睛,隔著水,看見了頭頂蕩漾的禾稈草,以及禾稈草上的一片陰影。
    那只尸女正趴在了水缸上,似乎是不懂為何那絲溫陽的人氣到這兒就消失了。它猩黑的指甲伸入了水中,意圖尋找獵物。簡禾能感覺到了那鋒利的指甲若有似乎地在她的臉頰上搔刮著,捏緊了拳頭,用了最大的定力,忍耐著不發(fā)出一絲聲音。
    好在,這時,有只手撫住了她的臉,無聲地將她的臉轉(zhuǎn)了個側(cè)向。簡禾緊閉眼睛,有些發(fā)抖,將臉埋在了溫若流的鎖骨處,小心翼翼地將口中的空氣呼出去。
    在雜亂的禾稈草的掩護(hù)下,這點細(xì)微的氣泡似乎沒有被尸女看見。可它依然在上面徘徊了許久,不肯離開。
    溫若流的氣息比簡禾多,尚可繼續(xù)忍耐。簡禾猶如擠牙膏一般,一點一點地呼著氣,卻還是挨不住胸腔中的氣越來越少,胸骨脹痛,耳膜嗡鳴,心跳快得不規(guī)律,已經(jīng)快憋不住了……
    只是,根據(jù)溫若流的表現(xiàn),簡禾可以推斷出外面的東西應(yīng)該還沒走,遂不敢輕舉妄動,痙攣的手指痛苦地抓緊了他的手。
    為了分散注意力,簡禾不由開始胡思亂想——難不成她會成為這個游戲里第一個憋死的玩家?這副身體掛了,應(yīng)該就可以回去了吧?只是,憋死也太痛苦了,她寧愿跳出去來個痛快……不對,現(xiàn)在不止她一個人躲著,她要是撐不住,那溫若流和阿廉也就……
    拖延時間終非良策。就在她即將控制不住,要把最后的那口氣泄出來時,身后一直沉默的少年忽然伸手,輕輕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示意她抬起頭來。
    簡禾不由自主地隨之仰起了頭,溫若流同時低下頭來,兩片清涼柔軟的薄唇含住了她的嘴唇。
    “……”簡禾懵了半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唔唔!”
    溫若流的手勁兒驟然加大,捏得她下巴生疼,同時緩緩地張開嘴唇,將自己口中的空氣渡給了她。
    沒料到他會有此一招。毫無疑問,這一舉動,總算是緩解了簡禾的燃眉之急。
    無奈,溫若流的氣息本身也剩余不多了,更不用說現(xiàn)在還分了一半給簡禾。須臾,兩人均不約而同地感覺到了輕微的窒息感。
    好在,在水缸外徘徊的尸女總算轉(zhuǎn)過了身去。瞅準(zhǔn)機會,溫若流迅速將頭浮出了水面,吸了口氣,在它聽見聲音前,無聲潛回水中。
    這下不用他來喊了,胸口憋得快要爆炸、知曉保命要緊的簡禾,已經(jīng)非常主動地轉(zhuǎn)過身去,捧住了他的臉,同時微微張嘴,含住了他的薄唇。因為動作太急切,還差點咬傷他的下唇。
    溫若流痛得眉頭一跳,威脅地捏了她的腰一把,才又一次大發(fā)慈悲,將空氣無聲地渡了過去。
    為了不浪費這珍貴的空氣,必須讓其中一人完全含住另一人的嘴唇,期間舌頭難免會相觸,甜絲絲的糖味、藥汁的苦澀感……不知不覺淌到了彼此的味蕾之中。
    好似過了快一個世紀(jì),簡禾全身都要僵硬了,才終于感覺到身后的人動了動,雙足一蹬,坐直了身子。
    溫若流悄聲探頭,左右環(huán)視,在外徘徊、以及倒在地上的尸女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地上只剩下一灘濃濃的血水。
    系統(tǒng):“叮!恭喜宿主取得成就【進(jìn)階新手】、【能屈能伸】。獎勵:衣物、食物套裝x1。”
    聽見系統(tǒng)提示,可知危險是真的已經(jīng)過去了。
    “嘩啦”一聲,落湯雞似的簡禾站了起來。她的衣服、頭發(fā)、鞋子都汲滿了水,笨重地翻出來后,兩人合力將水缸挪開,將柜子里的阿廉拉了出來。
    好在柜子里的空氣夠用,阿廉估計也嚇得不輕。
    三人都沒事,簡禾大松一口氣,蹲下來揉了揉他的頭發(fā),道:“你沒憋著吧?”
    阿廉道:“當(dāng)然沒有!”
    而在這時,后方飛來了一件衣服。簡禾低頭一望,瞧見自己的衣服如今幾乎是半透明的,臉一熱,連忙披上了外套。
    此地不宜久留,雨勢已經(jīng)小了很多。簡禾在破廟中晃了一圈,佯作不經(jīng)意地將系統(tǒng)發(fā)放的衣服和干糧都取了出來。
    這些東西出現(xiàn)得太及時了。好在,同樣是為了免除她的嫌疑,系統(tǒng)把這些東西放在了一個流浪漢的房間中,倒也說得過去。三人依次換好衣服后,天已經(jīng)快亮了。
    破廟一夜,死傷無數(shù),不知道逃跑的人現(xiàn)在在哪里、又能不能活下來。只是,這事兒注定不會掀起什么波瀾,畢竟,現(xiàn)下的人們對“死人”一事早已見怪不怪了。連自己也顧不好,哪有余力去為別人伸張正義?
    簡禾嘆息了一聲,捂住了阿廉的眼睛,匆匆地低著頭,與溫若流一同離開了破廟。
    回到了街上,晨光熹微,開始有路人在街上走,才真正有了“逃出生天”的感覺。
    城門邊,一個早點攤兒支著小旗,才剛開攤不久。三人是最早到的一批客人,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
    阿廉到底是個小孩子,既驚且懼,累了一夜,早點都還沒上,他就困乏地趴在桌子上打盹了。
    溫若流將一個裝了包子的紙袋拋到了簡禾桌子上:“吃吧。”
    簡禾拆開紙袋,吹了吹氣,急不可耐地咬了下去。
    餓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吃些暖的食物,感受人間的煙火氣息,好讓自己平復(fù)心情。
    這包子是蛋黃流沙餡兒的,賣家也太實誠了,剛咬破皮,滾燙的餡兒就溢了出來。猝不及防,簡禾被燙得“嘶”了一聲,只得放下了包子,苦著臉扇風(fēng)。微張的上下唇嫣紅而濕潤,猶如涂上了一層明潤甜膩的糖漿。
    溫若流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她的嘴唇。
    簡禾以余光察覺到,疑道:“怎么了?”
    “沒什么。”溫若流移開目光,咬了口包子,顯然不想說下去。
    “對了……”簡禾終于緩過勁兒來了,撓撓頭道:“昨天晚上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反正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忘了吧。”
    溫若流原本在看別處,聞言慢慢地將頭扭了回來:“什么?”
    “反正我們一人一次,扯平了。雖然我是咬了你一口,可我真不是有意的,更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簡禾視死如歸地伸出了胳膊,道:“如果你不解氣,最多……我讓你咬回我一次吧。先說好了,不要咬出血啊。”
    最初,溫若流是面無表情地在聽的,顯然心情不佳。可等她把話全說完,他的心情顯然又好轉(zhuǎn)了,長長地“哦”了一聲,懶洋洋道:“咬哪里?”
    “手啊。”簡禾晃了晃手,心道我不是都遞給你了么:“不然你想咬哪里?”
    話音剛落,她馬上就后悔自己將梯子遞出去了。而溫若流卻沒有給她退縮的機會,把玩著一個瓷杯,微微一笑:“我還沒想好,先欠著吧。”
    簡禾:“……”
    這種“先把你這頭豬養(yǎng)著,夠胖了再宰掉”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不過嘛,她估計也沒幾天待在這里了。他最好別那么快“想好”咬哪兒,那她就正好可以躲過這一劫了……
    天亮以后,江羱的城門前已經(jīng)排好了一條長長的出城隊伍。既有趕著牛車的同鄉(xiāng)人,也有拖兒帶女的夫妻。
    本來,就是因為江羱的水夠多,住在這兒不會渴死,才會有那么多的百姓涌進(jìn)來。如今旱災(zāi)的問題得到解決,比起流落他鄉(xiāng),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回歸故里。
    溫若流與阿廉均不是江羱人士,又輕裝簡行,去哪里都行,豈會安于滯留在這個小地方。最終,他們搭上了一支商隊的便車,一路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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