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載,叢熙宗將在逃離武陵的大半年后,收復失地,重建仙府。浴火重生后,實力大勝往昔的叢熙宗將與赤云宗一道,聯(lián)結九州的六大宗派,向天下修士發(fā)出號召令。仙魔的鏖戰(zhàn)——或者說,人類的反擊戰(zhàn),是在那個時候才有了進展的。
在仙府重建之前的階段,無論做出什么努力,都無法弄出太大的水花。所以簡禾可以斷定,這一程,一定會無功而返。但是她又絕無可能說出口來。
自從溫若流的記憶掙脫桎梏回籠以后,簡禾就連接不上系統(tǒng)了。血條值之類的功能都還在正常運轉,唯獨是呼喚系統(tǒng)時永遠沒有回聲。
淡淡的不安縈繞在心頭,簡禾長吁一口氣。
罷了,反正潼關以后就是仙門的戰(zhàn)前線。讓沒見過魔族人的NPC萌新去見識一下未來戰(zhàn)場的嚴酷環(huán)境、讓頭兒們多去了解魔族人的訊息,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傷者被赤云宗隱蔽而妥當地保護了起來。溫若流將那把無名的長劍藏入了乾坤袋中一并帶走。這樣,魔族人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會第一時間找到嵐城來。
三日后的清晨,兩宗合共五十人從嵐城出發(fā),輕裝簡行,于半個月后抵達了潼關。
在荒涼廣袤的北地中,潼關是一朵盛開在沙漠上的花,民風民俗大大迥異于九州其它地方,曾經也是一方大城。
可惜,在魔族人剛踏足九州時,潼關的修士首當其沖,城民跑的跑、逃的逃,城里空下了不少的民房。
眾人牽著馬匹在大街上走過,都覺得很新奇。長路的兩旁支著不少小攤,兜售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膚色黝黑的姑娘撩開紗布,從屋內探出頭來,懶洋洋地打量他們。商人牽著駱駝在市集上進行買賣,駱駝等得無趣了,偷偷在嚼主人的衣角,身上的銅鈴叮當作響。
溫若流與謝子堯兩人先行一步,在城中尋找能落腳的地方,剩下這些小輩們牽著馬慢慢晃。
“這里就是潼關啊……”
“風好干,我流鼻血啦!誰有手帕?”
“比我想象的要繁華多了,我以為就一個小鬼城。”
“剛才走過來,你沒看見十間民房有八間都封著門么?其實已經走了很多人了,也就集市的這一塊熱鬧而已。”
澹臺憐皺眉道:“走了八成,還有兩成。這些人難道就不怕嗎?”
“跟屠雪城一個道理。魔族人只找修道之人的麻煩,老百姓嘛……災禍一天沒落到自己頭頂上,總會有抱著僥幸心理的人。”簡禾隨手將市集上一個差點兒歪倒的瓶子扶正了:“再說了,魔族人并沒有接管潼關,似乎對這里沒什么興趣。”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這里環(huán)境太差了!你以為魔族人不會享受?”
“現在不逃,出事的時候就逃不了了。”澹臺憐冷哼道:“魔族人想襲擊你,又不會事先跟你打招呼。”
簡禾知道澹臺憐父母是被魔族人所殺的,說起這種話題,他比一般人更容易點著,遂沒有多言,岔開了話題:“哎,你們看那個小攤子上賣的是什么?”
一個老頭的攤子上擺了一面古樸的鏡子,鏡面好似沒有打磨過一樣,呈現出微微發(fā)綠的色澤。
有人小聲道:“哇,銹成這樣,也好意思拿出來賣……”
“說什么呢!”那老頭的耳朵靈得很,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瞪眼道:“這可是秘族法寶!我放在這里是保風水,不賣的!”
澹臺憐抱臂,道:“一面破鏡子也好意思說是法寶。”
一張嘴就得罪人,簡禾哭笑不得,一掌拍歪了他的身體。
老頭道:“哼,黃口小兒,有膽子就湊上來,我讓你見識見識它的厲害。”
一個少年爭著道:“讓我來,我來!”他湊到了鏡子前,鏡面自然是映不出他的樣子的,停頓了大概三秒后,平坦的鏡面忽然蕩起了波瀾,升出了一縷艷色的紅光。
眾人大感驚奇:“哇,這是什么意思?”
老頭子看了一眼,慢吞吞道:“這說明你很快就會有姻緣了。”
“啊!”那少年捂著嘴,震驚道:“我娘的確寫了信給我,說想給我定親……原來這面鏡子可以預示未來嗎?”
簡禾道:“我看,預示的不是清晰的未來,只是氣運。”
剛才還看不上它的人躍躍欲試,厚著臉皮一個接一個地去試照。輪到澹臺憐時,鏡子金光四射,刺眼至極。
簡禾心道:“這鏡子還挺有靈性的,澹臺憐的光比NPC們亮太多了,前途無量啊。不知道溫若流來了,誰會比較亮?”
“愣什么,輪到你了。”有人推了簡禾的佩劍一把。簡禾笑笑,湊上前去。奇怪的是,等了好一會兒,鏡面沒有任何反應。
“怎么到小師妹這里就照不出了?”
“失靈了吧。”
簡禾郁悶——難道她是外來者,所以游戲里的法寶對她沒用?太過分了!
正巧這時,謝子堯的仙寵傳信來了,稱已經找到住所了,眾人推推搡搡地走了。在人家攤子前鬧了那么久,簡禾有點不好意思,想給錢這個老頭,誰知那老頭卻擺手說不要。
等他們都走遠了,老頭才將鏡子抱入懷里,用袖子擦了擦。
鏡子沒有壞。什么光也沒有,只能說明那個姑娘——命不久矣了。
所以,她沒有未來可以照出來了。
生意人雖然愛財,但是將死之人的錢,是不會收的。
……
風蕭蕭兮易水寒。
潼關的西側城樓內。
穿過了陰森的石梯,走到最高處。眾人面無表情地站在了四面漏風的走廊上,不斷感受著風沙的鞭笞。
石室內,干燥的石地上,散落了不少草編的席子,倒是不舊,就是灰塵有點多。
“我們今晚就睡這里?睡在西城樓里?睡在地上?大通鋪?”
“睡地上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走廊只有幾根柱子,明天醒了,肯定滿身都是沙子吧。”
鄔焱一掌拍下去,佯怒道:“有得睡就不錯了,還挑!”
“城中不是空了很多民房嗎?”
謝子堯溫聲道:“無主之屋,不能擅闖。今晚大家都將包袱里的擋沙的長布拿出來,掛在柱子上擋沙吧,應該能擋住大部分的了。”
澹臺憐道:“里面沒有房間嗎?”
“都鎖死了。”溫若流道:“夜里會很冷,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吧。”
“是!”
夜里,城樓中只有兩盞微弱的油燈。席子壓根兒不夠那么多人睡,大家自發(fā)將床尾都讓給了比自己輩分小的人。簡禾是唯一的姑娘,被安排在了最靠墻的位置睡。溫若流睡在她身邊,隔開了她和其余人。
午夜,鼾聲陣陣。沙漠的夜晚很冷,也只有體熱的人才睡得踏實了。簡禾面對著圍墻,將大部分的靈力都用到了雙足上,小小地搓著手掌。
不想讓人覺得她嬌氣,簡禾忍了許久,小聲地將鼻涕吸回去。
忽然,有人在她耳后道:“睡不著?”
簡禾一愣,躺平了,又覺得那股寒意隔著席子侵入,她將身子轉向了溫若流,小聲道:“你怎么也沒睡著。”
“感覺到你在抖了。”溫若流握住了她的手,皺眉道:“怎么這么冷?”
“還行,反正快天亮了。”他的手像個天然的暖爐,所有人都睡著了,只有他們在角落偷偷摸摸地說話,似是在干壞事,簡禾小聲道:“我吵到你了?我躺遠一點吧。”
“你轉過去吧。”
“啊?哦……”簡禾不明所以地將手抽出,翻過了身去。身后傳來了悉悉索索幾聲衣裳解開的聲音,不一會兒,一件暖洋洋的衣裳蓋住了她。
最初,簡禾還以為溫若流是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了。誰知道,下一秒,一個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從身后將她攬入了懷中,用衣服將她整個人蓋得嚴嚴實實的。
“這樣暖不暖?”
簡禾的后腦勺抵住了溫若流的心口,思緒空白了一瞬,盯著前方的圍墻,點了點頭。
溫若流壓低聲音說話時,胸膛貼著她的后腦勺,在微微震動:“睡吧。”
簡禾“嗯”了一聲,卻沒有閉上眼睛,道:“我們明天怎么找路?”
“鄔焱的衣裳上有氣味殘留。”
“這里雖然很冷,但是東西很好吃。特別是今晚的烤羊腿。你喜歡嗎?”
“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四肢慢慢地暖了,簡禾越來越困。
“我……有件事問你。”溫若流停頓了許久,做了一分鐘的心理建設,才道:“你……上回說,離開的五年,一直很想我,是真的嗎?不是在哄我吧?”
沒人回答,他一低頭,原來簡禾已經睡著了。
溫若流:“……”
夜闌人靜。
聽不見身后的人的動靜了,簡禾微微睜開眼睛,彎唇小聲道:“真的哦。”
睡至半夜,一陣突兀的爆破聲和震蕩驚醒了所有的人。一躍而起,沖到了石欄邊,眾人的臉色大變。
潼關的街道密布著奔逃的百姓,西城墻上不斷有巨石落下。
澹臺憐一語成讖,魔族人還真的在今天找麻煩來了。
一個魔族小公子喜愛非常的魔寵丟了,跑進了潼關中。為了將它活捉回來,方會下令守住四個城門,以震聲驚出那只魔獸。
此乃事情原委,但是對于人類而言,這不過又是喜怒無常的魔族人的一次心血來潮的玩弄和進攻。
“都先離開這里!”
西城墻正在搖晃,石柱斷裂,堵住了露天的長廊。碎石密雨一樣砸落,稍有不慎,就會被震得滿口鮮血。眾人抓起了武器,奔至了一樓。入口搖搖欲墜。簡禾因為睡在最里側,跑得也是最慢的,等她和溫若流離門邊還有三四米時,轟隆轟隆地落下了一堆碎石,將入口堵死了!
漫天塵埃中,溫若流眼尖地看向長廊最末端有一扇門,道:“這邊!”
一路劈砍開了石頭,兩人踢開了那扇門,前方出現了一道通向地底的狹窄樓梯,不知是什么地方。不過相比起背后滾滾而來的石流,這是唯一的選擇了。
簡禾亂滾帶爬,與溫若流飛奔下去。拐角之時,二人的長劍被鎖,只得遺棄。跑到了盡頭,踹開了密室的門,溫若流將簡禾飛撲在地。
“轟!”
兩人驚魂未定地回過頭去,通向地底的樓道已經坍塌了,再晚一步,他們就會被壓成肉醬了。
簡禾頭暈眼花,摸了摸額頭,有塊小擦傷。
唉,剛才顧著逃命,差點被開瓢了也沒發(fā)現。
溫若流扶起了她,瞇眼地環(huán)視四周。
這倒是個挺大的密室,墻上鑲嵌著一塊夜明的晶石,昏昏暗暗,映出了熔煉在了墻上的冷兵器。
簡禾吃驚道:“西城樓的地下,居然藏了個……兵器庫?”
“看來是的。”溫若流用碎石試探了一下,沒有機關。墻上的冷兵器也已經鑲死了,根本扯不下來。
兩人剛才都花了不少力氣,暫且找了個遠離門的地方,靠墻坐下調息。
換了是從前,簡禾未必會慌亂。只是現在與系統(tǒng)聯(lián)系不上,她便是孤軍奮戰(zhàn),沒有任何的【安裝包】、【醫(yī)藥包】、【劇情包】可以給他們。
簡禾的腦子亂糟糟的。
唯一的出路被堵死了。
他們沒有武器,沒有食物。等稀薄的空氣用完,他們就會被困死在這個兵器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