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開車送阮胭回去。</br>  她上上下下看著阮胭,看到她真的沒有受傷后,才松了一口氣。</br>  她幫阮胭把窗戶打開,“胭姐,要不要透透氣?”</br>  阮胭點頭。</br>  她還有些恍惚。</br>  掌心里的那枚平安符,猶有余溫。</br>  所以,剛剛他那么虔誠,半跪在滿屋神佛面前,求的是她的平安嗎。</br>  那么,還有一個愿望呢。那個得到了她沉默回答后就“不靈”的愿望。</br>  阮胭望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夜景,嘆了口氣。</br>  “胭姐,我剛剛看到,那個,沈哥的手,流了好多血。”</br>  方白猶豫著開口。</br>  阮胭垂下眼,沒說話。</br>  嗯,他會包扎的。</br>  “還有,他知道你不見了的時候,到處找,找瘋了,當時我們都以為他要把訓練中心拆了……”</br>  那他遇事可真不冷靜。</br>  “他知道你在哪的時候,二話沒說,就開著車子沖過來了……”</br>  沒關系,他要是不過來,她似乎也能從那幾個人手里逃脫,他們當時已經被她說動了。</br>  “胭姐……”</br>  “別說了,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br>  阮胭忽然出聲打斷。</br>  她把頭輕輕靠在車窗上。</br>  靠上去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上次她和沈勁一起回去,路途不平坦,司機猛地停住,在她要撞上車窗的時候,他伸手擋住她要撞上去的頭。</br>  那時候的掌心,和今天觸到的一樣溫熱。</br>  “胭姐,到了。”</br>  “好。”</br>  阮胭回過神來,把那枚平安符放進兜里,收拾好東西下車。</br>  鄧飛虹一直在大廳里等她,一臉焦灼。</br>  她見到阮胭,趕緊迎上來。和方白一樣,確認她沒事后,立刻松了一口氣。</br>  阮胭開門見山,直接問鄧飛虹:“鄧導,趙水晴在哪里?”</br>  鄧飛虹愣住,又嘆氣:“她連夜回香港了,她不拍了,說后續會有經紀人和我們談違約金的事項。”</br>  阮胭沒想到,這人跑這么快。</br>  “你今天的事情和她有關?”鄧飛虹看著她。</br>  “嗯。她找的情人,家里的正房找上門,她拿我使了招金蟬脫殼。”既然人已經走了,阮胭也就不瞞了。</br>  鄧飛虹皺著眉,說:“放心,這個演員我們絕對拉入黑名單。”</br>  “現在走了也好。那個許太不是個省油的,哪天她的事爆出來了,對我們劇組來說,就是個□□。”</br>  現在觀眾對演員的私德要求很高。如果趙水晴是在開拍以后被那個許太報復,估計會連累他們整個劇組都沒辦法上映。</br>  鄧飛虹點點頭,讓她早點回去休息。</br>  回去的路上,方白問她為什么趙水晴會對她敵意這么大。</br>  阮胭揉了揉眉心。</br>  為什么?</br>  其實不算敵意。</br>  趙水晴把她拿聞益陽當替身的事情挑破是因為那個時候趙水晴對聞益陽也有那么些意思。</br>  而后面試鏡,趙水晴也只是默許了副導演在酒里下東西的行為,沒有加以阻止,算是拿阮胭去換取利益,如果這個人是程橙,趙水晴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甚至昨天在停車場的事,性質也一樣。</br>  阮胭回答方白:“她不是對我有敵意,她這人就是爛心眼多,誰攤上她誰就倒霉。”</br>  這樣的人,總會有人來收拾。</br>  比如那個一看就手段不簡單的許太。</br>  方白不懂她們的事,把阮胭送到門口就回去了。</br>  阮胭打開燈,像往常一樣洗澡,擦臉,上床休息,然而,把被子蓋好后,她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br>  她打開手機,微信框里,聞益陽問她,現在還安全嗎。</br>  她回他,已經安全回到住處了。</br>  她睡不著,她看著沈勁的頭像框,沈勁今天沒有給她發消息,也沒有給她發那些奇奇怪怪的相聲……</br>  她點開他們的聊天記錄,往上滑,他們之間的聊天信息很少,她鬼使神差地,找到了他最新分享的那條相聲。</br>  點了進去。</br>  是《賭論》。</br>  阮胭聽著,聽到背景音里觀眾們笑得最大聲的地方,她也會跟著彎彎嘴角。</br>  她想怪不得沈勁會這么喜歡這些相聲,確實有點意思。</br>  直到她聽到那句“久賭無勝家”。</br>  她的心神微微一滯。</br>  她翻了個身,看著桌上的那枚金色的小布袋。</br>  最后,伸手把相聲關了。</br>  *</br>  接下來的日子,阮胭照常在訓練中心里訓練。</br>  她的腿慢慢在好轉,差不多一周左右的時間,她的腳踝就徹底痊愈了。</br>  鄧飛虹動作很迅速,很快就試好了新的女二號。叫程昭,是首電大四的學生,見到阮胭就笑瞇瞇地喊她“師姐”。</br>  這是首電的傳統,在首電,他們從來不喊“學長學姐”,而是“師哥師姐”,在開學的時候,他們還會有訓新活動,早些年的“訓新”是真的“訓”,會讓新入學的師弟師妹們跑操場,后來這事鬧得上了微博熱搜,接下來的幾年都用師弟師妹表演個才藝就可以糊弄過去了。</br>  但正是由于這種代代相傳的師門情誼,才讓半個娛樂圈,都是首電人。</br>  程昭和阮胭、徐延,他們三個人一起訓練,差不多訓練了半個月,程昭忽然拿了盒光盤來。</br>  “阮師姐,這個是趙師姐讓我帶給你的……”</br>  阮胭皺皺眉,趙水晴拿的什么東西。</br>  她回休息室,把光盤打開,是她們寢室原來六個人剛入學時拍的視頻。</br>  她和趙水晴是上下鋪,關系最近,翻個身就能感知到。</br>  程橙是個沒心眼的。</br>  阮胭剛入學時,過得十分壓抑,是趙水晴和程橙陪著她去看心理醫生,才慢慢走了出來。</br>  “茍富貴,勿相忘!”</br>  “先富帶后富,共奔富裕路!”</br>  “誰紅了不帶誰玩,誰就是個狗!”</br>  ……</br>  從前在排大戲的時候,她就非常、極其不喜歡姐妹反目的戲碼,更深惡痛絕因為男人而反目。彼時大一的趙水晴還會站在旁邊附和寫這類劇情的編劇都是傻X……也是因此,她其實并不是很恨趙水晴把她對聞益陽的心思戳破。</br>  她真正覺得失望的剎那,是她陪著趙水晴和程橙去試鏡,而趙水晴卻為了資源,就隱瞞了酒里有東西的事情,還把一無所知的程橙也拉了進去……</br>  “對不起。昨天他們抓到了你,你不是他們的目標,他們也不會傷害你,但如果抓到了我,我就會徹底完蛋。”</br>  趙水晴的聲音響在結尾。</br>  “阮胭,上了首電,再到畢業這兩年,我才知道,原來所有與競爭掛鉤的東西,從來都不會絕對屬于任何人。不屬于最努力的那個,也不屬于最聰明的那個,更不屬于最聽話的那個。只屬于最后決定的那個。阮胭,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么幸運。”</br>  阮胭在聽到結尾趙水晴的那句話后,她徹底地、毫不猶豫地按下鼠標,把視頻關掉。</br>  幸運嗎,趙水晴。</br>  拍一部戲倒霉一部,又是傷手又是傷腿,她沒覺得自己有多幸運。</br>  她打開微信,給許久沒有聯系的趙水晴發了條消息過去:“我不會潑你臟水,但也不會幫你。別再聯系,祝好。”</br>  那邊沒有回。阮胭直接把人拉黑。</br>  當天晚上,趙水晴和那個香港富商的事情就被爆了出來,與此同時,還有諸多不雅照片。</br>  一看就是那個許太的手筆。</br>  但由于趙水晴太糊了,居然沒有引起很強烈的反響,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br>  程昭看著新聞一片唏噓,阮胭提醒她:“無論如何,也要腳踏實地走,不要去沾染有家室的人。”</br>  程昭點點頭。</br>  “對了,師姐,你拿了影后以后,系里也給你建了一個你的收藏檔案柜。”</br>  這是首電的傳統,每一級表演系的學生誰獲得了國內三大電影節的獎,學校都會在陳列館放上這位學生的展示柜。</br>  “學姐,你的照片,除了公司和學校提供的以外,還有一位先生也捐了一些過來。我覺得他捐的那些,比公司給你拍的好看多啦。”程昭笑瞇瞇地說。</br>  阮胭神色稍頓,誰捐的,沈勁嗎。</br>  她想到了臨江別墅里,他為她造的那一整面的照片墻……</br>  阮胭說:“有機會我會回母校去看看的。”</br>  “嗯嗯,老師們都在夸你呢,尤其是陳主任……”</br>  后面的日子里,阮胭依舊照常訓練,她甚至比以前更拼,帶著鉛袋壓腿,綁著腿睡覺,日常練腰功。</br>  幾乎雜技團的演員們怎么訓練,她就怎么訓練。而這一切,孫賀鈞都看在眼里。但他依舊是淡淡的,一語不發。</br>  沈勁也沒有阮胭發過一條消息,似乎,自從那次塔內一別后,他們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br>  阮胭有時候看在他的空白的頭像,會覺得心里某一處很不舒服,鈍鈍的,那絕對不是痛,是什么呢。</br>  訓練結束的那一天,鄧飛虹提議請幾個主創去華遙市最靈的佛塔上一炷香,算是為接下來的開拍祈祈福。</br>  阮胭和他們一起乘車過去,中途鄧飛虹還找不到路,說:“這里的人好多啊。”</br>  阮胭說:“那邊偏殿人少一些。”</br>  鄧飛虹訝異道:“誒,你怎么知道?”</br>  阮胭頓住:“前幾天來過。”</br>  鄧飛虹沒再多問,他們去上了香,都虔誠地在佛前半跪著。拜完佛后,鄧飛虹和程昭還想去許愿,阮胭不信這個,興致不大,她就站在旁邊看程昭他們找小師父要了紅綢,寫上心愿掛到院中的梧桐樹上去。</br>  “師姐,你快來看!這里居然有你粉絲許的愿欸!”</br>  程昭興致勃勃地指著梧桐樹上的一張紅綢。</br>  “不過也太好玩了,這位粉絲的愿望怕是只能在夢里實現了。”</br>  阮胭走過去,伸出手,踮起腳,抬頭看了眼,紅綢子上,是遒勁見骨的八個字:</br>  “想和阮胭好好相愛。”m.w.com,請牢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