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秋,好像格外的短暫。</br> 一溜煙兒就過去,寒風瑟瑟。</br> 不管誰家都是一樣,好像還沒有準備好過冬的東西,天氣就陡然冷了下來。第一場雪也如期而至。</br> 往年這個時候,基本都是東家長西家短的日子,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少不得嘮嘮小磕,講講閑話。但是今年倒是不成了,幾乎家家戶戶都養了蟲子,他們都是第一次養,心里壓力自然也大,恨不能見天兒盯著呢。</br> 如果有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少不得就要跑一趟大隊長家多問問。</br> 其實大隊長他們家也只是養第二批,第一批還是天暖的時候做的。所以啊,其實沒有太多可借鑒的。但是,大家就覺得有大隊長,就是有主心骨兒。</br> 當然了,也少不得有人想要問問雪林。</br> 但是許老三不好相處,說話不中聽,雪林又是個孩子,所以大家能不去他家,還是不會去的。反正,雪林是個孩子啊。不管啥時候,大家對孩子的信心總是沒有比大人大的。</br> 許雪林是樂得大家都不找他,不找他才是事兒少呢。</br> 最近二狗子叔叔又弄了兩臺廢棄的自行車過來,這兩臺車的成本更低,巧合的是,還沒有大的需要換零件兒的地方,這一臺車,少不得就要賺個八十多。</br> 兩個人分,也是一人四十,不少了。</br> 雪林的心思都在這上面呢,養殖到底不是什么長久的賺錢之計。這次養土鱉,雪林也沒指望可以一直可以順利。他希望的是,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有了好的開始,以后做旁的,做的更多,才能更賺錢。</br> 自家單獨富裕,雪林是做得到的,但是他不樂意這樣。這個年頭兒不比幾十年后,太突出就不是個好事兒。他們村都富裕,他們家也就沒有什么特別了。</br> 所以雪林的現階段目標依舊是茍著,偷偷的發育。</br> 不過就沖這段時間和二狗子叔叔合作,雪林也看出來了,怪不得現在司機這么吃香呢。能到處走,真的機會會多很多,就像是這自行車吧!他們也在公社這邊留意,但是倒是再也沒有遇到有人賣廢鐵。十分不好遇見。</br> 但是二狗子開車滿省走,那就不同了,他這邊雖說不是特別多,但是從他們合作開始,這也是第五臺了。手里還壓了一臺沒修呢!修完了,又多了一筆錢。</br> 這次啊,估計他家的存款就能過一百大關了。</br> 其實常喜手里是不少錢的,只是,他家秋天買了不少的細糧,還跟她姑姑家那邊換了不少的海鮮。別看錢賺的艱難,花起來可容易。他媽每次一過一百大關,添置點東西,就掉下去了。</br> 就這樣,估摸著他媽手里也還能有個不到一百塊吧。要說誰對家里的經濟狀況最了解,那么當屬雪林了。就連許老三都不怎么搞得清楚,但是雪林是真的知道的一清二楚。不過也因為他們家日子過得好,吃喝一點也不比城里差,所以常喜這邊一直有收入。可這存款啊,愣是過不去一百大關。</br> 每次過去了,就要花掉一些。</br> 畢竟身體是比錢重要的。</br> 雪林正在修車,就看到外屋傳來熱鬧的說話聲,他遲疑了一下,把東西往一旁堆了堆,起身。</br> 正好這時,門簾子被掀開了,是大隊長過來了,他客氣:“伯伯好。”</br> 大隊長眉眼都是笑容,說:“小林子干活兒吶?”</br> 要說大隊這么多孩子,他最喜歡哪個,那么當屬雪林無疑。每次看見他,比看見自己親兒子還高興,眉眼都是笑容:“你這是修車呢?”</br> 雪林點頭,說:“嗯,我幫二狗子叔叔一個朋友修的。”</br> 這是他們說好的理由。</br> 大隊長聽了點點頭也沒多問,有些話,關系再好,問出來也不妥當。</br> 他說:“我這次過來,是想讓你看看,咱們是不是該收這一批了?”</br> 雪林:“早了點吧?”</br> 大隊長:“這天越來越冷,我心里不放心。寧愿小一點,雖然是輕一點,但是到底不至于出問題。”</br> 雪林:“其實我是覺得還可以再等一等,但是如果你們堅持不放心,那么早一點也沒什么。叔,其實這個事兒,我覺得你跟我爸商量跟比我商量更好。畢竟,他是銷售員啊。”</br> 大隊長一愣,隨即拍了拍頭,笑著說:“看我這人。”</br> 他知道雪林這孩子的能力,又是他起的頭,所以他自然也就找雪林商量。但其實雪林說得對,這事兒他已經交出來了,就跟他沒啥關系了。</br> 他原本,也就是想給他爸換一個輕松的工作而已。</br> 許老三原本就站在門口不遠,聽到這話,給他兒子一個“你很不錯”的眼神兒,微笑:“大隊長,你看,你這就分不清楚主次了吧?”</br> 大隊長嘴角抽搐一下,說:“你坐下說。”</br> 相比于這個不靠譜的東西,他覺得十歲的小男孩兒更靠譜。</br> 許老三露出一點點的高傲,說:“你可別小看我,雖說這活兒是我兒子幫我找的。但是我也不是個沒有腦子的,這活兒到手,我也接得住的。”</br> 大隊長:“你說說?”</br> 許老三:“我覺得,咱們再養個十天半個月,那個時候,不管是大與小,都準備好出貨了。”</br> 大隊長:“為什么是十天半個月?”</br> 許老三嘿嘿猥瑣的笑,這就是多虧他這漲了一張好臉,但凡是掛點匪相的,這么一笑就得挨揍。</br> 他說:“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對門兒二狗子就能過來。他們跑車,不是要去外地嗎?嘿嘿嘿。”</br> 大隊長:“……哎不是,你該不會是想讓他給這些東西拿到外地去賣吧?”</br> 他立刻說:“這樣不行,這東西太多了。你讓他幫忙,不合適的。雖說老賀頭和小賀嘉住在村里,但是二狗子不算是村里人,咱們不可能讓他無償幫助。時間久了還怎么相處下去?再說了,咱們縣里不是還能賣嗎?不必要送到外地。”</br> 許老三覺得,大隊長估計也就只能干到大隊長就到頭了,至于升任去公社,那是不用想了,這個腦子,簡單的一批啊!</br> 他說:“我干啥要讓他幫忙賣?我是豬嗎?我如果找他幫忙,那么村里還要我這個銷售員干什么?”</br> 大隊長:“???”</br> 許老三:“我的意思是,他年底肯定不會往特別遠的地方跑,所以等他過來,我看看他下一趟是往哪兒走,如果是比較近,一兩天就能抵達那種,我就跟著他走。我不是白坐他的車啊,我媳婦兒不是做醬料嗎?我抵給他們車隊啊。你也別覺得,我這樣跟他一起走是想占便宜。這還真不是,我們家的東西也是要花錢買材料的。我就是圖著,能安全點。”</br> 不管許老三心里是不是這么想,但是他這話聽起來還是挺實心實意的,大隊長也說不出什么不對,但是他還是說:“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咱既然可以去縣里賣,為啥開始就要去外地?”</br> 許老三:“因為我長腦子了。”</br> 大隊長:“……”</br> 控制不住自己想抽他。</br> 許老三覺得大隊長的嘴唇都在抖動,氣的。考慮一下自己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對手,所以他還是趕緊說:“我是為了下一次著想,現在是十一月下旬了,我們在晚個十天半個月,差不多就是十二月中旬,這沒錯吧!我們要提前幾天收,烘干。所以還能在耽誤幾天,也就是說,十二月的上旬,咱們就可以開始養下一茬兒了。按照正常兩個半月到三個月來說。二月初或者二月下旬,我們就能再賣一茬兒了。那個時候,不是年前就是剛過完年。在這樣一個青黃不接的時間段,我們坐車去外地賣,您覺得合適嗎?你看咱們村子,一下子能出將將近二百斤,就算咱們縣城再愿意收貨,吃下這一批,短期也就到頭了。那我們倒是不如把機會讓給下一次。”</br> 說到這里,他笑了出來:“我是想著找二狗子的,但是人家發車的次數還不一定跟我合適呢。如果不合適,我就自己做火車去隔壁縣。”</br> 大隊長還真沒想到,許老三這人想的倒是挺細致的。</br> 要不說,有些人雖然不一定能干農活兒,但是干別的未必不行。</br> 人啊,總是在哪一方面比較有天賦的。</br> “那行,就這么定了。”</br> 許老三樂呵呵:“不過咱得把話說清楚哈,就算我是坐了二狗子的車,但是不管去哪兒,您該給我報銷的車票錢,是不能少的!我家可不能自己貼補東西,不然我還干這個干啥?”</br> 大隊長瞪他一眼,說:“大隊再沒錢也不至于在這方面占你的便宜,收起你的小心眼兒吧。”</br> 許老三理直氣壯:“這可不是我小心眼兒,我這是親兄弟明算賬。”</br> 大隊長:“行吧,明算賬就明算賬,我先走了。”</br> 許老三:“大哥,再來哈!”</br> 大隊長一個踉蹌,差點摔了。</br> 這,不是他心思不好啊,但是許老三這口吻,就不像是啥正經人。</br> 他回頭瞪了許老三一眼,說:“你可做個人吧。”</br> 許老三覺得自己真是很無辜啊,客氣一點也要被誤解。</br> 眼看著大隊長走了,許老三回頭,語重心長:“你說的還有點道理,果然早早考慮起來,關鍵時候用得上。”</br> 雪林:“我不會坑你的。”</br> 許老三:“那可不好說。”</br> 父子倆對視一眼,雪林懶得理他,繼續修理自己的自行車。</br> 許老三這邊說動了大隊長,其他的事兒就跟他沒關系了,大隊長負責去說服其他人。好在這個年頭兒大家都是比較跟著集體走,自己有想法,但是并不很多。</br> 雖然很多人心里可急了,但是因為這個話,到底是撐著這一小段時間了!</br> 十天半個月,怎么都能撐住。</br> 倒是也巧,就在第十一天,二狗子果然是來了。他確實不會來的太晚,畢竟,還要來取自行車的。這個生意,他也是做得很好。聽說許老三想“蹭車”。</br> 對于這一點,二狗子是舉雙手歡迎的。</br> 他媳婦兒也舉雙手歡迎,誰讓,他們夫妻是真的很心水常喜的手藝呢。</br> 如果說直接要人家的東西,總歸不太好,但是如果是交換,那就不同了。</br> 就這樣,許老三穿著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拿著村里的介紹信,又抗上兩個袋子,跟上了二狗子去城里的路。虧得,他們這次還有自行車,要不然,走去也是很累的。</br> 許老三第一次騎自行車,搖搖晃晃,但是身為男人,怎么可以不行呢。</br> 他在扭扭歪歪的,到底是騎著車子跟二狗子夫妻走了。</br> 平日里不覺得,但是許老三一走,就感覺家里缺了好多人一樣。整個家里都安靜了下來,就連平時嘰嘰喳喳的小桃子都安分了不少。小家伙兒蔫頭耷腦的,整個人不是很有精神。</br> 連帶的,上學的時候也不嘰嘰喳喳了,格外的安靜。她這樣,搞得班里的同學側目,大家都不知道,這又是咋了。作為一個十分具有愛心的好老師,章老師也看在眼里。</br> 不過呢,她是猜得到許桃桃為什么小蔫吧的。</br> 許老三疼閨女,他們許家屯人盡皆知,他這突然出門,想來小姑娘不習慣,也是有的。</br> 一個好老師,就該照顧所有小朋友的情緒,除了讓他們好好的學習,還要給他們足夠的愛。章老師覺得,自己做得到。</br> “許桃桃同學,你來一下。”</br> 許桃桃:“哦。”</br> 小姑娘起身,邁著小短腿兒跟上章老師,別看她吃的不少,可,倒是沒咋長個兒,還是粉粉嫩嫩一團孩子氣,小小的一只。</br> 章老師:“許桃桃,老師看你很多東西都學的很快,好像已經會了,能跟老師說一說,你是提前預習了嗎?”</br> 許桃桃小眉毛跳跳,說:“什么是預習?”</br> 章老師沉默一下,說:“就是提前學習過。”</br> 小桃子點頭,脆生生的:“我有提前學習,開學前姐姐想要跳級,哥哥又給她補課。我也有跟著順便兒學。”</br> 章老師詫異的看向了許桃桃,說:“你哥哥給你姐姐補課?”</br> 許桃桃點頭:“對的呀。”</br> 章老師:“你哥哥不是沒念過書嗎?”m.</br> 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啊!</br> 小桃子立刻開啟護兄模式:“可是我哥哥就是厲害啊!”</br> 章老師:“好好好,你哥厲害。”</br> 章老師也不跟小姑娘掰扯更多,主要也是想到,許柔柔還真是直接上了二年級。這迷幻的操作。</br> 她微笑說:“我看,小桃子學的很好,那小桃子幫幫老師好不好?”</br> 許桃桃:“哎?”</br> 她迷茫的看著章老師,章老師:“從明天開始,每天的早讀,由你帶領。”</br> 許桃桃:“啥?”</br> 章老師笑:“早讀。”</br> 小桃子指指自己的鼻尖兒,問:“我嗎?我行嗎?”</br> 章老師:“那小桃子覺得自己不行嗎?”</br> 許桃桃立刻搖頭,說:“我可以的。”</br> 她是一個勇敢的女孩子,所以她什么都行!讀書沒有什么了不起。她可以。許桃桃揚起下巴,說:“老師,我會好好努力的。”</br> 章老師笑了出來,將一本紅寶書遞給她,說:“那你今天回去預習一下,明早帶領同學們早讀。”</br> 許桃桃:“好噠!”</br> “老師相信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要加油哦!”小孩子有事情忙碌,就不會有時間去想一些有的沒的的小事兒了。相信很快就會重新開心快樂起來。</br> 章老師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是太好了。</br> 她可真是一個聰明的老師啊。</br> 許桃桃:“老師放心!”</br> 雖然他們是鄉下地方,不像是城里那樣嚴格,但是該有的也不少的。像是每天早上正式上課之前,學生們都會早讀十五分鐘。這個早讀,一般讀的就是紅寶書了。</br> 雖然這件事兒頗為“形式主義”的,但是大家還是很嚴格的遵守著。</br> 許桃桃捧著書回到教室,一進門就看到其他人都齊刷刷的看她,小桃子驕傲的揚了揚頭,抱著書回到自己的位置。</br> 她一坐下,茂林立刻:“表妹,這啥啊?”</br> 小桃子抿著小嘴兒,說:“這是書,從明天開始,我來帶領大家早讀。”</br> 此言一出,還真是震驚了其他的小朋友。</br> 有羨慕有嫉妒還有慶幸。</br> 各種各樣的表情,都是有的。</br> 小桃子的幾個小伙伴都震驚的睜大了眼,問:“天呀,桃子你怎么這么厲害啊!你竟然可以帶領早讀哎。老師一定是覺得,你學的最好。”</br> 小桃子驕傲了:“那是當然呀。”</br> 她上課都有認真聽講。</br> 小賀嘉轉頭兒趴在小桃子的桌上,說:“桃桃,你好棒啊。”</br> 許桃桃嘴角翹的高高的。</br> 這廂歡喜的很,那邊小桃子的期末考試終極比武選手李翠翠則是嘟著嘴,都能掛油瓶了。</br> 憑啥小豆丁能夠領讀呀。</br> 憑啥小豆丁可以被老師委以重任呀。</br> 憑啥小豆丁可以被大家喜歡啊。</br> 好氣!</br> 李翠翠發誓哦,她要好好學習,在學習上打倒小豆丁,讓大家知道,她才是班級里最好的崽。</br> 小豆丁,就是一個白面黑餡兒的壞豆包。</br> “桃子,這些字,你都認識啊嗎?”茂林好驕傲自己表妹這么厲害,但是翻開了這本書,他立刻就頭大了:“這都是個哈?”真是有好多不認識的字啊。</br> 許桃桃探頭一看,小嘴兒扁了起來。</br> 這么多不認識的字,好難好難的樣子,她——不認識。</br> 小桃子指著其中一個“紅”,說:“這是紅字,我都認識的。”</br> 她小嘴兒繃得更緊,把小本本收起來,說:“明天早讀你就知道我會不會了。”</br> 茂林:“表妹果然厲害。”</br> 小賀嘉:“桃桃好聰明呀。”</br> 小許朗:“桃桃這么聰明,我這個老大很有面子哦。”</br> 海風海浪:“我們也有面子。”</br> 小伙伴,就要整整齊齊。</br> 小桃子小呆毛都帶著得意,不過呢,心里敲起了小鼓。</br> 其實,她不會哦。</br> 她,吹牛皮了!</br> 她,說大話了!</br> 小桃子垂著頭,默默的想著,回家要偷偷練習了。</br> 雖然章老師的主意不咋地,但是對小桃子還真是挺有用的,半天的課程,一放學回家,小桃子就拉住了雪林,認真:“哥哥,你教我認字吧?”</br> 雪林挑眉:“你想多認字?”</br> 小桃子點頭:“是的呀,我明早要帶領大家早讀的。”</br> 她抽出自己的小本本,說:“我得認識呀。”</br> 雪林看著小妹妹認真的臉,含笑:“好。”</br> 其實他是可以教小桃子很多的,但是以前總歸是覺得,還是順其自然,讓小桃子不要失去童年該有童真和快樂。但是既然妹妹要求,這就是兩回事兒了。</br> 他說:“那你今天要學多少?”</br> 小桃子認真的拍著本本,說:“我必須,把明早要早讀的都學會!”</br> 雪林:“行。”</br> 他低頭看一眼,說:“不多的。”</br> 小桃子立刻笑了起來,說:“太好了。”</br> 小姑娘認真起來:“那我們早點吃飯,下午趕緊學習。”</br> 也好在哦,冬天出去玩兒的機會不多了,要不然,她的時間更緊張哦。許桃桃可機靈了,她說:“我要在家認真學習,然后去學校一鳴驚人。”</br> 雪林:“……”</br> 小桃子還在碎碎念:“我今天都吹牛皮自己會了,不能丟人,我小孩子的面子,也是很重要的!”</br> 雪林:“……”</br> 還真是沒發現啊,他妹妹竟然還是這種小孩兒呢。</br> 雪林:“行,哥哥一定好好教桃子,把桃子教的棒棒的,超過姐姐。”</br> 小桃子:“歐耶!”</br> 許柔柔:“……這里還有我的事兒?”</br> 雪林笑:“拿你做參照物啊!哎不是姐,你在家里蹲馬步干啥?”</br> 許柔柔:“鍛煉唄!”</br> 她理直氣壯:“桃桃都能偷偷學習,我不能偷偷扎馬步嗎?”</br> 雪林:“當然行啊。”</br> 小桃子旋轉跳躍,說:“那姐姐,我們去院子里呀,我練字你練武。”直接在本子上練字,實在是太費了,她都是用小樹枝在院子里寫字。他們小伙伴們都是這么做的。</br> 許柔柔看著外面的風,說:“天冷,別出去了,再說地都凍上了,你還能練啥?”</br> 小桃子鼓鼓臉蛋兒,說:“那好吧。”</br> 雪林:“今天我們先不寫,先來認字,你不是明天要早讀嗎?不會認字怎么行?”</br> 小桃子:“也對哦。”</br> 雪林看著她熱情洋溢的小臉蛋兒,心疼妹妹,說:“咱不出去練字,你先認字,趕明兒哥哥研究一下造紙。”</br> “噗!”許柔柔一口水噴出來,差點摔個屁股蹲兒。</br> 她驚訝的睜大眼:“你真的假的啊。”</br> 雪林:“你看我像是吹牛逼的人嗎?”</br> 許柔柔:“……那倒是不像。”</br> 她真誠:“咱們家最會吹牛的,只有咱爸和小桃子。”</br> 許桃桃小呆毛一下子就豎起來了,十分不服氣:“我哪有吹牛?我多么誠懇的一個小姑娘啊!姐姐不可以這樣說我呀。”</br> 雪林和柔柔兩姐弟沒忍住都笑了出來,小姑娘被笑的很惱火,氣呼呼的:“你們這是什么意思呀!那你們說,我哪里吹牛了?”</br> 雪林想說,你今天不是還在學校吹牛了嗎?但是眼看小姑娘眼睛睜的滴溜圓兒,大大的,倒是不忍心拆穿她。這兩天他爸出門了,小姑娘真是落寞的時候,如果給她氣哭了,就不好了。</br> 雪林:“我們桃桃最好了,才不是那種人,走,跟哥哥學習去。稍后啊,哥哥研究一下造紙,爭取這幾天就能出來成品。到時候,桃子就有很多很多紙了。”</br> 許桃桃開心:“好棒哦。”</br> 說起這個,忍不住對手指,問:“那,朗哥哥他們也可以有很多嗎?”</br> 雪林看她單純的樣子,心道他妹妹怎么就能這么好這么可愛。</br> 真的又乖巧又豁達又仗義,頂頂好的一個小姑娘,讓人恨不能對她掏心掏肺。</br> “他們也能有,你等哥哥來研究。”</br> 小桃子可不像她姐姐柔柔還會懷疑,她是實打實的相信,哥哥既然說了,就一定可以。不可以,她哥哥才不會說呢。因為她哥哥,就是這樣牛逼的哥哥。</br> 小桃子開開心心:“那哥哥要加油呀。”</br> 雪林:“好!”</br> 雪林把桌子放在炕上,抱著桃子,如同老鷹捉小雞一樣,小桃子:“哥哥,我很重的,我自己爬上去。”</br> 她哥哥根本就不可能把她抱上去,她早就知道啦。</br> 雪林:“行啊。”</br> 兩個人坐在書桌前,雪林掃了一眼,說:“姐,你來一起學習。”</br> 許柔柔:“……”</br> 她不怎么愛學習的,不過又覺得雪林說的其實還是挺對的,總歸不能出門都不認字兒吧。就算是古代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富貴人家也會找“家庭老師”來教導自家的女孩子。</br> 如若真是一點東西都不會,那才是丟人的。</br> 她上炕盤腿兒,說:“我一起來。”</br> 雪林:“那好,我們現在開始……”</br> 幾個小孩子認真學習,常喜自然是滿心歡喜,想到兒子說的能“造紙”,思緒又飄了不少。這“造紙”的技術如果有了,想來又是大好事兒一件。</br> 不僅造福自家,更是造福村子了。</br> 許多人后,有人采訪常喜,問她:“請問,有一個天才兒子是什么樣的感覺。”</br> 常喜真心:“知識改變生活。”</br> 這個想法,常喜還真是穿越之后就有了。</br> 隨著時間的越發推薦,這種想法啊,真是越來越堅定。</br> 當然現在,這些還不是那么重要的。</br> 現在的日子,還是滿足吃吃喝喝呢。她探頭看著三個孩子都在認真學習,她琢磨著,晚上下個面條吧,切一點肉絲兒,放一點酸菜絲兒。保證美味又營養。</br> 這么認真學習,該是補一補的。</br> 就不知道,他們在家吃好的,許老三那個家伙會不會嫉妒。</br> 許老三會不會嫉妒不知道,但是許老三直到這個時候,才顛簸到省城。他們在路上是整整三天了,路上的辛苦,自然不必多說。而除了辛苦,還有許多的不方便。畢竟人家兩個人是夫妻,他跟在一起,少不得的不容易。</br> 其實第一次,許老三也沒想去省城的,但是二狗子說省城也不算遠,在全省的位置來說,不累的。他才堅定了跟上的心,但是事實證明,這男人也太不靠譜了。</br> 二狗子:“許三哥,你沒事兒吧?”</br> 許老三臉色蒼白,說:“死不了。”</br> 他說:“我可真是太難了。”</br> 二狗子笑了,說:“咱們這邊已經距離省城很近了,我之前有一次跑徐山縣,足足跑了七天半,這還是兩個人換班,很少休息的呢。”</br> 許老三擺手:“我跟你可比不得。”</br> 他嘆息一聲,看了看時間,說:“我現在去哪兒都來不及了吧?”</br> 因為出門,他帶了一塊手表看時間。不過倒是沒有戴在手上,一直都是放在兜里的,雖然很想顯擺,但是許老三也不是完全沒有數兒。這塊表這么新,他家又不可能買得起,他是瘋了才會表現出來。</br> 雖然二狗子和小林子一起有合伙兒的生意,但是許老三也不是完全就相信別人的。</br> 果然,因為他看時間,二狗子留意到,說:“許三哥,你手表咋不戴手上?”</br> 許老三:“借的,我戴手上磕了碰了的,回去咋還給人家?”</br> 他認真:“難道我看起來是那么沒有數兒的人?”</br> 二狗子笑:“不像不像,三哥,我們這邊現在就過去交接貨物,大后天往后走,你這邊是咋定的?是等我們兩天,還是提前做火車走?”</br> 其實按照二狗子的想法,還是跟他們走更合適,畢竟他這次會拿很多錢。許老三一個小白臉坐車,可真是不怎么安全。</br> 不過許老三倒是堅定:“我今晚住一宿,明天賣了東西就走。住店本來就挺貴了,我還揣著錢,那不是更不安全?雖說路上也挺久,但是我這個樣兒,一看就是繡花枕頭,哪里有錢?”</br> 那倒是,別看許老三打扮的挺體面。</br> 但是現在的人有錢人,那可是能從身上看出來的。城里人和鄉下人,相當的明顯。就算許老三在農村看來已經頗為時髦,但是跟省城還是天差地別。</br> 再說,但凡是條件好的,手表那是一定要有的。</br> 許老三一看光溜溜的,誰還不懂了?</br> “那也行,那我們就此告別了?”</br> 許老三攔住二狗子,翻白眼:“哎不是你這個人啊,急什么啊!你著啥急走啊!就算我們要分道揚鑣,你也得告訴我去哪兒住店吧?”</br> 二狗子拍頭,說:“你看我,我這著急,倒是把這事兒忘了。”</br> 他指了指,“我們往常過來都住這家招待所,這家算是比較便宜的。一般來往省城送貨的,都是來這邊住。你別看這家便宜,可一點也不差。他跟火車站附近那家比起來,真是太優秀了。這里就是地點差了點。不熟悉的人不知道罷了。好多知根知底的下面縣區的,也都會來這邊住。”</br> 他之所以把車停在這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br> “我們今晚也過來住的。”</br> 許老三:“那行,我先過去。”</br> 他扛起兩個包,大踏步就走了過去。</br> 他這次出門,村里預支了二十塊錢的住宿和餐飲費,他媳婦兒還給他裝了五十塊錢。他還是很有底氣的,進了門,直接來到柜臺:“同志你好,我住店。”</br> 服務員眼皮兒都不抬一下,指了一下一邊兒,示意許老三自己看。</br> 許老三:“……”</br> 虧得這個時代的字和他那個時代十分的類似,他熟悉了,也就慢慢都認識了,要不然,還很是完蛋。這出門啊,識字兒和不識字兒,都不一樣。</br> 他看了一眼,牌子上寫著:單人間五元;雙人間三元;三人間兩元;通鋪一元錢。</br> 許老三看向了單人間,不過很快的,他就認清現實了,他如果敢住單人間,回去大隊長就得發飆。雖然他不怕大隊長發飆,但是第一回辦事兒就鬧別扭,總歸不是什么好事兒。</br> 許老三覺得,自己真是太難了。</br> “你到底住不住?”服務員不樂意了,白了他一眼。</br> 這人長得還挺像個人樣兒的,但是倒是個窮鬼。</br> 許老三:“三人間。”</br> 雖然通鋪更便宜,但是他實在是受不住,跟別的老伙計一起睡一個大通鋪。這一宿就兩塊錢,果然此地不宜久留。</br> 聽二狗子的話茬兒,這邊還算是便宜了,果然省城就是不一樣。</br> 服務員掀起眼皮兒,說:“介紹信。”</br> 許老三趕緊拿出介紹信,隨即交錢,做好了一切,跟著服務員起身,拎著一串桄榔桄榔的鑰匙來到靠近門口的一個房間,說:“這里了。”</br> 她沒直接開門,伸手就砸了兩下。隨即這才拿出鑰匙開門:“熱水廁所都在走廊盡頭。找不著問你一個屋兒的。”隨意一指。</br> 許老三扛著兩個袋子進門,一進門就看到這個房間里已經有一個人了,那人躺在一張床上,抬眼瞅了瞅許老三風塵仆仆的樣兒和兩個破袋子,沒說話。許老三:“大哥,我叫許建云,你好你好!”</br> 那人不怎么愛理人,不過還是說:“我叫范偉。”</br> 許老三:“原來是范大哥,相逢就是有緣。”</br> 服務員懶得聽他們嘰嘰歪歪,對范偉點點頭,隨即又說:“行了,明天中午之后退房。別太遲。”</br> 許老三:“好的。”</br> 他找了一張床坐下,說:“大哥,你這也是來出差的啊?”</br> 范偉注意到這個“也”,說:“對,你也是?”</br> 許老三很自來熟兒:“可不呢,我是臨市下邊兒的,合作社銷售員。”</br> 果然,聽了許老三這個話,范偉態度更好了一點,他說:“原來你是銷售員啊,怪不得看著就能說會道的。我就是本地的,下邊兒寧縣糖廠的,也是過來出差。”</br> 許老三:“糖廠啊!那可是個好地方,現在想吃糖可不容易。”</br> 范偉點頭微笑,有一點點得意:“那倒是的,要說吃糖,我們機會是多一點。你們合作社是?”</br> 許老三:“我這跟您可不能比,我就是農民合作社,這不是想開拓一下省城的市場嗎?其實你看看,這本地賣一賣不就好了,還要開拓市場,真是很沒有必要。我這一路來,骨頭都要散架了。”</br> 他隨意的拍了拍手上的東西,說:“這些是樣品,對了范大哥,你這是經常過來?”</br> 范偉:“還成。”</br> 許老三:“我這來的不多,您可得給我指個路,我難得來一趟,想著四處看看。”</br> 范偉微微蹙眉,說:“還是別四處看了吧?你也不怕被人當做來歷不明的人抓起來。”</br> 許老三:“那怕啥?咱有介紹信的。”</br> 范偉:“一看大兄弟就是來的少,可不是有介紹信就沒事兒。這里是省城,你啥事兒也不干,瞎溜達總歸是不好的。沒事兒還是老實點更妥當。”</br> 許老三作勢恍然大悟:“你說的也有點道理。”</br> 他笑著說:“大哥,這多虧了你提醒我,不然我這很少來省城,都是惹麻煩。對了,我帶了咸菜,你要不要嘗嘗?”</br> 他笑著說:“您可別覺得這不是好東西,我媳婦兒的手藝,那是在縣里都是一絕的,每年秋天幫人做酒席都忙不過來的。”</br> 他打開自己的罐子,說:“您聞聞。”</br> 罐子一打開,濃郁的肉香傳出來,范偉呼啦一下坐起來,眼睛都亮了:“你這是肉啊!”</br> 許老三:“哪兒啊!什么肉啊,真不是,就小菜兒,這是豆干。你吃了就知道,來,我幫你撥一點。”</br> 許老三撥了一點給范偉,范偉動了動嘴角想客氣,但是實在扛不住這個濃郁的香味兒,倒是沒客氣,趕緊夾了一口,小方塊兒的豆干看起來油潤潤的,他一口吃下去,沒有一點豆腥味兒。如若不說,他就要以為這是什么肉了。</br> “你這個也太絕了。”</br> 許老三得意一笑,說:“我真沒吹牛的。”</br> 他掏出一個餅子,就著吃了起來,他說:“我就是得意我媳婦兒做的這一口,吃慣了。我不管出差上哪兒,都自帶干糧和咸菜。就因為這個,好些人還看不起我,覺得我去不起國營飯店。其實他們那兒知道啊,國營飯店,我是不稀罕啊,要說論起國營飯店,可不如我媳婦兒的手藝。把肉做好吃了誰不會?有本事把素菜做的跟肉一樣啊。”</br> 范偉點頭:“大兄弟你說的有道理。這也太好吃了吧!你說這咋就能做的跟肉差不多呢。”</br> 許老三:“我也不曉得,大老爺們哪會下廚?我媳婦兒愛鼓搗這些,我們家腌了好多咸菜。冬天吃起來可方便了。哎對了,大哥,你看我,你是本地人,您知道廢品收購站在哪兒呢嗎?我來都來了,倒騰幾個罐子回去。我家用的多,買新的太貴了,我都是買二手的。只不過我們小地方,大家都腌菜過冬,二手也不容易遇到。這省城,東西更多吧?”</br> 范偉:“廢品收購站我倒是知道,但是能有個啥啊!都是舊的。”</br> 許老三:“老哥,舊的便宜啊,反正就是裝咸菜,又不是裝金子,還用好罐子?”</br> 范偉哈哈大笑:“裝金子你也沒有啊!不過還真是,你這大兄弟也是個實在人。”</br> 他說:“趕明兒我帶你去!”</br> 許老三高興:“那就謝謝大哥了!”</br> 范偉:“不用謝,我都吃了你的好吃的,這點小事兒自然幫得上,又不是什么大事兒,我領你去,省城幾個收購站,我都認識路。”</br> 許老三:“那敢情兒好,多謝大哥!我真是,怪不得一看你就一見如故啊!兄弟,真是一個好大兄弟!”</br> 范偉笑了起來,心情也不錯。</br> 許老三:“嘿嘿嘿。”</br> 范偉:“你不是來辦事兒……”</br> 許老三壓低聲音,小聲兒說:“我這事兒不多啊,就給東西送到收購站就行。其實我不愛出差的,想我媳婦兒了,我想早點回家呢!對了大哥,你領我去,不耽誤你的事兒啊?”</br> 范偉:“我這邊上午肯定不行,下午沒事兒,你那邊……”</br> 許老三:“你看你說咋就這么巧了,我也是上午有事兒,下午閑著。那吃過中午飯,我們在這兒等?”</br> 范偉:“行。”</br> 許老三:“你說我啊,這匆匆來一趟省城,這么就要回去了。”</br> 他掏出手表看了一眼時間,說:“天色不早了,我去洗個臉。”</br> 范偉驚訝:“大兄弟你這手表咋不戴?”</br> 許老三拍手:“這不是來的時候差點遇到小偷了嗎?我就不敢了!我這新買的呢。”</br> 他眼神兒閃了閃,笑了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