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三離開了家。</br> 這一次出門,他史無前例的帶了二百塊錢巨款，還有一塊手表。</br> 當然，帶了這么多錢,可不是為了讓他在外面嘚瑟的,而是為了“撿漏”,至于說最終能不能成,就要看實際情況了。但是該有的準備還是要有的。不然機會來了，都把握不住。</br> 屬實說,撿漏兒可真是一個很有魔力的事情。</br> 至于手表,雪林一直都覺得不能留下,只要有機會還是要慢慢的出掉。而在省城可比在他們這小地方強多了的。只要他爸夠小心，問題就不大。</br> 許老三走了,家里少了一個大活人,感覺就冷清了不少。</br> 不過好在,許老三這也不是第一次，小桃子倒是也習慣了一點點。不像第一次那么想爸爸。可就算這樣,小姑娘還是開始在本子上畫“正”字兒了。</br> 許雪林每天給妹妹補課，是知道妹妹的想法的,他提議：“不如,你開始寫日記？”</br> 許桃桃：“日記？那是什么？”</br> 雪林：“就是把每天的事情記錄下來，好的,不好的,開心的,難過的。等你長大了,再看小時候的自己，就會覺得很有趣了，也是一個美好的會議。”</br> 許桃桃一下子就被這樣的說法吸引了,她說：“是記錄自己的生活嗎？”</br> 雪林：“對啊，記錄自己的生活。同時，你也能鍛煉自己的文筆，你的作文會寫的更好的。”</br> 許桃桃睜大眼睛，說：“那聽起來，好處多多呀。”</br> 她納悶兒的看著哥哥，問：“那你以前為什么沒有讓我寫？”</br> 許雪林輕飄飄：“你以前會寫幾個字兒？”</br> 許桃桃鼓了鼓臉蛋兒，說：“我可以標注拼音的呀，我還可以查字典。哼。”</br> 雪林戳一下她的臉蛋兒，笑了，問：“你想不想吃罐頭？”</br> 許桃桃立刻舉手：“要吃要吃！”</br> 這又不是剛才不高興的嘴臉了，變化相當的明顯。真是妥妥的一只小變色龍。</br> 許雪林：“我去叫姐姐。”</br> 雖然爸爸媽媽都不在家，但是三個家伙兒倒是很不客氣的吃了獨食，共同分享了半個梨罐頭，許桃桃眉眼彎彎，堅定的說：“罐頭真好吃，我覺得罐頭是世上最好吃的。”</br> 這個話，許柔柔和許雪林已經聽了一萬遍了，完全不相信這個小妞妞兒呢。</br> 小桃子的“最”是會分享給每一個人，給每一個食物的，完全靠不住。</br> “剩下一半兒，留著媽媽晚上回來，我們在一起吃。”</br> 小桃子趕緊點頭：“好。”</br> 剛才哦，她自己就吃兩大塊呢。</br> 小桃子覺得吃過了好吃的梨罐頭，她又有勇氣再學一萬年啦。</br> 她說：“我希望哦，我們家的日子會一直都這么好。”</br> 雪林：“當然會的。”</br> 他伸手捏了一下小桃子的小肉臉，說：“你個小東西吃這么多，怎么不長個兒啊。”</br> 許桃桃立刻就又不開心了。</br> 她也不想做小矮子呀，可是，每天吃好多，都不怎么長個兒，連小嘉嘉都比她高，她也好生氣的呀。許桃桃握緊了拳頭，說：“以后，我要更加多吃。”</br> 說完這個，又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哥哥，我吃的多，會不會給家里吃窮？”</br> 她的手指頭指向了許柔柔：“畢竟，姐姐都這么能吃了。”</br> 許柔柔：“你找事兒是吧？”</br> 許桃桃：“沒有！”</br> 她一秒乖巧，討好的笑：“姐姐，我好喜歡你的，我才會找事兒呢。”</br> 許柔柔：“你呀，就是個小壞蛋。”</br> 雪林含笑看著姐姐妹妹，說：“你們盡管吃啊，就吃吃喝喝，還不至于給咱們家吃窮了的。”</br> 他們對家里的錢沒有數兒，雪林是有的。</br> 最早的時候，他爸賣了自行車和兩塊手表，那一次就剩了三百。</br> 雖說，他們家日常也一直在花錢，但是他第二次單獨賣自行車，就又貼補了八十；同時，跟小賀嘉他爸合作那邊還分了一百六。這就是二百四，他都交給他媽了。</br> 他享受的是賺錢的這個過程，至于保管錢，他倒不是很在意的。反正他媽會把家里照顧的很好。他覺得自己不需要擁有錢，賺錢的這個感覺才是最好的。</br> 因為手里錢多，他們家吃的更好了一些，換了不少的細糧，這個時候她媽手里估摸著就剩四百五左右了。</br> 可是，也是在這個時候，袁知青找他們家“幫忙”，這二百的好處費，立刻就讓他媽那邊兒的存款上漲到了六百五。這不，大隊又分了一百六。</br> 更不要說，零零散散還有幾次賣土鱉的幾十塊。</br> 他老娘手里，現在至少是有八百的。</br> 這次他爸帶走了二百，也應該還有六百的。</br> 這個時代的六百塊錢，那可真是不小的一筆數字了。不說旁的，就說他爸用不到一百塊錢換來的細糧，就足夠他們全家吃好幾個月，可見現在的購買力。</br> 雪林：“家里的事兒，不用你們操心。”</br> 姐妹倆都點了頭，許柔柔是知道一些內情的，畢竟，深夜會議還是要參加的。至于小桃子，小桃子覺得，自己也超懂。但是，她不說，嘻嘻！</br> 她小小的時候就知道了呀，他們家，跟別人家不一樣。</br> 反正，就是很不一樣了。</br> “不擔心。”小桃子爽快的很，她挪動位置，說：“我的本子快沒有了，明天上學，我要報名領新本子。”</br> 雖然他們大隊的本子全是白紙，但是一點也不影響使用的。為了讓村里孩子得到實惠，但凡是有孩子上學的，都可以按照出廠價購買。這就比外面買便宜很多了。</br> 而同樣在一個小學上學的其他兩個大隊小朋友，也算是沾了光的。不過他們又比他們本大隊的小孩子嚴格不少，要將舊本子交給老師檢查，才能登記購買新本子。</br> 這就避免了他們買到便宜的本子出去賣，或者換給其他人用的麻煩。</br> 畢竟，這是他們許家屯的福利，能夠帶著他們，也是看在他們念“許家屯小學”，至于外面其他人，那誰管的過來呢？人家大的國有企業都不管呢。</br> 他們這種小作坊，更是管不過來。</br> 所以小孩子們都是在學校統一登記領本子，然后學期末統一結算。</br> 之所以通過學校，就是為了方便管理。至于說造紙廠的工人，誰要是被查出來偷本子，那么是要直接開除，并且全家永不錄用的。正是因為處罰十分嚴格，所以大家倒是都很嚴格的遵守規定。</br> “我們村子有造紙廠真好。”許桃桃碎碎念。</br> 同樣碎碎念的，還有村里人及造紙廠的工人，往年這個時候，他們都開始準備過冬了。雖然忙一陣兒，但是過冬的時候，就真沒事兒干了。</br> 但是現在就算是天冷，他們也能上工呢。</br> 這工分賺著，明天還不是錢？</br> 怎么不火熱啊！</br> 而且，大家在一起干活兒，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還能嘮嗑，多好啊。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活兒了。</br> “大喜，你家老三是昨天走的吧？”</br> 常喜：“可不嗎？也不知道幾天能回來。”</br> 大家伙兒笑了出來：“這人剛走你就想了啊。”</br> 原來的時候，大家都同情常喜遇到這么個不著四六的男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兒。現在大家不這么說了，都說這人啊，就是各吸哪一經兒。</br> 有的人就力氣大，擅長出力；</br> 有的人莊稼把式，擅長伺候莊稼；</br> 還有人是腦子轉得快，許老三就是這樣的。</br> 要不說，讀點書，也是不錯的。懂得多，轉得快，這不是就帶動大家都過上好日子了？現在可沒人說常喜是個傻子，都說她這是苦盡甘來運氣好了。</br> “這也不知道，公社能給這土鱉的買賣談成啥樣。不曉得能不能跟咱們原來一樣。”說這話的，那是試探著問常喜呢。</br> 常喜：“這誰知道呢，估摸著就肯定低，咱們公社收購站都五塊了，外面還能更貴？我們現在該盤算的是能低多少。而不是維持原價了。誰讓，這養殖的事兒都走漏了呢。多了就不值錢了。”</br> “唉，可不是嘛！不管是啥，多了就不值錢。那快嘴兒殺千刀的，真是嚯嚯人啊。”</br>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罵了起來，怎么不生氣呢，多好的營生啊，被攪合了。他們有心讓大隊出頭，可是大隊上頭還有公社，再說，大隊也確實不會倒貼錢給他們。</br> 這想起來怎么不氣呢。</br> 正說著話，就聽勻婷過來叫人：“大喜姐，大喜姐。”</br> 常喜放下手里的活兒，跑到門口：“勻婷啊，有啥事兒嗎？”</br> 勻婷氣喘吁吁，說：“縣里公安局來人了，說是來慰問你家柔柔的，你跟我去一趟大隊。”</br> 常喜：“啥？？？！！！”</br> 這是上次抓人的事兒，她們家都以為，那邊兒就是說一說，不會獎勵了。沒想到，這人倒是在這個時候來了。</br> 常喜立刻回頭，“組長，我請個假。”</br> 桂花嬸：“你去吧。”</br> 他們這邊可是有很嚴格的要求的，常喜打好了招呼，跟著勻婷往大隊跑。這些婦女啊，立刻嘰嘰喳喳的又炸開了。</br> 畢竟，誰不知道許柔柔給一個瞅著大樹高的魁梧大漢一腳踹飛了的事兒？</br> 一時間，恨不能立刻停工，去看看熱鬧呢。</br> 他們好奇啊！</br> 常喜跟著勻婷來到大隊部，就看到為首的正是陳隊長，陳隊長和兩個小伙子看到常喜，又側頭看大隊長。大隊長趕緊給他們介紹：“這位是許柔柔小姑娘她媽常喜。”</br> 陳隊長已經聽說了，許建云同志出差了，這真是不太巧了。</br> 不過，他倒是也不拘泥于男女，與常喜握了下手，說：“常同志，你好，我是縣公安局的。”</br> 常喜：“你好你好。”</br> 對于這樣官家來的人，常喜倒是有點不知道怎么應對，她看向了大隊長，大隊長說：“走，我帶路，咱們去你家看看柔丫頭。”</br> 許老三不在家，常喜又是個女人。他這個大隊長自然是當仁不讓的要幫忙操持了。</br> “那個黃老大，現在伏法了吧？”</br> 要是說起這個，陳隊長的表情就有點古怪了，他沉默一下，說：“還沒有。”</br> 常喜一聽這個，趕緊問：“那咋還沒有呢？”</br> 她還挺擔心這人來報復他們家柔柔呢，趕緊說：“不都說秋后問斬嗎？”</br> 跟在陳隊長身后一個小公安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br> 陳隊長也一言難盡，憋著說：“他先頭兒一直在醫院里，最近才交代清楚，剛開始報走流程。您說的……秋后問斬，估摸著還得一個月。”</br> 常喜抿著嘴，說：“那他可真能抗啊！”</br> 這都半年了吧？</br> 竟然才交代？</br> 提到這個，陳隊長和兩個同僚的表情，又再次古怪起來。</br> 常喜：“？？？”</br> 這幾個人，怎么怪怪的？</br> 大隊長也琢磨，他們咋了？</br> 冷不丁的，大隊長突然就響起這位的話，好奇的問：“這人咋一直在醫院啊，不就是被柔柔揍了嗎？一個小姑娘而已，能有多大的勁兒？還養這么長時間啊！這人看著五大三粗，咋這么虛呢。所以說啊，這男人真是不能只看外表。”</br> 陳隊長身后的小同志忍不住了，說：“他當時被許柔柔小姑娘打斷了兩根肋骨，還斷了一條腿，折了一只胳膊。”</br> 大隊長：“……！！！”</br> 怪不得他們表情怪異，能不怪異嗎？</br> 柔柔……把人揍成這樣？</br> 小同志深吸一口氣，瞅向了常喜，這當媽的，看起來也不是有力氣的人啊，不知道閨女像誰。</br> 當時他也是隨行的隊員之一，他們又不能讓人掛了，把人先弄到公社衛生院的時候，那幾個大夫就一臉他們下手太狠的表情，搞得他們說都說不清楚。</br> 他們真是太難了。</br> 怎么解釋？</br> 難道還能解釋，不是他們下手的？說是一個今年十一歲的小姑娘打的，人家信嗎？</br> 平白無故的，他們就背了這個黑鍋。</br> 不過雖然背了黑鍋，他們日子倒是更順暢了，畢竟，“惡名”在外，出去辦事兒遇到的人都客氣了不少啊！</br> 他說：“第二天我們本來要往縣里轉移了，結果他摔了頭，腦袋上還多了一個窟窿，磕出了重度腦震蕩。腦袋的事兒又不是小事兒，我們就只能再等一等。”</br> 大隊長：“……”</br> 常喜：“……”</br> 小同志一言難盡的望了一眼天，又看他們陳隊長，眼看領導沒有制止的意思，繼續說：“他修養了一個月，我們給弄到了縣里醫院，結果這家伙的腦震蕩竟然已經好了不少，他的虛弱有幾分是裝的。趁著我們稍不注意，就挾持了一個小護士想要逃走。結果……”</br> 他抿抿嘴，說：“不知道是誰探病吃了香蕉皮扔在走廊，他踩中了，直接從三樓摔出了窗外。”</br> 大隊長：“我的天老媽！”</br> 常喜：“護士沒事兒吧？”</br> 小同志：“護士沒事兒，被我們拉住了，他這次兩條腿都摔斷了，一度生命垂危，好不容易才搶救活過來。不過人不咋能動了。”</br> 如果不是為了詢問他藏匿物資的位置，他們當時都不必安排醫院搶救了，就這，救回來還一度生命垂危呢。這不，剛給一切交代清楚。</br> 他們也總算是倒出功夫來這邊道謝了。</br> 陳隊長：“你們放心，他們這個團伙已經被悉數抓了，基本上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沒有吃花生米的，也被送到了西部勞改，回不來的。再說，他后面鬧的事兒太大，前邊那些都不算事兒了。”</br> 常喜吸了一口氣，說：“那就好。”</br> 說話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到了常喜他們家，常喜叫：“柔柔，來客人了，你看看誰來了。”</br> 許柔柔還沒出來，小桃子倒是一馬當先的跑了出來，她看向陳隊長，突然叫：“陳叔叔好。”</br> 陳隊長一愣，倒是笑了出來，看的出來，他不是一個常笑的人，笑容還是有些僵硬的，不過看到小朋友，倒是努力想讓自己柔和一點，他彎腰看向這個矮墩墩的小粉團子，說：“小朋友認識我啊？”</br> 許桃桃堅定點頭，說：“你是在公社衛生院門口見過的陳叔叔，當時你還抓著壞人。”</br> 這個記性，很可以了。</br> 陳隊長點頭，說：“對對，咱們見過。小朋友你的記性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啊？”</br> 許桃桃：“我叫許桃桃，陳叔叔你可以叫我小桃子呀。”</br> 陳隊長：“許桃桃啊！很好聽。”</br> 大隊長：“小桃子你姐呢？叫你姐出來，哦對，搬幾個板凳過來。”</br> 許桃桃響亮：“好。”</br> 她扯著嗓子叫：“姐姐，姐姐啊……”</br> 許柔柔和雪林兩個正在后院兒收菜呢，聽到叫聲，一起來到前院，雪林挑眉：“這是？”</br> 大隊長招呼：“這位是縣里來的陳隊長，來感謝你們家柔丫頭的。”</br> 許柔柔抿著嘴，嘴角有點翹，掩蓋不住的笑意，好像頭發梢兒都透著欣喜。</br> 小桃子：“坐。”</br> 她已經抱出了好幾個板凳。</br> 幾個人也沒進屋，就這樣坐在了院子里，現在秋高氣爽，坐在院子里可是十分舒服的。再說，這家男人不在家，他們一幫大老爺們，沒必要非要進人家家里面兒。</br> 所以幾個人順勢就坐了下來，陳隊長看著三個孩子，覺得這家挺會養孩子的，各個兒都虎頭虎腦。特別是最小這個小姑娘，竟然還是個難得的小肉肉臉，他們城里娃，這么小肉肉臉的也少。</br> 他含笑：“我們這次過來，是為了感謝許柔柔小朋友半年前的幫忙，因為事情一直沒有處理妥當，我們也沒登門。許柔柔還認得我們吧？”</br> 許柔柔點頭：“認得，公安叔叔。”</br> 陳隊長笑：“嗯。”</br> 他看向了自己身邊的小年輕兒，其中一個立刻把手上提著袋子遞過來，看到袋子，大隊長和常喜都一言難盡了一下，主要是，這個就是他們廠子里出的袋子啊！</br> 陳隊長冷不丁反應過來，也笑了出來，說：“這是你們廠子里出的吧？”</br> 大隊長點頭：“可不是嗎？沒想到您倒是又讓它回來了。”</br> 陳隊長：“是啊，這可真是太巧。來，許柔柔小同志，這些東西，你拿著。”他繼續說：“咱們也不搞那些虛了冒套的，這一次，十分感謝你的幫助。”</br> 許柔柔撓撓頭，說：“我也是湊巧。”</br> 陳隊長正色：“不管湊不湊巧，好事兒你是做了的。如若換成其他人，指不定要鬧出多大的問題。我們還是該感謝你。小姑娘小小年紀就力大無窮，將來前途不可限量。”</br> 許柔柔：“我以后也會努力的。”</br> 陳隊長笑：“嗯，好，來，拿著吧。”</br> 許柔柔這才接過東西，她提著兩個袋子，站在一側。不過就算是爬過的螞蟻，也知道許柔柔現在整個人都發飄，心情好的冒煙兒了。許柔柔話不多，她不言語。陳隊長也不是話多的，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br> 大隊長：“……”</br> 這個時候，就格外懷念自然數兒的許老三了，他不在家，他還得在這邊幫著找話題。</br> 真難。</br> “陳隊長，你們這大老遠來一趟，晚上在俺們家吃飯吧。”大隊長笑著招呼人。</br> 陳隊長立刻拒絕：“不必不必，我們等一下還要回去的。”</br> 其他兩個小公安也趕緊開了口。</br> 常喜看看他們說：“大隊長，讓他們在俺們家吃吧。既然是來給我們柔柔送東西的，那哪兒能去你們家？”</br> 陳隊長很堅定的推拒，他們可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再說，真不方便啊。</br> 常喜眼看他們拒絕的一點也不裝假，說：“要不，我給你們做點菜餅子，你們回去的時候帶著路上吃吧？”</br> 陳隊長：“……哎？”還能這樣？</br> 常喜：“就是幾個菜餅子，不算什么的，你們等著，我這就去。”</br> 她看向了大隊長，說：“大隊長，您幫我們招呼一下客人哈。”</br> 雖然在這里被傳染了的“潑婦”氣質，性格跟以前不太一樣，但是她到底還是在古代生活了三十多年，有些熏陶養成了習慣，改的不容易。</br> 就不說旁的，就說這個和男同志十分熱絡的寒暄她就是做不到的。</br> 當然，除了前世三十多年的熏陶，本身的性格也不是多話的。</br> 按照雪林的話，這是有一點點社恐的性格。</br> 常喜很快的進門，麻溜兒的干起活兒來。許柔柔果斷的拎著東西進門，隨即洗手給她媽媽幫忙。雪林想了想，坐在了板凳上，算作陪客人了。</br> 陳隊長：“這可怎么好意思。”</br> 許桃桃：“叔叔，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跟你說，我媽媽做東西可好吃了。周圍十里八鄉，做酒席都會找我媽媽的，她可棒了。”</br> 陳隊長：“呦，這么厲害啊。”</br> 許桃桃點頭：“是的呀，縣里也有找我媽媽的呢，每年秋天，我媽媽都超級忙。今年我媽媽要上班，就不能去給人家做酒席了。村里的二叔公說，這是他們沒有口頭福兒。”</br> 陳隊長笑了，說：“你這小丫頭倒是口齒伶俐。”</br> 大隊長：“這孩子打小兒是她爸帶的，她爸那個人就能說會道，小姑娘這不就受了影響？”</br> 陳隊長：“男同志帶孩子？”</br> 大隊長點頭：“是啊。”</br> 他抬頭說：“桃子去給叔叔倒杯水吧？”</br> 許桃桃：“好。”</br> 她邁著小短腿兒咚咚跑開，大隊長眼看小姑娘走了，說：“小丫頭早產從小體弱，村醫當時都擔心的說……”他停頓了一下，沒說下去，反而是接著說：“這當爹娘的哪里舍得孩子，其實他家也挺勤快的，不過這么些年，也沒攢下什么，基本都吃掉了。這一攢點錢兒，就給閨女買吃買喝了。小姑娘小時候那陣兒，許老三還托門路給他閨女買奶粉和麥乳精呢。老三這個人那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疼孩子。他那時上工都不多，整天在家照顧小不點。”</br> 總不能說，是許老三懶不想上工吧？</br> 反正，照顧孩子是真的，疼娃兒也是真的。</br> 大隊長覺得，自己這叫美化，不叫撒謊。</br> “好在啊，小姑娘自己也爭氣，當時剛生下來跟小貓崽兒似的，你看現在，身體棒棒的。”大隊長看著小姑娘端著個木托盤，里面放了四個裝滿了水的小木杯子。</br> 雪林看著妹妹戰戰兢兢的樣子，趕緊上前給接過來，遞給大家，一人一杯。</br> 小木杯子一個人拳頭大小，裝水不多，但是看起來十分的圓潤可愛。倒是挺討喜的，他笑著說：“這看著就不錯。”</br> 水里有一片翠綠的葉子，看著卻也不是茶葉，他低頭一口悶了，雖然不明顯，但是卻有股子微微清涼的感覺。</br> 陳隊長驚訝的揚了揚眉，說：“這是茶葉么？看著不太像。”</br> 小桃子：“這不是茶葉，這是薄荷。”</br> “薄荷？”</br> 許桃桃以為他問的是薄荷是什么，撓撓頭，不知道了。她立刻求助的看向了哥哥，心里則是想著，果然她的知識很不夠！</br> 雪林：“嗯對，現在雖然上秋了，但是暑氣還是有的，喝點薄荷葉還是有好處的，比較清熱，對身體也不錯。”</br> 陳隊長笑了，說：“我知道薄荷好處不少，不過咱們這邊倒是很少見。”</br> 他是在江蘇那邊當兵的，對這個還是有點了解的。不過薄荷他們這邊兒幾乎看不見的，所以他才好奇問了一句。</br> 雪林笑：“這是我自己養的。”</br> 陳隊長：“……？？？”</br> 雪林：“我跟人要了個杈兒，自己栽培起來的。你要是喜歡，分你一點，你明年三四月份過來，我給你弄點，你回家自己栽培，其實不難養。”</br> 陳隊長笑呵呵：“這個不難養嗎？我怎么覺得不怎么容易。”</br> 雪林：“狗掛個餅子都能學會！”</br> 陳隊長&兩個小公安：“…………………………”</br> 你這么描述，我們如果不會可就尷尬了。</br> 難道，還不如狗？</br> 陳隊長深吸一口氣，說：“那我可記著你這個話了，明年開春我可來跟你要了。”</br> 雪林：“行啊！”</br> 陳隊長：“你多大了啊？我看你跟你姐姐差的不是很大的樣子。”</br> 雪林挑眉，說：“我們倆是龍鳳胎啊！今年都十一歲，她比我早一點點，所以就成了姐姐。”</br> 陳隊長再一細看，倒是覺得，雖然他們不像有的雙胞胎分辨不出來，在大家看來反倒是不太像。但是若是真的仔細分辨，就會覺得，雙胞胎就是雙胞胎。若是從細微出發，就會發現他們相似多的不得了。</br> 不過，才十一嗎？</br> 他還是有點驚訝的，因為這個少年個子還是有點出挑的。</br> “那你長得挺高的。”</br> 雪林高興：“那是，我爸媽都不矮，我要是矮，不是很奇怪嗎？”</br> 陳隊長：“……”</br> 這孩子人是挺好的，就是不怎么會說話。</br> 正在這時，小桃子倒是憂心忡忡了：“那我為啥矮墩墩啊，吃好多飯也不長個兒。”她好憂愁啊！</br> 雪林：“小桃子還小啊，你才七歲，這等再過個兩年，十來歲就要開始抽條兒了。你放心，咱家人個子都挺高，小桃子不會是一個小矮子的。”</br> 許桃桃：“嗯！我相信哥哥。”</br> 嘴上說著相信，粉嘟嘟的小臉蛋兒還滿滿都是憂愁，一點也沒有散開。這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家伙兒。</br> 雪林想了想，說：“那么我們來玩拔蘿卜？說不定拔一拔蘿卜，抻抻就長高了。”</br> 許桃桃：“這樣可以嗎？”</br> 大眼睛亮晶晶的盯著了哥哥，雪林：“當然可以。”</br> 許桃桃：“那我要拔蘿卜。”</br> 她多云轉晴，高興起來。</br> “桃子，小桃子……”</br> 許桃桃一聽到叫聲，趕緊往門口跑，門口是小許朗，小許朗：“桃子，你快來，我姐姐回來了，咱們分錢。”</br> 許桃桃一下子蹦起來，把小板凳帶倒了也不管，嗖嗖嗖的往門口跑，一溜煙兒，兩個小孩兒就沒影兒了。</br> 陳隊長好奇的看著，覺得這個村子生機勃勃，這一家子也很有意思。</br> 大隊長生怕陳隊長誤會，他解釋：“剛才那個是我家小子。他們這些孩子整個兒夏天都在河里捉螞蟥，曬干了攢著，這不是上秋兒了螞蟥幾乎沒有了嗎？正好我閨女今天去公社她大姨家，就捎到收購站賣掉了。”</br> 一個小公安好奇的緊：“那玩意兒還能賣錢？”</br> 大隊長覺得，這城里人就是見識少啊，他點頭：“那當然能啊！一斤六塊呢。”</br> 幾個人都挺驚訝的，沒想到這么值錢。他們算是比較辛苦的工作加上補貼，在縣里算是十分高的工資了，一個月下來也不到五十。這螞蟥一斤就能賣六塊，算起來真的不少。</br> 大隊長：“螞蟥曬干了很輕的，他們六個小孩兒，從河水化開就開始抓，到這上秋，也就一斤左右吧。不過孩子們懂事兒，都想為家里分擔。去年夏天我家兒子分了錢，還交給我媳婦兒了呢。”</br> 說到這里，十分洋洋得意。</br> 陳隊長：“這樣也挺好的。”</br> 大隊長：“可不是嗎？咱們農村不像是你們城里，能做工人，也能打點零工賺錢。我們沒有那些門路，辛辛苦苦一年下來，勉強吃個八分飽，手里也是別想有一分錢的。所以這上山抓個蟲子，下河抓個螞蟥，偶爾采個草藥，就是十分難得的收入來源了。往年就是靠著這些小錢兒過日子。今年稍微好一些，雪林教了咱們養土鱉，稍微賺了點。緊跟著咱們又有了造紙廠，想來日子會越來越好。”</br> 陳隊長點頭，說：“現在全國上下都困難，如果全想讓組織幫忙也是不現實的。自己多開拓點門路也是好的。我其實今天過來就覺得你們村子精神面貌很好。而且沒有什么懶人。”</br> 他們進村的時候就碰到一群小孩兒拖著樹杈子往回走呢。小孩兒都如此，更不要說大人了。</br> “雪林是吧？你挺厲害的啊，又會養薄荷又會養土鱉。”</br> 雪林直愣愣的：“沒什么的，哪個男孩子不會鼓搗這些？”</br> 陳隊長與兩個同事：“…………”</br> 他們小時候，大概不是男孩子。</br> 大隊長內心暗尋，雪林今天說話格外愣啊！</br> 不過好在，這個話題沒有持續，屋里很快的傳來了十分噴香的味道。即便是不重視口腹之欲，也有些忍不住覺得口水開始分泌。</br> 陳隊長：“這味道真是……”</br> 他倒是不會形容了。</br> 大隊長：“老三媳婦兒的手藝，絕對是絕了，吃過都說好。”</br> 說話的功夫，常喜這邊也開了鍋，這一開鍋，味道更是好的不得了，常喜撿出來四個，放在盤子里端出來，說：“大家嘗一嘗，有點燙。”</br> 金黃色的菜餅子是橢圓形，只看著就覺得這一定是很美味，更不要說，味道還縈繞在鼻尖呢。</br> 大隊長：“那我可不客氣了。”</br> 他不是一個愛占便宜的人，但是這個真的扛不住。</br> 陳隊長幾個人也沒客氣，一人捧著一個，雖然燙手，但是完全沒有問題。陳隊長一口咬下去，瞬間眼睛亮了。</br> “這是什么菜，吃起來真的很不錯啊。”</br> 常喜詫異他竟然沒吃出來，說：“蘿卜纓啊！”</br> 陳隊長他們幾人：“！！！”</br> 不！</br> 當他們沒吃過蘿卜纓嗎？怎么可能是這樣的味道？</br> 這不可能！</br> 而且，菜里面明明沒有肉，卻吃出了很濃郁的肉味兒，油汪汪的感覺，真是讓人分外的不解。不過，再不解也不能耽誤他們吃東西。幾個人都是大男人，幾口就吃掉了。</br> 常喜趕緊又去裝了兩盤子，看樣子，這些人是沒打算帶走，打算直接吃光了。</br> 常喜：“來，我包了很多，還有的。”</br> 說起來，這個菜餅子除了玉米面兒格外的細致之外，材料都是很普通的食材，可是吃起來不是的。</br> 陳隊長：“你這味道很絕，我都沒吃出來是蘿卜纓，這咋還有肉味兒啊。”</br> 常喜也不藏私，含笑說：“我的蘿卜纓兒是之前用鹽揉出來的。然后我還放了高湯的，咱們農村人沒有肉票，平日里不好買肉，所以我家基本上都是買一些不要票的大骨頭。就算是上面很光沒肉也沒關系。回來之后放上料就用大鍋兒燉，不要不舍得放料，也不能節省時間。最好多燉一點時間，我基本上都是一天一宿。這一天一宿，骨頭都酥了，基本上骨髓啊，肉渣啊，油星兒啊，都會融在這個湯里，然后我就會用壇子封起來。每次做菜的時候放一勺兩勺，包餃子包子菜餅子什么的在多加一點調味兒。味道就會很好了。又省錢又美味，你回家讓媳婦兒試一試。”</br> 陳隊長認真的記下，感慨：“多謝。”</br> 常喜微笑：“不客氣。”</br> 她招呼：“再多吃點。”</br> 她又提點：“這個高湯，如果是夏天就要趕緊吃完不能久放，不然容易壞掉的，那就太浪費了。冬天倒是沒有這個擔憂。”</br> 陳隊長幾人趕緊點頭，內心紛紛感慨：這次真是來著了啊！原來就是對大力士小姑娘許柔柔好奇才跟著來，可真是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這真是太好吃了！</br> 常喜已經想到幾個大男人比較能吃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幾個人每個都吃了五個，男人巴掌大的菜餅子吃了五個，這也太能吃了。</br> 這么看，他們家柔柔其實也不是很能吃啊。</br> 陳隊長一行人提前吃過了晚飯，倒是也沒有久留，很快的就離開了許家屯兒。</br> 常喜看著他們離開，由衷的感慨：“幸好我家里沒有這么能吃的兒子，這家里要是養著幾個像他們一樣能吃的半大小子，那日子得多苦啊。”</br> 想一想，不寒而栗啊。</br> 大隊長：“……”</br> 我覺得你這話是占人便宜，但是沒證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