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事情就這么悄無聲息地過去了,沒有人知道內里的緣由,看到的人也只當是花草生個病,而后一笑而過。
皇帝親自派人查探,效率自然是高,至少殿中省跑斷了腿,也沒有確定那個同伙是誰。
御書房,景和帝站在金絲楠木桌案前,聽著眼前的暗衛一一匯報。
茉莉花事件早已經過去了三天,整件事情的細枝末節早已調查的清清楚楚。
小路子的那個同鄉的確是永和宮的人,只不過他原是張昭容長春宮中西配殿趙美人那里的灑掃太監,后來因為干活不盡心被打發走了,可他原就是張昭容的人。
之后被分配到了永和宮,容妃身為從二品妃子,自然不會在意這么一個粗使太監,至于另一個同伙,則確確實實是聽命于張家姑侄的。
張昭容依附于誰?自然是惠太妃。
景和帝知道,張昭容看著老實,其實不是個安分的主兒,由于身份,她才安靜了許多年,總以為惠太妃能把她拱上后位。
可這么多年了,她還是在上三嬪的位置上,半點都沒有挪動過,再加上皇宮內進了不少家世優越的貴女,可不就心急了?
與惠太妃一拍即合,想先把周宜然拉下來。
只是,她忘了,惠太妃也只是太妃而已,不是太后,更無權決定后位歸屬,若不是她膝下有親子,少不得就去皇廟祈福了。
她們當自己是誰?真以為自己智計無雙呢!若他們算計的不是周宜然,而是其他人,還真就有可能成功,只可惜,眼瘸,選錯人了。
景和帝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金絲楠木發出清脆的聲響,為沉悶的御書房增添了點點生趣。
“告訴殿中省少監,那個小太監,是張昭容的人,另外,隔壁的婆羅國不是上供了一套茉莉樣式的羊脂白玉頭面嗎?都給華婕妤送去,她懂得什么意思?!闭f完,景和帝的眼中閃爍著笑意。
蔡公公小心地應是,走了出去,心道華婕妤可不是個善茬子,惠太妃一派這回有的掛落吃了。
皇上都登基了,也不知道她還折騰個什么呢勁兒,一個天殘兒子,還能繼承大寶不成?
后宮關于皇上的消息永遠是傳播的最快的。
沒過多久,后宮眾妃就收到了周宜然又得了賞賜的消息,各個恨得咬牙切齒,不知揉爛了多少條帕子。
特別是,這套頭面,張昭容曾經隱晦的像景和帝討要過,然而未果,宮里不少的妃子等著看她的笑話呢!
張昭容的確惱怒,可她也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周宜然,自己統共也就比周宜然高上兩個位份,人家家世又好,爬到自己頭上是早晚的事情,而且,承恩侯并非皇上嫡親舅舅,而是貞賢太后的庶出弟弟,貞賢太后是家中唯一的嫡出。
但在貞賢太后入宮為后幾年后,承恩公夫人去世,承恩公糊涂,將惠太妃的生母,也就是現在承恩侯的生母扶正,好在被先帝和張家族里一力壓了下來,因此,惠太妃生母名義上是正室,實際上連族譜都沒入,依舊是姨娘的身份,更不用說誥命了。
惠太妃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
也因為此事,張家幾乎成了京城的一個笑話,告知了全京城的人,卻沒有進祠堂入族譜,可不就是個笑話?
還有承恩公,竟要將一個外室扶正,讓一個外室成為國母之母,當真是糊涂至極!
若真成了,皇后還有何顏面,置皇室于何地?
先輩的梁子早就結下了,張昭容身為承恩侯庶女,如果靠自己,三品已經是頂天,更不用說景和帝對她們滿心厭惡。
頹然地坐在太師椅上,張昭容知道,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清平軒,周宜然剛剛送走來送東西的太監。
女人大都是愛美的,漂亮首飾沒幾個不喜歡的,順便心里也對景和帝又滿意了一份,事后補償工作做得很是到位。
聽到朱殿中丞說那個人是張昭容宮中的人,她心里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惠太妃,承恩侯府,齊王,張昭容,給她等著吧,想害她周宜然還想全身而退?做夢去吧!
拿了一只簪子插在發髻中,更顯得她肌膚瑩潤,烏發順柔。
就算皇上這兩天不進后宮又怎么樣?女人嘛,不止要美給男人看,還要讓自己看得樂呵看得舒坦。
這幾日的惠太妃有些煩躁。
因為最近殿中省送來的東西,品質遠不如以往,卻又在她的份例之內,讓她想發火都沒處發。
她知道,一定是她原來的籌謀泄露了,被皇帝發現了,可那又怎么樣?她身為先帝妃子,怎么說也是景和帝的庶母,除了讓她過得艱難一點,他就算再膈應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樣,更何況,她身后還有承恩侯府。
可她并不滿足于這樣的生活。
不然當初她為什么千方百計地勾引大了自己將近十五歲的姐夫?多次未遂之后穿著嫡姐的衣服和先帝成了好事,生生氣的纏綿病痛的嫡姐一命歸西。
先帝就是再厭惡她,不還是要給過世的嫡后面子?讓她入宮即為妃位?生下“不足月”的齊王更是一躍四妃之首?
只可惜,她的獨子是個天生的瘸子。
這讓她十分的不甘心!身份!身份!身份!
從來都是身份!
嫡姐是高高在上的嫡女,而她只是個外室所出的奸生子!嫡姐的孩子出生就是太子,而她的孩子出生即為殘疾,連爭奪皇位的可能都沒有!憑什么???
憑什么!
誠然,她無數次地想要弄死太子,可太子不僅有先帝的層層保護,自己也是了得,知道這個庶出姨母是害死自己母后的真兇,從來不假以辭色,更是當著先帝的面說她鮮廉寡恥,先帝也從未呵斥于他!
這讓她在宮內生存更加艱難。
這次,她認準了周宜然大概是未來的皇后,想絕了她的子嗣,讓景和帝沒有嫡子誕生,可被侄女搞成這樣!壞了她的計劃!
兩個人的意見有分歧,這事還如何能成?
原本她想的是,只要周宜然沒有嫡子,她再控制住后宮的子嗣,大皇子夭折,二皇子三皇子一個藥罐子,一個出身低微,到時候就可以將自己的孫子過繼到景和帝名下,日后,這天下,還不是她張蘭兒的孫子的?
想到這里,惠太妃就恨的眼睛都紅了。
張昭容或許知道惠太妃的打算,也有幾分真心的破壞。
可她現在再是憤怒,都于事無補。
午睡醒來后,周宜然這里迎來了一位令她頗有些意外的客人。
前幾日程洛飛侍寢后,被晉升為嬪位,之后錢瑤,吳敏儀(吳美人),付美人,姜承徽,紛紛侍寢,差不多都晉升了一兩級。
現在的周宜然,仍舊是這一屆秀女中位份最高的。
其他的秀女心里就是再焦灼再嫉妒也無法,誰讓人家起點就高?
她們十幾位秀女雀屏中選,可兩月下來,能一月都有固定圣寵的人,卻寥寥無幾。
自然,周宜然就在這少數當中。
她不說寵冠后宮,可一個月下來,景和帝至少也要來她這兒七八次,不拘是過夜還是用膳。
因此,清平軒里里外外的人走出去,其他宮里的奴才那都是要高看一眼的。
入宮不過兩個月,卻已經進入初秋,天氣漸涼,周宜然的身上早早就換上了碧桃親手縫制的保暖衣衫。
此時的她,穿著常服坐在小案前,粉色的云錦上面細細密密地繡著大朵大朵的木槿花,她的妝容也不似往日清淡,這樣的妝面,令她反而多了幾分嫵媚明艷。
烏壓壓的黑發中只有一只累絲金鑲紅寶牡丹步搖,還有一只云紋金簪,流蘇上的紅寶石隨著周宜然的動作微微晃動,淺笑抬眸間,風流天成。
程洛飛來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副美人如景的畫面。
她的眼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絲凝重和嫉妒,清麗的臉上掛起笑意,福了福身,“華婕妤,今日突然造訪,也不知有沒有打攪到你?!?br /> 周宜然自從她進了屋子,就全程盯著她,怎么可能沒看到她的眼神,即使不能完全理解,但猜個大概還是有的,無非就是羨慕嫉妒,因為原書中,這個女主前期的性格十分尖銳,掐尖要強。
不過她也能理解,畢竟她的出身在這個時代來看算不得光彩,就算現代,大部分的人都瞧不起私生子女,別說她還是外室所出了。
天下間可沒幾個人能夠做到對外界的言語不聞不問,毫無波瀾。
“程嬪過于客氣了,算不得打攪,正好我最近正閑得無聊,江姐姐最近還有些咳嗽,不讓我近她的身,你要是不來,我可能就找樂府的伶人來跳個舞唱個曲兒了?!?br /> 周宜然就這么隨口一說,畢竟她是真的無聊,整個清平軒就她一個主子,和宮女太監說幾句話他們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無趣極了。
隔壁的何優璇何婉容,又是個性子清冷的,更何況,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她對自己有那么一絲絲的敵意和鄙視。
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
至于再隔壁的許寧許嬪,看誰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覺得自己家世優越,如果不是不想平白樹敵,周宜然都想噴她你是不知道你家的爵位在你父親這里三世而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