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接過了蓋子,便聞到了上面的藥香,臉色更是難看幾分。
  后宮的這種陰私手段,真是層出不窮,無休無止,能想出這個辦法的人也真是陰狠毒辣。
  沒有用過的藥罐,哪兒來的藥香?好在那個小太監動作太大,被人發現,要不然,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容妃和趙妃趕來的時候,便見到了景和帝冷凝的神色,心中一個咯噔,暗道不妙。
  三人互相見了禮,景和帝便將藥蓋子遞給了二人,再由碧水細細地將今日小廚房的事情說了出來。
  兩人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她們兩人管理后宮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為了不叫人說嘴,更是戰戰兢兢,事無巨細地看著,沒成想,還是出了這么大的簍子。
  “皇上,能否給臣妾二人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讓臣妾好生查一番,定然會給華妹妹一個公道!揪出幕后黑手!”
  趙妃也連聲附和,“皇上,您是知道臣妾二人的,我們姐妹二人雖然資質駑鈍,但從未懈怠過,宮里的人出去進來所有物件兒都要詳查,只除了落霞宮那里……”趙妃小心翼翼地看著景和帝的臉色,心一橫,也不怕得罪人了,“從來不叫人檢查的。”
  景和帝的手指輕叩著小幾,這十分富有節奏的聲音無端地令人發慌,良久,景和帝開口,“先把那個小太監帶上來,來人,給容妃和趙妃賜座?!?br />  兩人站了許久,腿都有些酸了,聽到了能做下,頓時松了口氣,屈膝行禮謝恩。
  那小太監被造辦處的幾位扭送了上來,嘴里被塞了一塊兒抹布,防止他咬舌自盡。
  但現在看來,這家伙怕死的很,膽子還小,背后的人怎么會派他來干這件事情?
  “本宮且問你,你這個蓋子是哪來的?何時得來的?與誰接的頭?那人什么樣子?除此之外,還吩咐你什么了?他許了你什么好處?還不如實招來!”容妃疾言厲色,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小太監生吞活剝了才解恨。
  小明子嘴里的帕子被取出,聽見容妃的怒喝,才恍然回神,一個勁兒磕頭,鼻涕眼淚流了滿臉,“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奴才實在是不知道啊,是,是寶金閣的一個小宮女叫彩珠,她說前段時間她得了一件主子賞賜的紫砂藥罐,九成新的,但藥蓋子卻全是藥味兒,她想帶出宮賣出價錢,怕被人發現這是個用過的,就叫我偷偷換了華充儀這里的蓋子,賣得的錢她給我一成,奴才,奴才,”
  小太監抽抽噎噎的,說話都不利索了,“這才鬼迷心竅答應下來了,奴才不懂藥理,沒想過這會是紅花煮過的?。壳蠡噬祥_恩??!”
  景和帝沉聲道:“蔡富貴,馬上把那個叫彩霞的宮女帶過來,把柳昭媛也帶來。”
  蔡公公縱然很抗拒這個名字,還是依言下去準備叫人請人了。
  清平軒距離寶金閣屬實不遠,就隔著一座永福宮,柳昭媛來得很快,但卻帶回來了一個并不是很愉快的消息。
  彩霞沒了。
  一時間,眾人的心都吊了起來。
  景和帝微瞇著眼,眸光凌厲,聲音低沉,“呵,真是好手段!查,給朕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魑魅魍魎在這里興風作浪!”
  柳昭媛低著腦袋,恨不得皇上看不到自己,退到角落里,當個隱形人,深恨彩霞這個給自己招來禍事的賤婢!
  更何況,那個彩霞不過是她寶金閣里面負責灑掃的小宮女,一向干的是粗活,放她面前她都不知道是誰!
  紅花這種東西,落到誰的身上,不死也要揭層皮!偏偏,偏偏,落在了她頭上,偏偏這賤婢在這關口被人滅口,她真是百口莫辯!
  好在,皇上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她這一輩子也只能有一個二公主,應當不會懷疑自己。
  當然,前提是皇上沒有拿自己當替罪羊的打算。
  這一刻,柳昭媛真的是恨極了那個幕后下手的人。
  周宜然沉默地坐在一旁,心情十分詭異,要知道,前世的那部大熱的宮斗劇,里面就有關于以這種方式下藥的情節。
  她沒看多少,只是知道個大概,也不知道這樣的手法在歷朝歷代普不普及,可若是根本就沒有人用過這個法子的話……
  那必定是那個程洛飛在背后推動的!
  這么想著,便覺得自己應該找個時間把庫房里的東西好好檢查一下,以后小廚房建成,食材也要小心。
  古代這些人的法子才多呢,想到這里,她輕吐出一口濁氣,心跳慢慢緩了下來。
  古代人的腦袋瓜子不比現代人差,只是由于環境,在見識上差了些,給繡線浸泡藥物,給未長成的蔬菜澆灌紅花水,未長成的小雞以紅花或其他藥物為食,手段陰狠卻也靈活。
  景和帝余怒微消,轉過頭就看到周宜然呆愣愣的樣子,以為她是心有余悸,害怕了,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這幕后之人,委實猖狂!”
  周宜然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勉強笑笑,“皇上,依嬪妾看,不如趁著年關大清掃之際,徹查后宮,那人手段了得,難保其他人那里沒有這些東西……”
  周宜然話音剛落,眾人齊齊變了臉色,就是作壁上觀的柳昭媛也心焦不已。
  容妃趙妃雖然已經是后宮的老人了,但都是二十三四歲,自然還有想要生育的想法,而柳昭媛,則是擔心二公主用了那藥罐蓋子煎出來的藥,小小年紀傷了身子。
  她們三人,小廚房可是用了三年的。
  容妃心里慌得很,連聲附和,“華妹妹說的是,理應徹查一番,不過就是臣妾和趙妹妹辛苦忙亂一番,如此手法,聞所未聞!宮里還不知有多少姐妹遭了毒手,一日不查清楚,臣妾寢食難安?!?br />  “皇上,容姐姐說得對,這件事情一日不查清,就會有更多的人著了道,那幕后之人用心不良,這是存心要斷了皇家的子嗣啊!”
  景和帝強壓下去的怒氣頓時又被挑了起來。
  不過他一向老成持重,身居太子之位多年,早已練出了喜怒難辨的本事,“既然如此,那就徹查一番,總歸是你們二人疏忽所致,若是沒查明白,這宮務還是交給惠太妃忙活一陣吧!”
  此話一出,兩人當即跪下,心里暗暗叫苦,交給誰都好,惠太妃那個老虔婆?想都別想!
  “臣妾定當竭盡全力調查,戴罪立功!”
  景和帝起身,淡淡的道:“好了,你們幾人回去吧,既然那個彩霞是柳昭媛宮里的,此事柳昭媛尚有嫌疑且難逃失察之罪,什么時候查清楚,什么時候再出宮吧?!?br />  聞此,柳昭媛跪下叩首,著實松了一口氣,只是禁足而已,“臣妾謹遵圣令?!?br />  言罷起身,三人帶著身后的宮婢和太監紛紛如潮水般退出了清平軒,陰著臉各回各處,開始檢查各樣器具還有庫房。
  周宜然起身,說話輕輕柔柔的,已經自然許多,“都怪嬪妾,讓您急匆匆的就過來了,皇上還未曾用膳吧?餓壞了皇上可就是嬪妾的不是了,”周宜然拉著景和帝進了花廳,“御膳房那邊知道這里有點事兒推遲了,說好了再送來幾道菜,委屈皇上同嬪妾一同用膳了,嬪妾的份例可比不得您!”
  景和帝刮刮她的鼻子,笑了。
  今天發生太多事情,因此飯桌上的兩人都是各懷心事,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被兩人運用到了極致。
  臨近年關,景和帝忙得很,因此用完了膳,就匆匆回了祈年殿處理政務,臨走之時還承諾抽出空來就來看她。
  景和帝一走,周宜然呆在房間里許久,暗自思量,忽而直起身來,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這個程洛飛,膽子可真是夠大的,都什么時候了,還敢去招惹惠太妃那個老虔婆!與虎謀皮也不怕被老虎吞了!”
  幾人對周宜然的話沒有絲毫懷疑,程洛飛和惠太妃都是有前科的,尤其是程洛飛,心思縝密毒辣,即便是下手也很難叫人捉到把柄,況且她們也打探到了,最近雪瓊閣的一個小丫鬟時常跑到落霞宮去,雖然動作隱秘,但還是被他們挖了出來。
  而且這事兒痕跡也沒抹干凈,周家的暗線抽絲剝繭,最后目光定在了惠太妃和程洛飛的身上。
  在宮中人手不多的周家都只是用了半日查清楚,可想而知,景和帝那里故意給留下了多少的痕跡,惠太妃的人手已經捉襟見肘到了什么地步。
  當然,也全賴這次發現的太猝不及防。
  不過這里還摻和進來了一個周宜然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人。
  齊王妃章芷容。
  齊王乃是天殘,從出生開始就失去了角逐皇位的資格,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也不愿意以女配之,而且天殘的孩子最是招皇帝忌諱,大多數人都覺得是君主德行有虧,才賜下一個天殘的孩子,以示警告。
  自然,齊王不為先帝所喜,惠太妃愁白了頭發,也沒能找到一家高門愿意結親,退而求其次,選了四品官兒的嫡女章芷容作為齊王的嫡妃。
  章芷容心機頗深,處處小意討好,齊王不領情,惠太妃心里舒坦得很,可到底是意難平,對于章芷容的家世,始終是喉嚨里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