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離得有點太近了。
    陸太攀垂眸看著自己身側(cè)的少年然后這么想道。
    年輕beta的臉還很紅,濃密的睫毛掩住了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少年并不敢看他,一直低著頭,仿佛只是在專心致志地研究著陸太攀留在掌心的痕跡。
    一股很淡很淡的香氣從對方白皙的皮膚深處滲透出來,是一種讓人聯(lián)想到青澀的果實和未綻放的花蕾般的香氣。
    陸太攀神色如常,但是在面罩之下,他不由自主地用舌尖抵住了自己的齒間。
    冷酷,死寂的身體里有細小的火星在閃爍。
    那是一種讓陸太攀自己也感覺到陌生的,隱秘的悸動。
    ……是誘導劑的副作用與信息腺發(fā)育共同作用引發(fā)的信息素溢出反應。
    陸太攀冷靜地分析著,然后對現(xiàn)在的狀況給出了答案。
    來之前他已經(jīng)看過蘇涼的醫(yī)療報告。
    蘇涼身體里還有少許誘導劑未能完全代謝完畢,再加上他以現(xiàn)在這樣的年齡經(jīng)歷信息腺發(fā)育,必然會導致信息素的輕微紊亂。
    最可能的情況就是,他會像現(xiàn)在這樣,明明是尚未分化完全的Beta,身上卻會散發(fā)出類似Omega的氣息。
    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陸太攀自己,他正經(jīng)歷著每一個Alpha易感前期都會有的,那種野蠻而原始的敏感和沖動。
    這種感覺相當糟糕。
    畢竟陸太攀最厭惡的就是失控。樂文小說網(wǎng)
    “我應該離開了。”
    陸太攀果斷地站起來遠離了蘇涼。
    “啊?巳先生現(xiàn)在就要走了嗎?”
    蘇涼有點兒吃驚地望著他,眼神還是濕漉漉的,透著一抹尚未來及掩飾的依戀。
    【信息素釋放治療,會讓患者在之后幾天到幾個星期內(nèi),依然對Alpha信息素來源者產(chǎn)生生理性的親近感。】
    醫(yī)療報告上沒有感情的分析字樣劃過陸太攀的腦海。
    但對上蘇涼此刻的眼神,陸太攀還是不自覺地又舔了一下牙尖。
    “嗯。”
    他冷淡道。
    然后無視了蘇涼的目光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但是尚未來及跨出房門,就又聽到蘇涼有些忐忑地詢問。
    “巳先生,你之后還會來這邊執(zhí)行公務嗎……那個,我的意思是,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陸太攀在原地沉默了兩秒鐘。
    其實按照他的計劃,他與蘇涼之間不會再有任何聯(lián)系了。
    他固然會庇護這名過于天真且笨拙的Beta,但即將發(fā)瘋殆死的蛇主陸太攀,注定不可能跟這種柔弱的普通人有過多的牽扯。
    然而在所有冷靜的思考過后,陸太攀聽見自己聲音微沉地回應道:“如果條件允許的話。”
    ……
    回到了蛇主陰冷死寂的宅邸,陸太攀面無表情地踏進了醫(yī)療中心。
    “管家,準備抑制劑,強度上調(diào)2個單位——”
    他無意識地抬手探向領(lǐng)口,例行公事地打算脫掉作戰(zhàn)服迎接機械臂和藥劑注射,然而下一刻指尖觸及到的卻是自己的皮膚而非皮質(zhì)的作戰(zhàn)服,男人眼底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才想起自己的作戰(zhàn)服如今大概正在蘇涼的懷里。
    難以解釋的愉悅感在陸太攀心底一閃而過,但在來得及仔細探究之前陸太攀的耳邊卻響起了管家的電子音:“駁回醫(yī)療請求。我剛檢查了你的身體各項指數(shù),讀數(shù)表明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良好,信息素紊亂值甚至到了可控范圍內(nèi),精神穩(wěn)定度也十分良好。當然我可以理解你對抑制劑的要求,但恕我直言,從你的生理數(shù)據(jù)來看,你只是單純的因為性荷爾蒙旺盛分泌而產(chǎn)生的身體亢奮,換而言之就是,你只是產(chǎn)生了每一名正常成年雄性哺乳動物都會擁有的x沖動而已,你無需因此而產(chǎn)生恐慌,更不需要用藥物來壓制住這種正常的生理反應——”
    “閉嘴。”
    陸太攀冷冷道。
    “好吧,”管家乖巧地說道。
    但是在短暫的安靜了幾秒鐘之后,它又開口補充了一句:“需要我暫時封閉該處設施方便你進行自我紓解嗎?根據(jù)我的推演這其實對你的身心狀況都有好處。”
    陸太攀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剛好又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物,他甚至有種直接把某位過于活躍的人工智能直接關(guān)機的沖動。
    “我已經(jīng)重新調(diào)試完完謐園的防衛(wèi)設施,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的漏洞,該設施附近完全沒有裝備小型動物驅(qū)逐器——你記得修補好這個漏洞。”
    他若無其事地吩咐道。
    而陸太攀口中的謐園指的正是蘇涼如今所住的那棟小別墅。
    管家微微偏了偏頭,不得不說它的各項人性化模塊都被加強到了極致,以至于明明沒有太多表情卻依然表現(xiàn)出了它內(nèi)心的迷惑。
    “小型動物驅(qū)逐器?為什么要在那里安置這種東西——”
    “因為貓會跑進去。”陸太攀道,“這對于蘇涼來說有些危險。”
    管家沉默而一會兒才開口回應:“我不是很能理解。”它顯得很納悶,“但是我已經(jīng)收到命令,正在目標地點附近裝配小型動物驅(qū)逐器。”
    “很好。”
    陸太攀沒有理會人工智能此刻的疑惑,他隨后又發(fā)出了新的指令:“蘇涼還在服務期,而且他既然還是十分在意之前負責照顧的那座萊亞植物的花園,就讓他繼續(xù)好了。在三天內(nèi)重新布置好土壤并且將萊亞植物移栽過去——”
    “可憐的蘇涼少爺?shù)故谴_實提到過他的工作尚未完成,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管家的電子眼閃爍了起來,“等等,你該不是又監(jiān)聽了蘇涼少爺?shù)娜粘υ挘俊?br/>
    陸太攀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我親愛的主人,作為你的人工智能,我有義務提醒你一件事……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些非常危險的傾向?”
    陸太攀此時已經(jīng)開始例行地處理起個人終端上的加急文件。
    管家的嘮叨對于他來說一直都只能算得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背景音,然而聽到它此時的疑問后,陸太攀還是眉梢輕跳了一下。
    危險的傾向?
    陸太攀并不這么認為。
    在直接接觸蘇涼之后,陸太攀反而覺得自己更有義務對其進行應有的保護。
    如果不仔細排除掉蘇涼周圍的危險訊號,誰知道那個傻乎乎的Beta會落入什么樣的陷阱中去呢?
    畢竟,就連貓都可以把他騙得團團轉(zhuǎn)。
    ……
    【“你可以叫我巳先生——”】
    與此同時,在距離蛇主宅邸不遠處的小別墅內(nèi)。
    蘇涼正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啊啊啊真是的!”
    蘇涼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最終忍無可忍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用看鏡子他也知道,他現(xiàn)在的臉色一定相當不好看,估摸著黑眼圈都已經(jīng)掛上眼底了。
    蘇涼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這就是所謂的信息腺發(fā)育導致的負面反應嗎?
    身體明明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蘇涼甚至覺得自己哪怕躺在野地里也能一秒鐘睡著。然而,在別墅那張無比舒適,寬敞,連床品都之前見都沒見過的奢侈品的大床上躺下后,蘇涼卻依然睡不著。
    那是一種根本無法解釋的強烈空虛感。
    無法安心,更無法睡著。
    后頸明明已經(jīng)不再腫脹了,但傷口最深處的神經(jīng)卻在跳個不停,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它的存在感。
    即便是在前世,自己飽受病痛折磨時,也不曾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簡直比那種蝕骨的劇痛還要難熬。
    蘇涼最開始還企圖用被子裹住自己好填補那種無處可尋的空虛感,但之后他還是無法忍受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也許是出于本能吧,等他的意識回神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衣柜前。
    巳先生留下來的作戰(zhàn)服已被他小心翼翼地掛在了這里。
    男人離開時并沒有帶走自己的作戰(zhàn)服,而按照蘇涼原本的計劃,下一次見面的時,他可以把作戰(zhàn)服還給對方。
    但現(xiàn)在情況似乎變得有些尷尬,蘇涼發(fā)現(xiàn)自己正緊緊地抱著那件作戰(zhàn)服。
    那上面依稀殘留著巳先生身上獨有的氣息。
    那是一種非常非常淡的氣息,就跟巳先生本身一樣,是冰霜,苔蘚,草木,以及焚香似的味道。
    當然,因為味道太淡,蘇涼其實壓根聞不到這么細致的氣味……然而那一絲一縷極其淡薄的味道沁入鼻腔的瞬間,蘇涼卻像是曾經(jīng)被類似的味道徹底浸透包裹過一樣,輕而易舉地就在腦海中重現(xiàn)了那種令人暈眩的美妙香氣。
    強烈安全感瞬間填補了那種仿佛有什么小爪子在抓撓心靈似的空虛感。
    蘇涼聞了聞作戰(zhàn)服。
    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蘇涼慌慌張張地連忙把作戰(zhàn)服壓回了胸口。
    明明四下空無一人,可他還是面紅耳赤,羞澀到快要全身冒煙。
    心臟里仿佛住進了一頭笨頭笨腦的大頭鹿,正在他胸口里橫沖直撞,砰砰撞墻。
    很奇怪……
    而且,也很變態(tài)。
    蘇涼在心底瘋狂地唾棄著自己,可身體還是不聽使喚。
    他緊緊地抓著黑色的作戰(zhàn)服,回到了床上。
    這一次,他把臉深深地埋在了作戰(zhàn)服的領(lǐng)口。
    靠近后頸的部分似乎,那種無比好聞,無比讓人安心的味道似乎更濃一點,只有一點點。
    然后,蘇涼閉上了眼睛,他蜷縮在陸太攀的作戰(zhàn)服里,沉沉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