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位置不好，我在網上也做了咨詢，京都醫院是這方面的權威。連京都醫院都說沒有辦法的情況，沒人能夠解決。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清風自已了，沒其他的辦法。”
“自主吸收大概多長時間？”我憂心忡忡。
“不好說，可能是一周，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一輩子，沒人說得準。”
“都是我，唉，這可怎么辦啊。”我愁得真想大哭一聲，“什么也做不好，只會惹麻煩。”
方才我進入病房時，其實很害怕。
上次魏清風住院和我一點關系沒有，阿姨都那樣的激烈。
這次魏清風為了救我連眼睛都看不見了，還搭上一雙腿，以后連路都不能走，我好怕她做出更激烈的事情。
我害怕我招架不住。
大哥再護著我，那終究是他親媽，總不能做得太過。魏清風受傷是事實，因我而起，也是事實。
意外的是，明明她們二人都在病房里，也都看到我進去，叔叔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阿姨則一直面無表情的盯著魏清風，居然沒有人搭理我。
我一邊竊喜沒有挨罵，一邊卻又懷著深深的內疚。
他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我有良心的。
“別多想，這次的事情我才是源頭，要怪也是怪我，別總往自已身上攬。”
“偏偏是血塊壓迫神經，要真是他眼睛出什么問題還好辦，大不了我給他一只眼睛就是了。現在這種情況，我就是兩只都給他也沒用啊。”
“胡說什么，”大哥在我后背上用力拍了一下，“怎么也輪不到你。沒什么事，趕緊回去，別讓小周等太久。”
“嗯，大哥你也要多休息，別把身體熬垮了。”
“好，乖。”
離開的時候，我像丟了心一樣，無法集中精神，感覺什么都不對勁，提心吊膽。
一晚上我都在睡睡醒醒之間折騰，一會兒是魏清風躺在床上死氣沉沉，一會兒是大哥站在大雨里哀傷的看著我。
早上起床，頭疼得要命，身上累得像是干了一夜的體力活。受傷的胳膊也跟著湊熱鬧，一陣一陣的抽著疼。
心情前所未有的煩躁，總覺得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敏慧開車載著我去接的爸媽，昨天她沒回公寓，還不知道魏清風的事。
我在去往機場的路上和她說了，她也是愁得不行，卻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說回去找李木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國外找個專家。
爸媽直接去了醫院，大哥不在，美娜阿姨看著突然出現的爸媽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淡淡的點點頭，然后說，“問荷，咱們扯平了。”
魏清風清醒著，他應該是聽到開門的聲音，眼睛盯著門的方向一動不動。
那雙總是繁星點點的眼睛是我熟悉的，只是目光僵直，沒有一絲的神采。他額頭有一個傷疤，左側臉頰上有個不太清晰的五指印，昨天我過來的時候都還沒有這些。
應該是我走后魏清風醒了，又要做傷害自已的事，挨了打。
只是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誰。
“媽，誰來了。”
我媽想要說話，美娜阿姨輕輕搖頭制止了，媽媽尊重阿姨的意愿，咽下了想要說的話。
“是護士，來看你輸液的情況。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M.
“好黑。”他調離眼睛的方向，直勾勾的盯著房頂，一動不動，身上一片枯寂，似乎已經認命，讓人看著揪心。
是啊，沒有光的世界，只有黑暗。
如果沒有奇跡，他的世界將是永久的黑暗。
而讓他這樣的，是我。
我是罪人，我想。
我渾身脫力的靠在墻上，這一刻，我好希望被車撞到的人是我，沒了眼睛沒了腿的人也是我，讓我自已扛這所有的一切，也好過懷著怎么都無法解贖的愧疚在這里無能為力。
終歸，是我欠了他。明明我最不愿意的就是欠他，卻還是欠了，居然欠的是這樣一個可能永遠無法補償的人情。
我低著頭無聲的落淚了，魏清風，如果可以，我想把我的眼睛和腿給你，真的。
媽媽動容的紅了眼眶，捂著嘴開始無聲的啜泣。
突然他伸出左手，朝著門的方向。
美娜阿姨握住他的手，問他，“清風，你想要什么，和媽媽說，媽媽拿給你。”
“媽，我想要小月，可以嗎？”
簡單幾個字，于我來說，如同五雷轟頂，炸得我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心底像是突然被萬斤巨石壓住，沉重得無法呼吸，好像有一只帶著倒鉤的手，把我的心臟撕扯得七零八落，鮮血淋漓。
我最害怕的事情、讓我心神不定的事情，終于來了！
我突然明白了，在那個上午，魏清風坐在他家沙發上，面對著我放在舌尖咀嚼那幾個字，為的是什么了。
那天，他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原來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他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而下著雨的天、被雨水淋得看不清路的我、疾馳而來的汽車、生病躺在宿舍里的大哥，把他一直蟄伏在心里的計劃湊了個圓滿。
一切，都剛剛好。
為了得到我，魏清風可算是機關算盡，連自已的命都利用上。
這個人，不僅對我狠，對自已更狠。
只是，他費盡心機的做這么多讓人費解的事情，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清風，你說什么胡話。”大哥從外邊進來，接住險些摔倒的我，怒喝著。
“哥，是不是小月來了？我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了。”魏清風像是沒聽到大哥的喝止，而是溫柔的輕聲問著。
他這么算計我，我想我該恨他。
可他單薄的躺在床上，雙眼空洞，兩條腿一動不動，單薄得像個紙片人。
他確實算計了我，確實讓我又一次陷入痛苦之中。
可是，他也真的救了我，我有心的。
想恨不能恨，知道是什么滋味兒嗎？
我想要張嘴，被大哥死死拉住。通紅著眼睛說，“沒有，小月今天有課。”
“你騙我，你們看我瞎了，都騙我。我聞到味兒了，就是小月，還有問荷阿姨，蘭叔也來了。我知道是他們，你們騙我。”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飛在風里的羽毛，隨時可能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