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武溪市委常委擴大會議上。組織部長柯正平就這次震驚省內外的特大交通事故作著深刻的檢討。被批準列席會議的市委委員中。許多都曾經是柯正平一手提拔起來的。最不濟也和他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此時看著柯正平滿臉沉痛的作檢討。大家都面無表情。低著頭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楊衛國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慢條斯理喝著茶水。掃了眼一言不發的喬瑞華。心里舒暢了許多。
    喬瑞華是前兩天剛上任的。而當天晚上就去拜訪了楊衛國這個班長。他是從瑞江調來的。以前和楊衛國并沒有任何的交集。不過兩人對于彼此都有所耳聞。尤其是得知以后要搭班子了。更是彼此進行了一番極為詳盡的了解。
    兩人談了些什么沒人知道。不過大約一個小時之后。是楊衛國親自送喬瑞華出來的。這在市委家屬大院里見到的人不少。兩人說著笑著。看起來關系很是融洽似的。不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但凡一二把手之間就沒有真能和諧相處的。經過短暫的蜜月期后。斗爭是不可避免的。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會被卷入其中。難以置身事外。
    喬瑞華不動聲色。卻觀察著四周的一舉一動。楊衛國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上。雖然沒有說半句話。但喬瑞華都能從四周常委的反應中。深切感受到。此時楊衛國就是這次常委會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識無意識地都朝著他看過來。
    “……因為我疏于對身邊工作人員的嚴格要求和管教。致使司機李祥斌法律意識淡薄。最終導致了這起極其嚴重的交通事故。在這里。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也向車禍中受傷和死難者及其家屬致以最真切的歉意……”
    柯正平的檢討言辭懇切。語言之間也充滿了深深的自責。看著他那滿臉的沉痛。不了解的人還真會被他這番深刻的檢討所打動。
    李祥斌被高新分局抓捕后。態度還極為囂張。對于自己的行為是矢口否認。并認為是高新分局的警察公報私仇。刻意栽贓嫁禍。可當時車禍所發生的場景。不僅是被路口的監控記錄了。事后在清理事故車輛時。也在第一輛追尾水泥罐車。整個車身幾乎都變形了的小車上找到了所安裝的攝像頭。上面更清晰地記錄了當時發生的一切。就連肇事車輛的號牌都清晰可見。
    在如山的鐵證面前。李祥斌終于不再負隅頑抗了。不過卻也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攬在了身上。聲稱當時柯正平和蘇昌志正在車上談論工作。并不知情。闖紅燈完全是自己法律意識淡薄。也沒有想到會惹出這么大的事來。現在是追悔莫及。
    不過即便如此。柯正平作為李祥斌的領導。還是難辭其咎。經過省里研究決定。給予他行政記過處分。并要他在武溪進行公開的深刻檢討。
    得知這個消息后。柯正平那懸著的心終于是放了下來。公開檢討是有些丟面子。可相較頭上的官帽子來。這又算得了什么。
    柯正平檢討完成后。現場沉寂了片刻。沒有人說話。大家都低著頭。有的拿著杯子喝茶。有的拿著筆在筆記本上專心地記錄著什么。有的似在沉思。不過所有人的余光卻都停留在楊衛國身上。這次省里的處理意見。可謂是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無疑是對楊衛國狠狠的一記耳光。
    楊衛國能沉得住氣嗎。
    就在眾人胡亂琢磨的時候。楊衛國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嘆了口氣說道：“看來正平同志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這也正好體現了我們黨有錯必改的信條和光榮傳統。大家怎么看。都說說吧。”
    會議室里沉寂了一會兒。鄧全忠就笑著說道：“我也覺得柯部長的檢討很深刻。就連老人家都說了。有錯就改。改了就是好同志。事情的發生。有其必然性。也有其一定的偶然性。我倒是認為不能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柯部長身上。這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翔龍大道車流量那么大。為什么高新區方面就不能增派警力。維護和疏導交通呢。為政者。不光是要能夠妥善解決已經發生的問題。更要能夠防患于未然。”
    他這么一發言。整個會議的味道就有些不一樣了。
    傅澤平就皺皺眉頭。不悅地說道：“鄧市長有些跑題了吧。現在說的是柯部長的問題。而不是高新區的問題。”
    賀國洪就笑著幫腔道：“這不是探討問題嗎。柯部長的問題是問題。高新區的問題也是問題。既然說到了。倒不如一起溝通溝通。許多事件其實并不是孤立的。不能光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
    徐杰放下手中的材料。他的目光輕輕掃過鄧全忠和賀國洪。笑著說道：“高新區的事情我們在下一個議題中會有提到。大家不用心急。還是先解決好柯部長的問題再說。飯也要一口一口吃嘛。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
    “哦。”賀國洪和鄧全忠不由就是一愣。柯正平眼神里也閃過一絲驚疑。按理說。常委會上有哪些議題。都是要事先書面通知各個常委的。怎么就不知道這次還有高新區的事情。難道說。楊衛國又想搞什么突然襲擊嗎。
    不過驚疑歸驚疑。常委會原本就是楊衛國掌控的。他說什么時候開就什么時候開。他說討論些什么議題就討論些什么議題。其他人。即便是二把手。最多只有建議的權力。也就是說。就算楊衛國要搞突然襲擊。大家也沒辦法。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心里不由都提高了些警惕。
    喬瑞華皺起了眉頭。喝茶水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他剛來。許多情況還不了解。更多的時候只能是多聽多看。而不妄下論斷。以免貽笑大方。有損自己的威望。
    許多時候。不表態其實也是一種鮮明的態度。
    這時。紀委書記崔勇輕輕咳嗽了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后。才面無表情地說道：“古人云：千里之堤毀于蟻穴。這次事件給我們大家都敲了個警鐘。就是時刻都要嚴格要求身邊的工作人員。避免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
    “其實。大家是不是也應該反思一下。身邊工作人員為什么會如此囂張跋扈。無視法律法規。無視執法人員。其中是不是也有自己縱容的因素。是不是自己平日里的言行舉止。對他們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崔勇過后。人大主任計榮德的發言就更為尖銳了。
    人大主任。許多時候都是由市委書記兼任的。不過楊衛國來武溪也才半年。人大主任還是由計榮德擔任。這或許也是省上對楊衛國權力的一種制衡。
    計榮德不僅是武溪人大常委會主任、黨組書記。同時還擔任西陘省政府秘書長、黨組成員。省政府辦公廳主任、黨組書記。他的話。不僅代表著人大的意思。許多時候甚至還有省長的意思。因此。任何人對于他所說的話。都沒有敢輕視的。
    計榮德之后。其他人也紛紛跟著表示。要從這次事件中吸取教訓。嚴格要求自己。嚴格要求身邊人。杜絕此類事件再度發生。
    眼見這件事情就要蓋棺定論了。楊衛國就蓋上茶杯蓋。“當”一聲脆脆的低響。大家就都知道楊書記要發言了。
    楊衛國有力地揮了揮手。說道：“既然大家的認識都統一了。我看就照此下發通知。要求各級官員干部必須以身作則。嚴格要求自己。沒有特殊情況不搞特殊化。不享受特權。以后像什么警車開道之類的事情少來。還有。崔書記。你組織人員搞個監督考察小組。隨時隨地對我們干部的工作作風問題進行調查。一旦發現有類似擺官老爺架子。不遵守法律法規。敗壞我們政府和干部形象的。嚴懲不貸。”
    崔勇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柯正平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楊衛國分明就是想揪住這件事不放。把事情往大了搞。事情傳得越快。市里動作越大。自己就越是顏面無光。可自己原本就犯了錯。根本就沒有說話的份兒。而賀國洪和鄧全忠也不好說什么。只好捏著鼻子受了。那點好心情。頓時也是煙消云散。
    自始自終。喬瑞華都沒有任何發言。不過他卻是通過這次會議仔細觀察著楊衛國的一舉一動。就仿佛在觀摩一個和別人過招的武林高手一般。一招一式全都記錄下來。以便研究能否找到破解的辦法。
    市委常委擴大會議。雖然是為了批判柯正平。但又絕對不會開成柯正平的批判大會。市委辦公廳準備了幾項比較重要的議題。例如市委秘書長徐杰就提出了將高新區管委會升格為正處級機構的提議。
    提議剛出來。傅澤平首先表態支持。他更是提到了現在許多地方的高新區全都是正處級機構。而且現在的高新區。發展可謂是一日千里。隨著英特爾等國際知名大公司。大企業的進駐。為了更好的服務和發展。升格是必然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