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貴臉上露出極為古怪的表情。呢喃道:“生又何歡。死有何懼……”手下卻是加重了力氣。想要搶在對方下手之前將林辰暮置于死地。
“爾敢。”女子臉色一變。呔然大喝。身形若一陣幽風般蕩起一幕淡淡的幻影向王長貴撲去。動作似乎快得有些不可思議。尚未靠近。凜冽的風已經是撲面如割。好像是要把整個空間都劈開一般。
空氣中充斥著尖嘯。狂風卷舞狂飚。一股龐大至極、無可抗拒的螺旋狀氣流將王長貴緊緊包裹在其中。令他口鼻難以呼吸。衣衫也給壓貼在身上呼呼作響。風向不同方向顫動。氣體形成的漩渦來回碰撞。生出無數能量激流。猶如千萬條小蛇瘋狂地噬咬著他的每一寸肌膚。像是要將他擠碎壓扁。
王長貴全身被汗濕透了。一種難以抗御的冰寒充斥在他的每一條神經里。他臉上浮現出痛苦至極的神色。眼眸里似要滴出血來般紅。無法抑制地喘著粗氣。他勉強振起意志。內心深處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實在很難置信。短短幾年時間女子會變得如此厲害。即便自己因為傷病的緣故大不如前。可也不至于在她的威壓之下幾乎連抵擋之力都沒有吧。一種無力絕望的感覺不禁就蔓延全身。
可或許是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咬牙將全身力量運用到緊緊捏住林辰暮喉噥的那只手上。森寒的雙目厲芒大盛。仰天狂笑道:“你就陪我一起死吧。”神情幾近癲狂。
林辰暮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他拼了命的掙扎。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四處抓打踢踹。就猶如溺水的人想要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可不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濟于事。王長貴那雙大手就仿佛是鋼鐵鑄成的一般。紋絲不動。反倒是越收越緊。一點點擠壓他呼吸的空間。胸肺快要爆炸了一般。
感到自己的意識如被蒸發般一點一點脫離自己的身體。林辰暮只覺得整個靈魂都在旋轉、飛逝。王長貴那瘋狂的嘶吼聲逐漸遠褪。各種喧囂漸漸離他遠去。仿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寂靜一片。時間也停滯下來。
就當林辰暮都覺得自己死了的時候。胡亂揮舞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他渾身一陣劇烈的顫抖。仿佛有電流涌流全身每一條神經。一種莫名的感覺從鉆到靈魂的至深處。使他腦海中浮現出一些并不怎么連貫的畫面。幻象紛呈。卻又好像是他所親身經歷、親身感受的一般真切逼真。
林辰暮臉色神色不住變化。時而凄惶、時而幽怨。時而痛苦、時而祥和……替換不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千百世。也或許只是彈指間。林辰暮停下了顫動。緊閉著的雙眼也緩緩睜開。閃出逼人的神采。只覺得大夢一場。身子也猶如脫胎換骨、洗髓伐毛一般。血液里流淌的都是無窮無盡的力量。似乎充盈地都快要溢出來了。
王長貴的手仍舊緊緊掐住林辰暮的喉噥。并且不斷地收緊。林辰暮甚至能聽到喉噥軟骨滋滋作響的聲音。可他卻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也沒有任何窒息和喘不過氣來的痛楚。他下意識的念頭一閃。整個人卻像是剎那間化作了一縷輕煙似的。毫無阻滯、毫不費力的自王長貴手中滑脫。然后身形一轉。整個人已經鬼魅般地轉到了王長貴的身后。如法炮制鎖住了他的喉噥。
這突如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令所有人都是驚愕不已、大吃一驚。誰都想不到。眼看林辰暮就要死在王長貴手上。所有人驚駭不已。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兒上了。奇跡卻出現了。
陳雪蓉經過剛開始的錯愕之后。臉上又露出了興奮和驚喜的表情。“林辰暮。你。你沒事。”險些激動地哭出來。
王長貴更是像見鬼一般。全身一震。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臉上的血色一下退盡。像死人般慘白。顫動的唇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失魂落魄的。沒了半點精氣勁兒。人仿佛在一瞬間。就蒼老了十歲。臉上的皺紋都深刻了許多。
“你。”女子也停下身形。有些驚疑地看著林辰暮。銳目射出森冷的寒芒越過虛空。直看進林辰暮的眼里。似乎望進他靈魂的最深處。
林辰暮從未見過任何人的眼神及得上女子一半的銳利。驚人的地方更在于她眼光形如實質。像一個千斤重的大錘。從自己的眼中透入。又重重敲在心靈的深處。令他呼吸不暢。內心驚悸。全身幾欲軟化。一顆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涔涔滾下。也不敢伸手去拭。
林辰暮手輕輕一拂。王長貴悶哼一聲。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看向林辰暮的目光中雖沒有光彩。卻顯得怨恨之極。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你怎么會我的武功。”
林辰暮也有些茫然。他壓根兒就說不清楚剛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好像突然之間自己就會了許多東西。就拿從王長貴手上逃出生天。而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手段來說。讓他重來一次。他就抓瞎了。
林辰暮不說話。王長貴還以為林辰暮是不愿意告訴他真相。冷哼一聲。又沉聲喝道:“你最好今天就把我給殺了。要不然。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殺掉你。”
“你該不該死。不是我所能判定的。自會有法律來進行裁決。”林辰暮淡淡笑道。想到剛才的一幕幕。真有些做夢的感覺。
“法律。呵呵。法律就是有錢有勢人的玩具。他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老百姓呢。只有逆來順受的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更不會讓法律來裁定我的生死……”聲音越來越低沉。漸不可聞。而他的臉色也死灰一片。血色就猶如退潮的海水一般。幾乎是瞬間就消褪下去。
林辰暮大驚。猛地上前一摸王長貴的鼻息。卻是沒了任何氣息。又連忙去摸他的心跳。卻又聽女子輕嘆一聲說道:“不用忙活了。他已經死了。”
“死了。”拖著傷體上前來的陳雪蓉不由一愕。無可匹敵。令他們損傷慘重、潰不成軍的殺手之王。就這么死啦。她怎么都有些不敢相信。隨即又一瘸一拐的走上來。摟著林辰暮狂喜道:“你知道嗎。你殺了王長貴。你殺了王長貴。你是怎么做到的。天吶。我根本就不敢相信……”激動地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林辰暮就搖搖頭。說道:“我沒有殺他。他是自己死的。”
陳雪蓉愕然。卻聽林辰暮說道:“他原本就已經油盡燈枯。活不長久了。全憑一種信念和藥物來激發他的生命力。而一旦這股勁兒過去。就如同璀璨的煙火一般。不復存在了。所以他才會如此亟不可待的要殺我。”
聽林辰暮這番話。女子眼前一亮。大有深意地看了林辰暮一眼。轉身而去。臨走時說道:“希望你們能留他個全尸吧。他雖罪大惡極。卻也是個可憐人。”
“他還可憐。”陳雪蓉就不禁小聲忿然嘀咕道。倘若不是看在關鍵時候女子出面救了她們的話。恐怕早就出言不遜了。王長貴手上沾滿了她下屬的鮮血。精英小隊傷亡過半。幾乎被打殘了。她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才好。
林辰暮沒有說話。心里卻仿佛打翻了雜貨鋪。各種滋味摻雜在一起。說不清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在剛才那奇異而又難以解釋的現象中。他仿佛經歷了王長貴的一生。飽受了人間冷暖。他之所以性格偏激血腥、痛恨當權者。痛恨世間的一切。確和他當初的許多遭遇和經歷有關。最終走上了這樣一條充滿了殺戮和血腥的不歸路。
林辰暮也知道。王長貴的遭遇并非個案。在這個權力高于一切。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代。許多人在遭遇到不公對待的時候。選擇的只能是忍氣吞聲、逆來順受。體制不改變。“公仆”這兩個字。就永遠只能是個笑話。
而王長貴死的時候。數千公里之外的某個密室里。一盞原本就搖搖欲熄的燭燈也熄滅了。死神看著冒起的裊裊青煙。心頭猛地一縮。走出陽臺。滿目悲戚地朝著武溪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異常冷靜地吩咐道:“通知國內的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將王老的尸體搶回來。”
“王老。他。他死啦。”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嘴巴也因為驚訝而大大張開。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又極為苦澀地說道:“我還沒接到消息。為了以防萬一。咱們是不是再等等確切的消息。”
他很難想象。王長貴這樣神仙似的厲害人物。居然會死掉。
死神擺擺手。“不用。我能感覺到他死時的感覺。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除掉林辰暮。”
“應該沒問題吧。王老手下還能有殺不掉的人。”
死神卻面色凝重的說道:“那可說不定。林辰暮這個人我見過。他是我唯一看不透的一個人。我總覺得。我和他之間遲早會有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