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原諒比選擇憎恨更讓人輕松愉快。對我而言，這個選擇更加容易。盡管對小崔的陷害，我有過傷心和震驚，但是當(dāng)聽到她哽咽著說對不起的時候，我那點傷痛，似乎遇到金瘡藥一樣隨風(fēng)痊愈了。
    我需要的也許不是一個結(jié)果，只是一個理由。是否只要有了理由，就能對我無盡的傷害？我說不上來。我的性格，很難去執(zhí)著的恨一個人，那樣也許我的痛苦比被我恨的人更甚。既然無恨，我又何苦對她步步緊逼，況且我又有什么能挾制住她的，讓她對我屈從呢？
    但是心里卻依舊堵得慌，這種不白之冤，只要想起來，就像有塊石頭壓在心上喘不過氣來。忍不住給艾云打電話，閑聊了幾句，支吾著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主題：“你知道有啥方法能證明我沒懷過孕嗎？”
    “你說什么呢？”艾云一愣，“你不是上次檢查就說沒懷孕嗎？”話音剛落她就反映了過來，“老狐貍懷疑你什么了？”
    “他說我做過人流。”面對著艾云有些著急的垂問，我一下子沒忍住，眼淚掉了出來。無人能說的委屈，一下子傾瀉了出來。盡管當(dāng)著周亦，我有過好幾次沖動，想對他說，你能不能幫我去告訴馮子越，我沒做過人流。卻話到嘴邊，真的說不出口。你無法面對一個不是那么親近的人，去說你和那個親近的人之間的間隙。似乎那樣，你和他的縫隙更遠(yuǎn)。但是面對著更親近的艾云，我終于把憋了數(shù)日的委屈傾訴了出來。
    “他混帳。”艾云氣的大罵，聲音陡然提高了N個分貝，“你上次檢查的沒懷孕的單子呢？”
    “早扔了，誰還留著那個。”我抽噎著。吸吸噠噠個不停。
    “你去醫(yī)院看看能不能做個檢查證明，到時候把沒做過人流的報告甩到那個老混蛋的臉上，挺胸抬頭的走人。你說說你，我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又陰險，疑心還重，手段也辣。現(xiàn)在的人也是，為了幾個錢，什么昧良心的事兒都能干-----”艾云在電話那頭氣得止不住口。
    我在這頭，委屈終于找到了泄洪的出口，還在哭著。艾云的口氣軟了下來：“好了，你一哭，我的心都揪起來了。你先去醫(yī)院看看吧，我再想想辦法。”
    掛了電話，我有些茫然。輾轉(zhuǎn)想了一個晚上，是不是真的可以去醫(yī)院試試？雖然我一直很怵去醫(yī)院，我也是真的想離開子越過輕松的生活，但是這種不白之冤，我是不是就要這么背下去？就算是走，我是不是也該走的干干凈凈清清白白？而不是背著個沉重的殼悄然遠(yuǎn)去？
    一夜難眠，還是決定去醫(yī)院看看。就醫(yī)難在北京算是到了極致，雖然醫(yī)院多，但是架不住患者更多。說是網(wǎng)上可以預(yù)約，但是在預(yù)約范圍內(nèi)的專家號，每次一放號就立刻被刷完；還說電話可以預(yù)約，但是預(yù)約電話就很難打進(jìn)去，永遠(yuǎn)是占線的聲音。還不如去醫(yī)院直接碰碰運氣。
    事實證明，運氣已經(jīng)被號販子搶購一空了。我八點到的最近的那家三甲醫(yī)院，除了號販子大哥會悄悄的問我要不要號，十幾塊的專家號被炒到幾百。專家號早就沒了。掛號處的小妹妹斜著眼睛問我：“普通號吧，呆會這都沒了。”想想普通號也無妨，無非是經(jīng)驗多少而已。便掛了普通號。
    排了一會被分診到三號診室，醫(yī)生是位三十多歲的大姐，有些不茍言笑：“怎么了？”
    我猶豫著，半天才組織好語言開了口：“您能不能幫我檢查一下，我最近一個月被有沒有做過人流。”
    話音剛落，大姐的眼睛立即瞪的好大，像打量怪物似的目光上下逡巡著。看的我直發(fā)毛：“做沒做過你自己不知道？”
    我忙搖頭，不知該怎么解釋：“我沒做過，就是有沒有檢查，能證明我沒做過。”
    大姐了然，再看向我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悲憫，想來傻子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去那邊躺下。”指了指簾子后頭。
    我仰躺到床上，醫(yī)生的手法也不輕，還真有點疼。看完問我：“輕度宮頸糜爛，以前做過人流吧？”
    我有點不好意思，點點頭：“做過人流就會嗎？”
    “不見得，大部分做過的會糜爛，但沒做過的也有糜爛。這個不絕對。”大姐面無表情。
    “那怎么還能檢查？”我有些著急。
    “B超10天內(nèi)能看出子宮偏大和積液，但你不是沒做過么？檢查什么。”醫(yī)生看著我有些無奈，“我只能說你情況不錯，沒什么別的婦科毛病。你要的證明可做不了。”
    “我沒有您說的B超癥狀不能說明嗎？”我咬咬嘴唇，盡量和醫(yī)生商量著。
    “如果不是10天內(nèi)，不能。即使是10天內(nèi)，也得結(jié)合高回聲區(qū)內(nèi)的情況再斷定。”大姐看著我，問：“你多久？”
    我想了想，從小崔做完人流手術(shù)起，“大概五周多吧。”我說的有些艱難：“醫(yī)生，可不可以幫幫我。我需要這個證明。”
    醫(yī)生大姐看了看我，語氣變得耐心起來：“我們這是三甲醫(yī)院，每份報告都要確實有據(jù)。都一個多月了，別說你沒做過，就是做過了，我們也無法確診你做過。何況醫(yī)院只能根據(jù)臨床情況做診斷，不做無因推理證明。”
    我的心一沉，原來醫(yī)學(xué)也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發(fā)達(dá)，醫(yī)生們出報告更是慎之又慎。糾結(jié)百轉(zhuǎn)，還是無奈，只好勉強(qiáng)笑笑：“謝謝您了。”
    站起身來正要走，醫(yī)生又道：“或者你去私人醫(yī)院試試，她們要求沒那么嚴(yán)，可能還能出這種報告。”頓了頓又說：“要是能相信，就不用這么費事折騰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的扯了一下，看著醫(yī)生大姐有些同情的目光，我?guī)缀跻獖Z路而逃，說了句謝謝匆匆出了門。逃出了醫(yī)院，我的眼淚忍不住出來了，我何苦要自取其辱，又何必為了不信我的人苦苦掙扎著求證？
    子越，我受夠了，解釋、相信都太難，就算你不信，我也不想再這么把自尊、身體，揉碎了給別人看。
    含著眼淚坐在公交車上，看著車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抱著巧克力和鮮花的情侶，我真的很納悶，他們是如何能做到彼此信任的？為什么我卻偏偏不可以？
    剛下了車，就接到了子越的電話：“你在哪兒？”
    “有事嗎？”剛剛從醫(yī)院的挫傷中出來，情緒還未平復(fù)，回答他的聲音便冷冷的。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他的語氣很堅定。
    我的心情無端煩躁起來，找我做什么？又是什么無聊的證據(jù)或照片出來了嗎？“子越，我們已經(jīng)分開了。”我竭力抑制著聲音的激動，平靜的說道。
    話音剛落，卻看到他的車就停在我的樓下，他正靠在車上，一手將手機(jī)折回兜里，斜睨向我，抽抽嘴角：“趙小薇，翻臉夠徹底。”
    我看著他，腳步定住，有些不知所措，似乎被人逮了個現(xiàn)行：“你，怎么來了？”
    他向我走近兩步，站在我面前，與我貼的很近，我?guī)缀跄芨杏X到他的呼吸：“想見你，就來了。”
    他的語氣沉穩(wěn)有力，似乎在說一件最普通自然不過的事，我不禁后退了一步，看著他眼眶有些犯潮，既然已經(jīng)分手，這么煽情干嘛：“我，我挺好的。”
    他打量了下我，從車?yán)锬贸鲆粋€紙袋：“試試這個，每晚睡前一粒。”
    我接過來，似乎是些藥，包裝都是外文，卻不是英文，我也不認(rèn)識：“這是什么？”
    “藥，我去問過你那個醫(yī)生，這個效果更好，以前的不必吃了。”他的語氣淡淡的。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以前看的醫(yī)生是誰，卻忽的一念，自己又笨了，原來的藥里夾著病歷本的。想著醫(yī)生病歷，上午的窩囊又上心頭，我賭氣的把袋子塞回他手里：“不用，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他眉頭一皺：“恨我犯不著用自己身體做賭注。”又塞回給我，面色雖不耐，語氣卻多了絲寬厚。
    我不覺幾分委屈，要是真的關(guān)心我，何必一直不信我，讓我心神不寧，咬咬嘴唇：“何必假惺惺？”
    他一把扣住我的肩膀，眉目沉下：“趙小薇，你說什么？”
    “我說你干嘛假惺惺，既然不信我，干嘛還管我的死活。”連醫(yī)生都那么悲憫的看我，不知怎么悲從中來，眼淚就止不住了。抱著袋子抽噠起來。
    他看著我，有些愣神，半晌才像反應(yīng)過來似的扶著我的肩，聲音柔和起來：“哭什么，怎么養(yǎng)病養(yǎng)的倒像個孩子了？”
    他的聲音溫柔的讓我的心癢癢的，我也發(fā)覺了自己的失態(tài)，抹了抹眼淚，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說什么。
    “別亂想，好好休息，我盡量少打擾你。”他看著我，眸色有絲憐惜，拍拍我的肩，開車離去。
    看著他的車漸漸在視線里消失，午后的陽光暖暖的鋪陳到了身上，我?guī)缀跤X得剛才就是一瞬的夢境，但看看手中的袋子，才知道，不入夢境，他也可以有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