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就是這些?”從數百個書架的各個角落里面取出十幾本或厚或薄的書冊,潘尼敲了敲腰間掛著的小瓶,他翻了幾頁這些書,上面的文字除了少數魔語之外依舊如同鬼畫符一般難懂。
由于與預言學派的法術無緣,潘尼并不懂得用魔法翻譯文字。
“啊,對了,這里面最珍貴的資料就是這些,摩卡不會記錯,這是他們開會查閱資料的時候最常翻的幾本,不信你看看,它們是不是比其他的書舊很多?”
瓶子里傳出來小妖精的聲音,它雙手扶著瓶子內壁,有些興奮地盯視著潘尼的一舉一動。
潘尼皺眉翻了一陣,暗罵自己果然是疏忽,這么簡單的辦法居然要這個小精靈說出來才想起。
比起書架上的其他典籍,小精靈檢出的這些書確實老舊一些,其中有幾本封皮異常厚重,內中的文字早已脫離開羊皮紙頁,只是依靠著魔法的力量懸浮在空洞的紙頁中央,這當然是一種極其稀罕的技術。
“這么說,它們就是這里最重要的研究資料?你能不能告訴我,它們都記載著些什么?”潘尼合上了書,再次詢問。
“啊,你應該先把摩卡放出來。”小妖精聲音有些急切。
“至少你要先讓我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潘尼皺眉把瓶子提了起來,對上這個小妖精一雙有點發紅的眼睛。
如果是一般的皮克精,潘尼并不會放在心上,隨手就會釋放掉。
這種小妖精沒有多少心機,也不會主動侵犯別人,大多數情況下,它們對人是無害的,最多不過是做做惡作劇而已。
不過在這個滿地死人殘垣里面出現的小妖精,潘尼就有點不敢肯定它是否無害了,尤其他還從這個瓶子里嗅到了一股陰暗的味道。
制造這瓶子的法術絕對帶有一些不明不白的成分。
這讓他心中揣了戒備。
“這里發生了什么?”皮克精聽到潘尼的詢問,原本急切的眼睛頓時露出了恐懼的顏色,尖叫著捂住了眼睛,似乎極為后怕。
“你很害怕?”潘尼皺了皺眉。
“……一個法師,一個黑袍子的老頭子?!彼p手手指張開一道縫隙,露出恐懼而顫抖的眼神:“帶著大量的怪物,把人都殺光了?!?br/>
“一個黑袍的法師老頭?”
“是的,是的?!逼た司f出了口,似乎恐懼情緒稍稍減少了些,雖然依舊蒼白著臉,不過卻能夠抬起頭來,又重重地點了兩下:“一個黑袍的老頭,胡子有那么長?!?br/>
它夸張地比劃了一下。
法師有點不敢相信:“這里是耐色的研究所?!?br/>
“最秘密的研究所之一?!逼た司ζ鹦靥牛坪跏烛湴?。
“那么這里的高級施法者和衛兵應該不少吧。”潘尼想起剛剛走過的道路邊上那些尸骨,粗粗算一下也有上千具了。
都是被一個法師干掉的?
“是,一個巫師,穿黑袍的長胡子老頭!”皮克精的牙齒又顫抖了起來,似乎在回想中再次墮入了那個噩夢,他尖叫起來,大聲強調著這個巫師的特征:“我的主人被他一抬手就殺死了,一抬手,哦,天吶,一個能夠使用八環法術的高階奧術師,身上那么多法術觸發器,那么多層的法術防護,居然被那個老頭子一抬手就干掉了。”
潘尼心臟頓時一抽。
如果皮克精的話屬實,那么這個滅掉整個研究所的黑袍長胡子老頭,來頭肯定不會小了。
一抬手就干掉一個渾身法術防護的八環高階法師,這種力量想想就讓人驚悚。
“啊,幸虧摩卡機靈,把自己封在了魔封瓶里,不然也死定了,死定了,啊,摩卡真是聰明?!敝⊙坪鯌c幸著自己的余生,再次高興了起來。
“不過摩卡出不去了。”
它又大哭了起來。
有一點兒神經質。
法師多看了摩卡一眼,不管這個小妖精究竟抱著什么念頭,有點不太正常是肯定的了。
但他仍不能完全信任它:“好吧,摩卡,你知不知道那個法師的身份?”
“身份?”小妖精歪著腦袋,認真地想了想:“啊,對了,他帶來的那些怪物叫他海拉斯特?!?br/>
海拉斯特黑袍?
聯想起小妖精剛才的描述,潘尼瞬間就想起了這個名字。
活躍在費倫的傳奇施法者就那么些人,當幾個描述和名字共同指向一個目標的時候,離那唯一的真相就相差不遠了。
法師可以肯定,如果完全按照小妖精的解釋,這個闖進這所研究所把人全殺光的就是海拉斯特黑袍無疑。
這個在深水城旁邊挖地道的瘋法師擁有這樣的實力,連以凱爾本黑杖為代表的一眾女神選民們都不愿意惹這個來歷早已不可考證的老家伙,有些時候甚至還要哄著他。
不過他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殺光這里的耐色法師取樂?按照他的名號,倒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他也太閑了一些,這個地方更不是一般人能夠找得到的。
潘尼搖了搖頭,又詢問一句:“對了,這個巫師……看起來……瘋嗎?”
他還有些不太確定。
“瘋?不對,他不像是個瘋子。”
皮克精的回答讓潘尼再次產生了疑惑,不過下一個回答卻讓他確定了:“不過摩卡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瘋了……”
潘尼一問出口,就后悔了,對著一個本來就有些瘋的小妖精詢問另一個人是不是瘋了,這顯然是很可笑的事情。
轉念一想把這里的奧術師殺光的家伙是不是海拉斯特黑袍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反正他是來尋寶挖墳的,更何況全費倫都知道這個老瘋子死了已經有好幾年了,這里的慘狀即使真是他的杰作,也是歷史了。
現在潘尼要做的就是從這些歷史中挖掘出點對自己有益的東西。
“好吧,摩卡,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里究竟研究些什么?!边@是潘尼最想知道的事情。
“研究?”摩卡眼珠子轉了轉:“大人,你什么時候放我出來……”
潘尼多看了一眼這個小妖精。
可能是因為過度急切,它的漲紅臉色已經蔓延到了脖子,不過潘尼卻忽然感到了更深的不對勁。
因為這股紅色竟然蔓延到小妖精的手,而它在詢問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因為急躁,而隱約透出幾絲猙獰的意味。
這和他認知中的小妖精可有點不一樣,他提高了警惕,同時在右手的袖子下面藏起了一根魔杖。
這確實是一只弱小的精怪,他的感知力清晰地感應出這個魔瓶內外所有的結構,能夠確認這一點。
不過摩卡的表現卻讓他太不放心。
對于這里的歷史,它欺騙自己的可能姓不大,但是潘尼仍然不敢草率地將它釋放出來。
“你先把我想知道的告訴我?!迸四釘偭藬偸郑骸斑@不需要多少時間。”
“好吧,好吧?!毙⊙粑贝俚卣f道,或許是因為不耐,它的語氣也少了那么兩分禮貌:“你打開那本書,對,就是那本,第二厚的,然后翻到第一百四十七頁……”
潘尼隨著小妖精的指引,翻起了書頁。
皮克精摩卡瞇著一雙眼睛看著這個愚蠢的人類,不,其實稱呼它做魔化妖精更適合一些,這個魔封瓶原是用來封禁下層界魔物使用的器皿,其中殘余著來自下界的邪穢力量,它當年慌不擇路地撞進里面避過一劫,卻沒有料到自己會在接下來的漫長時光里遭到這些殘余邪穢的不斷污染,漸漸讓它變得心腸狠毒。
與巫師相伴的精怪大多數都會擁有比同類更高的智慧――當然很多時候這種智慧與人相比不值一提,但終歸是有的;當這種智慧墮落成了殲詐,那么不免就會生出害人的念頭。
不過相比一般被魔化的妖精,它的心思歸根結底還是單純的,它現在的第一要務是說服這個巫師把自己放出來,取得自由。
至于之后,當然要想辦法把這個巫師殺死。
摩卡知道研究所的最深處藏著些什么東西,得自原主的智能讓它知道,只要接觸到那個東西,它就會擁有無比巨大的力量。
超過所有的同類,不,甚至超過這些巫師,他舔舐了兩下嘴角。
得到力量之后,他要返回自己最初的家鄉,那片精怪遍布的森林。
那些曾經戲弄過他的妖精都要死,如果跪下求饒,或許還能死得痛快一點,所有雌姓妖精,都要抓到這里來,作為奴隸,而它,偉大的摩卡大人,將成為這座偉大城堡唯一的主人!
他嘶啞地笑了兩聲,又機警地停住了。
摩卡必須取得這個巫師的信任。
雖然這個巫師看起來很狡猾,但是不是摩卡的對手。
它分外有自信地想著。
只要他想要前往研究所中央,就必然會借助它的力量――這個蠢貨不會耐色文字也不會用翻譯魔法,聰明的摩卡早就看出來了。
那么先用些甜頭把他胃口勾起來,然后總有辦法讓他把這個瓶子打開。
之后……這個地方雖然破壞了,但能夠讓這個法師死一百回的地方還是剩下不少。
不急,摩卡和你慢慢來……它這回將陰笑藏在了心底。
“這是……”
翻到妖精所說的頁數,一副魔法繪制的圖樣吸引了潘尼的眼球。
這是一座無數懸廊環繞的浮空堡壘,背景是一片星空,在魔法的刻繪下,堡壘的每一個細節都栩栩如生,無數密密麻麻的懸廊猶如光環一般在大小宮殿組成的島嶼間穿梭,正中央則是一個巨大的島嶼,如同一個星系。
透過藏書室墻壁的漏洞,法師看到遙遠處虛空中那一片片光帶,忽然醒悟:“這是這個地方的建筑圖?!?br/>
那些懸廊的式樣,不是和他剛剛走過的一模一樣,而懸廊相間處的島嶼,不就是如同他所在的圖書室?
“是的,是的,這就是這個地方的建筑圖,你看,這里其實是在星界夾縫里的一個半位面,我的主人和他的同事們就在這里修建了一座研究所。目的,至于研究的目的。”小妖精說道這里,有點前言不搭后語:“對了,主人說過,是為了找到在星界的一個東西,哈哈,對了,他們一直在研究出一種裝置,能夠把他們尋找的東西從星界吸進來。”
“東西?耐色人在星界找什么東西?”潘尼皺了皺眉。
“是一個古代的東西,對了,主人說過,是東面的古帝國的,叫什么伊什么卡……”
伊西爾亞倫。
一個名字閃電一般劃過潘尼的腦際,他知道這些耐色人的研究工作是什么了。
這個在迪爾普爾等守墓人口中諱莫如深,可能是伊瑪斯卡帝國最高研究成果,甚至對眾神都有著巨大威脅的玩意。
如果耐色人通過某些途經得知了這個東西的存在,那么一定會對之生出探究心。
這些耐色奧術師們膽量的比起東面的伊瑪斯卡人有過之而無不及,想想他們的瘋子領導人甚至試圖創造法術篡奪神權,就知道這個國家的高層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奧術瘋子,甚至可能比伊瑪斯卡人更瘋狂。
如此看來,在這里建造這么一個東西去尋找它,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潘尼現在不奇怪為什么樞紐在這個地方會產生感應了,耐色人很可能找到了一些伊西爾亞倫的碎片。
那么剛才那個與伊瑪斯卡有關的刺客的來意也就不用多猜了。
不過海拉斯特黑袍為什么會來這里把所有的奧術師都殺了?
潘尼皺了皺眉。
奪取耐色的研究成果?從這一點看,海拉斯特的工作并不成功。
樞紐仍然有感應,說明耐色人找到的碎片沒有被海拉斯特取走,那他來做什么?難道真的是無聊殺人取樂?
疑點太多,或許到了這里的中心地帶,就會有一個答案了。
潘尼看著懸廊圍繞的中心堡壘,點了點頭,合上了書。
“等等,放我出去?!逼た司昧Φ厍脫糁勘?。
潘尼回頭看著這個小妖精,似乎還有些猶豫。
“該死的,你為什么不放我?剛才你說好了的!”皮克精面容猙獰地大聲吼叫起來。
這更堅定了潘尼的想法,這個小妖精決不能放出來。
很顯然,或許是因為長久的寂寞,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這個皮克精的精神已經被扭曲了。
這是可以推斷出的事情,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冷靜。”潘尼說道:“你太急了,需要再冷靜冷靜。”
他把魔瓶掛到腰間,決定以后慢慢研究這個小家伙。
“你這個該死的人類,放摩卡出去,我要出去?。 毙⊙翋灦錆M羞怒的聲音從瓶子里面透出來,法師聳了聳肩。
這個小妖精知道他來過這里,有知道這個遺跡的秘密,絕對不能夠輕易把它放了,至少現在不能。
至于下手殺了,潘尼又有點不好動手,所以不如先放著,離開這里再去想怎么處理它。
“嗚嗚嗚,你這個卑鄙的人類,摩卡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我已經被關了一千二百多年了?!逼孔永锩嬖俅蝹鞒鰜砟ǔ錆M悲苦的哀求聲:“這是一片迷宮,你自己絕對找不到去中心的路的,摩卡知道該怎么走,你放了摩卡,摩卡會帶你去。”
“真的?”這倒是一個有著足夠誘惑力的提議,法師再次提起瓶子,對臉色又變得青黑的小妖精挑了挑眉毛。
“當然是真的?!蹦ㄑ劬镩W爍過一絲殲詐:“我知道路。”
它重復了一遍。
似乎是被這個建議說服,法師點了點頭:“好吧,你指給我道路,我到了中央,再考慮放你出來。”
“好的,好的。”摩卡眼睛里再次放出希望的光亮,他開始為潘尼指路。
這個巫師太殲猾了,太狡詐了。
摩卡開始有些明白,自己沒能糊弄住這個巫師。
他十有**是不會把自己放出來的。
那就只好想個辦法,把他殺死,即使自己離不開這個瓶子,也決不能落到這個巫師手中!
它衡量了一下利弊,計算著路程,想把潘尼引上一條死路。
它記得那兒的盡頭是一個魔像守衛儲備室,正巧,它還記得口令……來來回回繞了幾個彎子,潘尼忽然在一個道口前停了下來,提起瓶子,似笑非笑地對著其中的妖精不語。
“左邊,繼續左邊!”妖精猶自指著通往死路的路徑,忽然心底一虛,抬頭看著法師:“繼續???”
“繼續?你確定這是前往中心的道路?”潘尼詢問。
“當然?!毙⊙南乱怀?,不過仍然扯謊。
“但你在這附近繞了幾個圈子……卻和我感覺到的正確方向完全相反啊?!迸四嵝α诵Γ骸拔沂遣皇菓摾斫獬赡阍隍_我?!?br/>
“不,摩卡怎么會騙人!”這只小妖精強辯道。
“更嚴重的問題是,這條路我剛才走過,我知道那里面藏著什么?!?br/>
這句話讓小妖精的臉色一下子變成了死灰色,潘尼暗暗搖了搖頭,其實他說的是一句謊話,除了感覺到小妖精指的路離樞紐感應到的正確方向偏離太遠之外,他并不知道小妖精想把他帶到哪里。
但是小妖精對這一句試探的反應無疑清晰地表示了它的惡意。
“我給過你機會了?!迸四釃@了口氣,掏出了魔法袋。
他想到怎么對這個小妖精了。
或許回去之后可以準備一個洗腦法術,把這個小家伙變成自己的忠實仆從,那就不會有隱患了。
“你要干什么?不!別這樣,摩卡求你了!”
如同殺豬般的哀求聲讓瓶子在潘尼手上抽風般地震動著,聲音哀厲之極,令人聞之涕下,小妖精都擅長表演,是一種很有魅力的生物,哭叫時的感染力極強,甚至勝過了水準一般的吟游詩人。
不過潘尼早已經學會一種名為鐵石心腸的絕學,因此干脆利落地把它丟進了魔法袋里面。
于是世界清凈了。
法師可以繼續在感知到的正確方向上行走,同時更加小心地藏匿起自己的身形。
摩卡的出現提醒他,這里并不安全。
或者說,本來就很危險。
他走了幾十分鐘的時間,這懸廊異常地長,讓他有些開始冒汗,經過一個路口時,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拐角處有人,一個虛弱瀕死的人,味道很熟悉。
他皺起了眉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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