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城巡司兩人并沒有興趣。在知道自己在一千一百年前, 所經歷的事是已經發生過的歷史之后, 兩人的感觸也看淡了一些。最迫切的想法還是離開這里。按照之前的思路, 安頓下來之后，他們的主要精力會放在尋找那處空間亂流上。</br>
長默以養傷為由拒絕了小隊長。見他人還不錯, 示意他借一步說話。</br>
“不知道大人怎么稱呼？”</br>
小隊長——黃興就自報了家門。</br>
“這是我的兄長阿大, 我叫阿二。我們兄弟著急進城, 剛才多有得罪。請大人不要見怪。”</br>
長默邊說著，不動聲色解下腰里插的骨刀給黃興遞了過去：“我們兄弟初來乍到, 也不知道城里面有什么規矩, 大人可否跟我們說說有什么要特別注意的地方？”</br>
這把骨刀是啟淳在山里狩獵了一頭兇獸之后就地取材, 用一截兇獸肋骨和山里幾種礦物隨手融練而成, 給長默做防衛的工具，材料都很尋常，但經殿下突破至神狩士階層的雷火鍛造，就不太一般了，殿下還有這一手, 讓長默還嘖嘖稱贊了好一會。</br>
黃興的眼光不錯，從剛剛開始視線就有意無意落在骨刀上, 露出幾分火熱。能駐守在城門的當然不會是什么善男信女, 不是啟淳表現出來的氣勢實在彪悍，又起了招攬的心思，早有人動手搶了，現在這樣的時期，一把好兵器在城里城外可都是稀缺貨。</br>
現在見長默這么識趣, 黃興大喜，立刻和長默稱兄道弟起來。也沒有再擺出一副招攬的派頭，招呼兩人到一旁喝茶，一邊給他們說起城里的情況。</br>
如同他們所看到的，現在城里面的情況很嚴峻。作為獸潮源頭，京都受到的破壞是最嚴重的，這個朝廷的中央樞紐也于一夜之中毀于一旦。在天慶帝及慶皇子失蹤之后，京都勢力也迅速四分五裂，各自割據城池，相互對恃。</br>
一開始大家還互有忌憚，所想到的也是盡快找到皇族，扶持天子正統，恢復京城秩序為主，然而，更多超出人類想象的變化以及災難一波又一波地降臨了。</br>
地震，天裂，以及大地上種種不可思議的變化……</br>
天威之下，一切皆是螻蟻。在經歷最初的恐慌麻木，求生的意志又漸漸占了上方。</br>
天裂了，大地碎裂了，天空掉下焚燒的異火，動植物的變化，這一切一切無法理解的所有，聯想皇宮的□□與慶天帝的失蹤，人們對天災的恐懼找到了一個渲泄口——一定是天子不仁，慶朝不應該存在，所以老天才降下這樣的天遣！</br>
只要抓出皇族的人祭天，一定就可以平息上天的怒火！</br>
一時間，慶皇族從被擁戴的正統變成了過街老鼠……</br>
而更多人類異能力者的出現，被注意，引領著這個即將崩潰的社會進入新的方向……</br>
變異兇獸不再那么可怕，人類不再毫無還手之力，同時，強者受到擁戴推崇，社會頂層不再只是世家豪紳……</br>
舊的社會秩序迅速土崩瓦解。</br>
開始有人意識到這是一個新的社會形態，這里以力量為尊，跟變獸的兇獸一樣，在力量強大的同時，人類也分化成三六九等，力量變異者成為新的上層人物。</br>
新的強大的未知的力量令很多人突然之間擁有掌控其他人生死的能力，強烈的差距，缺乏道德制約的，很容易就陷入瘋狂，給這個社會造成更多的混亂。</br>
還有更多的異能力者，選擇了依附，并迅速形成了新的社會力量。而未覺醒異能，次一等的壯勞力以及婦幼，只能選擇依附。</br>
由北府都荒大營所掌控的城池，目前正是這種新的社會形態表現最明顯的區域。</br>
這一座城池，分兩個區域，北區也正是大營所在，現在幾乎已經是掌控這座城池的貴族和異能力者的天下，東區，也正是啟淳和長默要去的區域，則匯集了各種被征集的民夫，未接受招攬的異能力覺醒者，雖未覺醒但擁有不錯的武技在身，或者擁有特殊手藝的手藝人等。</br>
進城要交納入城費，在東區生活，同樣每天要交納費用。</br>
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下，金銀貨幣已經沒有購買力了，目前城池之內最緊缺的資源就是食物和武器——因為兇獸的威脅一直沒有停止。</br>
因為兇獸，人們就遲遲無法恢復正常的生活秩序，無法耕種，就無法保證后期糧食的供應。</br>
此時距離最初的獸潮不到一個月，本來，按照正常的消耗，人們倉庫中的糧食不可能那么快見底，但是，這些資源現在全部掌握在掌控這座城池的上層勢力之中，不說城外的流民，城內的東區現在也出現糧荒。</br>
食物怎么賺取？除了狩獵或進入現在已經成為兇獸活動區域的城鎮遺址那里尋找，還可以通過出賣武力接受城主或貴族頒發的任務，以及參加修城、到城郊開荒種地等勞役換取。</br>
至于武器更不用說，與兇獸對抗，大量武士的產生同樣需要大量的武器，在異能力面前，木棍之類就要成為可笑的裝飾，武器鑄造師成為最吃香的職業。</br>
黃興說到這里，頻頻打量兩人，他已經測試過骨刀的硬度以及鋒利程度，簡直驚為天人，想打探這把武器的出處。</br>
長默不說有，也不說沒有，只說是在一種兇獸身上獲得，見黃興雙眼放光，就把那種兇獸給他形容了一番，又提到兩人現在沒有落腳點，黃興便豪爽地拍胸脯說包在他身上。</br>
三人正說著，就見城內有一隊人過來，黃興看到當中那名神情嚴謹的中年人立即神色一凜，拋下啟淳和長默兩人迎了上去，細聲回話。</br>
距離不算近，但啟淳和長默兩人的耳力極佳，聽到“城主府”“怪病”“延請名醫”等字眼，回完話，黃興神色匆匆下去安排了，過了一會兒，一名小兵過來，按照兵頭的吩咐帶兩人進東城安排住處。</br>
進了城池，只見里面不少房舍殘破，并沒有從兇獸的肆虐以及地震中恢復過來，路邊搭著不少窩棚，看起來比城外的流民好不了多少，但至少有個安身之處，不用半夜擔心兇獸突然襲擊。</br>
行走的，也大都是身強力壯的中青年，他們行色匆匆，有一些老人婦幼，也都埋頭忙碌手中之事，為賺取一點食物深深彎下腰背。長默注意觀察，發現這些人雖然比城外的流民多了份生氣，但也都是神色疲憊，顯然在城內安身立命的壓力不小。</br>
他們穿過破爛的街區，來到一戶小院里面，可能是黃興的照顧，小院建筑居然還算完整，里面一共四間屋子，三間都住了人，兩人被帶到西面的廂房里頭。</br>
“住在這里一人每天要交三個城幣，明天傍晚的時候會有吏官來收，兩個人要準備兩份，也可以用武器或勞役抵，但是沒有及時交清是會被趕出城池的。”小兵又提醒。</br>
長默點頭，道了謝，目送小兵離開了。</br>
屋子里面又臟又亂，顯然上個住戶并沒有好好打理并且是匆忙離開了。因為這個原因，殿下對新住處就更加不滿意了，眉皺得死緊。</br>
長默也有點傻眼，使喚殿下干活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但他的腳傷現在還沒有好完整，雖然勉強能站穩挪幾步，但久了就腫脹發疼，指望他顯然也是不行的。</br>
正頭痛，殿下不怎么在意地開口：</br>
“你不是餓了嗎？我們先去吃飯。”</br>
“可是……”長默想大致整理一下，看屋子里缺什么，順便在外頭換置。</br>
“你等一等。”殿下眼光一掃，卻是說道。</br>
然后提著木桶出去了。</br>
長默見他笑得邪氣，一副要做壞事的樣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半扶著墻，一邊將地上的雜物撿起放好，一邊伸脖子往外看。</br>
不一會兒，他就明白了。</br>
院子中間的小天井就有一個水井，啟淳走過去，搖著井轆轤打水。</br>
他們來的時候就有人探頭探腦，小兵一走，院門口迅速聚集幾名無賴漢，嘿嘿笑走進來。</br>
“砰！”院子中一戶本來也在探頭的人家火速關上門。</br>
啟淳剛把水搖上來，一只腳就踢了過來，桶被踢翻，水溢得四處是。</br>
殿下挑了挑眉。</br>
片刻之后，長默好笑地看著幾名無賴漢哭爹喊娘地被揍趴一地，身上的城幣還被搜個精光。</br>
“他叫什么？是這條街上的？”殿下踢著一個無賴漢的腦門問另外一個人。</br>
“回大、大人，他叫錢二，不、不是這條街上的，是三梔巷的棚戶……”</br>
“趙虎，你個龜兒子！”</br>
……</br>
片刻之后，無賴漢們已經互相出賣得很徹底。</br>
“好了。錢二，趙虎，”將幾個無賴漢一一點名了一遍，殿下抱著手臂笑得很惡劣：“我們現在出去吃飯，這間屋子交給你們打掃，給你們一頓飯的時間，我們回來前必須整理好。”</br>
“如果敢不按我的吩咐私自離開——”</br>
腳下一掃，就跟變戲法一樣，一個爬著想偷偷溜走的無賴漢下一刻被高高懸掛到天井正中的橫竹竿上。</br>
底下正對著黑黝黝的井口，怕水+恐高的無賴漢失聲尖叫。殿下冷冷瞇眼，唇邊惡劣的笑意又加深了，“就祈禱別給我找到。”</br>
說完背著長默，有恃無恐，揚長而去。</br>
長默：“……”</br>
面對這么暴力的殿下，今天的無賴們這算是撞在槍口上啦！</br>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從沒胖過的錢包丟的地雷mua~謝謝大家的留言和營養液啦~mua啾啾啾(8中文網 .8z.)</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