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虎說得兒子,當然就是大飛。
大飛自從被岳華的人砍倒,受重傷住院以后,已經(jīng)有日子沒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了,按理來說這么長時間也該好了,怎么遲遲不見他歸來呢?我們這幾天也各忙各的事情,暫時把他給忘記了,也沒去醫(yī)院看望過他,這會兒閑下來才想起來好久不見他了。
什么情況?
是因為我們沒去看他,還在醫(yī)院生悶氣呢,還是傷還沒好?
其實我們從來沒把大飛當一回事,畢竟他沒什么本事,還愛吹牛,動不動就掉鏈子,很不招人待見。也就是他嘴巴甜點,見了我和趙虎就叫爹,見了程依依和韓曉彤就叫娘,在外總以我們的兒子自居,否則根本進不了我們的核心圈子。
但是仔細想想,最開始跟著我們的人就是他,一路從縣城到榮海,再到現(xiàn)在的蓉城,也算忠心耿耿、專一長情,哪怕我們再困難再危險,他也沒有起過半點叛變的心。
我們對他的關(guān)心確實有點少了。
吃完飯后,我和趙虎決定去看看他,還買了束花,撫慰一下他受傷的心。
結(jié)果到了花店,我們又因為買什么花而產(chǎn)生爭執(zhí),趙虎說買玫瑰,我說玫瑰那是送情人的,應(yīng)該送康乃馨。趙虎說康乃馨是送媽的,咱倆是他爸爸,送這個不合適。
我們只好求助老板,說看望兒子買什么花?
老板詢問我們兒子多大了?
我說:“三十五了。”
趙虎說:“扯,剛過了年,三十六了。”
老板看向我們的眼神頗有點懷疑人生的感覺……
但老板畢竟是做生意的,別說三十多歲的兒子,就是八十多歲的兒子,一樣能夠湊出一把鮮花。
“滿天星、紫羅蘭、馬蹄蓮,交叉在一起清香淡雅,病人看了也會有個好心情?!?br/>
“成交,多少錢?”
“一百二?!?br/>
我和趙虎看向?qū)Ψ剑嫉戎鴮Ψ侥缅X。
“我沒帶……”
“我也沒帶,剛才吃面還是賒的……”
當老大當習(xí)慣了,出門都不帶錢了,反正就在火車站附近活動,沒有哪個商家敢收我們錢的。
可惜這里不是火車站附近,而是醫(yī)院附近。
“也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我?!壁w虎指著自己的鼻子對花店老板說道:“我是龍虎商會的老大,吃喝從來都不給錢……”
趁著老板還沒把大棒子拿出來前,我和趙虎把身上的零錢都翻出來,最后捧了幾支可憐的滿天星出來。實在沒轍,我和趙虎在路邊拽了一把青草,和滿天星搭配在了一起,老話說禮輕情意重嘛,相信大飛不會怪罪我們。
也得虧是南方,冬天還能見到綠色,要是拽上一把枯草,大飛還以為我們想咒他死。
我們捧著青草和滿天星來到醫(yī)院,找遍整個住院部,都沒發(fā)現(xiàn)大飛。
去問護士,護士回憶半天,才說:“哦,那個大塊頭是嗎,他早就出院啦……”
早就出院了?
我們著急地問:“他去哪了?”
護士從懷里摸出一封信,說:“他走之前,說有封信交給他爸爸,你們哪個認識他爸爸啊?”
“我們就是他爸爸!”
我和趙虎一起伸手搶過信來。
護士看向我們的眼神顯然有點懷疑人生。
我們把信拆開一看,里面只有一句話:龍爹、虎爹,我走啦,我要混出個人樣來,不能再給你們丟臉了,等我回來再給你們爭光。
我和趙虎面面相覷。
顯然,大飛之前被人數(shù)刀砍倒在地,有點接受不了這個打擊,感覺自己實在是太弱了,沒有資格留在這里,所以想去自己闖闖。其實這有啥呢,誰還沒有被人打得滿地找牙過,我還不是岳華的對手呢,連他幾招都扛不住,還要不要活了?
我給大飛打電話,理所當然地打不通,和一開始的祁六虎一樣。
一時間,趙虎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
我倆一度保持沉默。
“想什么呢?”我問他。
趙虎吧砸著嘴,說:“我在想這滿天星能不能退了。”
“退雞毛啊?!蔽艺f:“大飛咋辦,咱把他給帶出來的,結(jié)果這就不見了!”
“不見就不見唄?!壁w虎滿不在乎地說:“兒大不由爹,他也是時候去闖一闖了……再說他都三十多了,還怕他掉了不成???得了,該干嘛干嘛去吧,地球離了誰不照樣轉(zhuǎn)?”
是這個理兒。
大飛是個自由人,當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沒誰規(guī)定他一定要跟著我們。
趙虎又問:“那咱們現(xiàn)在該干嘛?”
我嘆了口氣,說還錢去吧。
最近一段時間,我的電話快被打爆了,各路債主一直催賬。之前雖然說好了三個月到半年內(nèi)還他們錢,但是他們也從各種渠道得知我拿了唐建業(yè)的賠償款三百萬,還把苗氏金融公司的帳還清了。
這東西就怕開了口子,他們頓時就坐不住了,紛紛打電話催賬,還各種威脅我,說我要是不還,別怪他們不客氣了。
唐建業(yè)這個癟犢子,死了還丟下一屁股債,我越來越懷疑他是故意的了,因為欠賬而自殺的別提有多少了;眼看著五千五百萬拿不到手,不死還等啥呢?
其中“斧頭王武威”叫得最兇,說我三天內(nèi)不還錢,就把我們老鼠會的老鼠頭一個個切下來。
當時我跟他說:“我們已經(jīng)改名叫龍虎商會了,不叫老鼠會,請你尊重一下我們的新名字?!?br/>
斧頭王武威說:“好,如果你們老鼠商會再不還錢,我就把你們的老鼠頭一個個切下來?!?br/>
我:“……”
實在是沒法溝通了。
說起來這個斧頭王武威還挺有意思的,據(jù)說最早是伐木工出身,整天在樹林子里砍樹,也不知道哪根筋開了竅,竟然把斧子練出了名堂,后來就不砍樹了,專門砍人。
“斧頭王”就是他自己封的名號,說是蓉城練斧的人,他排第一。
至于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師爺說他確實沒碰見過什么敵手,在蓉城還是小有名氣的。嚴格來說,武威不算正經(jīng)道上的人,他玩斧子有了點名氣后,就開班授徒,教人怎么用斧子,收點學(xué)費之類。
至于這些人學(xué)會斧子以后去干嘛了,武威一概不管——但是想想也該知道,能干嘛呢,總不能是去砍樹的吧。
所以,武威算是個開武館的,還效仿早期的上海灘,給自家武館取了個名,叫斧頭幫。
那些年,武威沒少給各大勢力培養(yǎng)人才,號稱蓉城地下世界的總教練。
結(jié)果就壞事在“斧頭幫”這個名字上。
有段時間蓉城掃黃打黑,第一個就把“斧頭幫”打了,說他是黑勢力團伙,關(guān)到牢里住了好幾年。武威那個冤枉啊,出來以后再次開班,不敢再叫斧頭幫,改成斧道館,暗地里也干些黑的買賣,不然也不會借唐建業(yè)錢了。
這個武威確實挺囂張的,有天晚上還把斧頭插在我們“龍虎大酒店”的招牌上,說我要是再不還錢,下場就和那招牌一樣。
得知武威也是玩斧子的,趙虎還躍躍欲試,說哪天和他練練。
總之,我倆心里都憋著口氣,琢磨著哪天想要擴大龍虎商會的勢力,第一個就拿他下手。
當然,現(xiàn)在肯定不是時候,龍虎商會這才剛剛進入正軌。
而且也確實惹不起他,武威手下都是些不要命的貨,而且人員眾多,也有百數(shù)上下,硬碰硬的話不見得會輸,但也討不了好。
我和趙虎從醫(yī)院出來,就去銀行取了點錢,打車去給武威送錢。
沒有辦法,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武威鬧得最兇,只能先還他錢。聽上去挺不公平,但是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老實人往往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吃香喝辣的都是那些會鬧騰的。
唐建業(yè)欠武威四十多萬,好在武威不是專業(yè)放高利貸的,沒那么狠,連本帶利給他五十萬就好了。
整整五十捆,我裝在一個旅行包里,和趙虎一起前往武威開設(shè)的武館,也就是斧道館。
斧道館在新城區(qū)的鬧市區(qū),租下某個寫字樓的整整一樓,招牌也相當明亮、霸氣,就是一個大斧子,看上去閃閃發(fā)光,旁邊還配著句廣告語:跟著斧頭王,人生就是狂;斧道館,帶你走上人生巔峰。
真的,挺奇葩的。
全世界估計就這一家,別無分店。
但也沒有辦法,官方抓不住他任何毛病,憑啥有劍道館,不能有斧道館?
練刀、練劍都沒問題,練斧就不行了?
強身健體,沒毛病。
斧道館的裝修和其他武館沒有任何區(qū)別,就是一間又一間的屋子,里面有很多的人練斧。我和趙虎過去的時候,他們好像正在舉辦擂臺賽,響起一聲又一聲的呼喊,還有人加油、吶喊,十分熱鬧。
我和趙虎也沒當回事,直接去前臺,說我們找武威。
前臺是個干練的妹子,直接帶著職業(yè)的微笑:“不好意思,‘斧頭王’不在,如果你們想報班,直接通過我就好了,學(xué)費三千八,包教包會?!?br/>
我笑著說:“你告訴武威,我是張……”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后某個大廳的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撞開了,似乎有人被擊敗了,從擂臺上跌落下來,甚至直接滾出門來。
場中響起一片喝倒彩的聲音,甚至各種揶揄諷刺。
“什么玩意兒啊,就這點本事?”
“就這還來挑戰(zhàn)我們大師兄,回家撒泡尿玩泥去吧!”
我和趙虎回頭看了一眼,就見那人滿身的血,胸前被人開了個大口子,別提有多慘了。
本來,這不關(guān)我倆的事。
但是看到這人的長相,就和我倆有關(guān)系了。
因為,他是大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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