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染洗完澡，換了睡衣，頂著濕漉漉的長發躺在床邊，終于能悠悠閑閑地和宋青羽聊會兒天。
    “瞧你這一天忙的。”宋青羽之前被掛了電話，感覺自己被忽視了，酸溜溜地說，“跑了醫院又去參加生日會，晚上還要去約會，簡直分身乏術。”
    “我也不想啊。”尹染無奈地說，“誰能想到事情都巧到一起去了。”
    “哼。”
    “唉……”
    “所以呢？”宋青羽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我只關心你和林冬雪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沒什么情況。”尹染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就是跟他去見了一個朋友，稍微聊了一會兒。”
    “然后呢？”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哦，還有，回來時好巧不巧地在小區門口遇到了我媽媽。”
    “啊……那這是提前見家長了嘛。”宋青羽說，“你看，就在你瞻前顧后的時候，冥冥之中老天爺幫了你一把。”
    “可是——”尹染頓了頓，略顯遲疑，接著說，“我總覺得林冬雪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嗯？哪里怪？”
    “我也說不清楚，就覺得他可能有很多事情瞞著我。”尹染說，“當然我也知道，以我們兩個這種關系，有秘密也是正常的，可是就是覺得……”
    她斟酌用詞，宋青羽先替她說了出來：“委屈？不滿？”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尹染苦惱地嘆氣，“就是覺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宋青羽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寬慰她：“順其自然吧，想那么多也沒用。”
    尹染應了一聲，看到林冬雪終于回了她不久前發的消息，說自己已經到家了，問她休息了沒有，緊跟著又發了很長的一段話過來。
    在那段話中，他先是再次為自己剛剛態度不好而道歉，接著表明自己是很認真地對待和尹染的約定，不管之后怎么樣，在約定期間，他都會盡力盡到自己作為男朋友的責任，配合尹染的要求，幫她應對家人。
    他甚至條例清晰地列出了理由來說服尹染：“第一，我們兩個都有相同的需求，剛好互幫互助，第二，我們就高中認識，對彼此基本的了解還是有的，不用擔心遇人不淑的問題，第三，我們都沒有交往對象，孤男寡女，沒什么其他感情糾葛。總之，對你對我，這都沒什么損失。”
    一眼望之，全是技巧，沒有感情。
    尹染看他這么一板一眼的，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轉頭就截圖發給宋青羽看。
    宋青羽被逗笑了：“蠻好的，很有說服力。”
    “我真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尹染大為困惑，“怎么回事啊，以前不知道他是這么較真又固執的人啊。”
    “所以說還是不夠了解啊，正好趁此機會多了解一下，說不定結果就不一樣了哦。”
    “為什么所有事情被你一說好像都變得很簡單了。”
    “那是因為我不像你一樣總是想太多啊。”宋青羽語氣輕松，“你就任性一次怎么了，就當給自己的青春畫個句號？也不枉你曾經喜歡他一場。”
    尹染握著手機，想了很久，打好的那句“一言為定”終于發了出去。
    第二天，尹染難得起了個早，看看時間來得及，干脆跑到單位食堂去吃早餐。上周她就聽同事說食堂承包商換了一家，品種增加了不少，味道也大有改善，正好去看看是真還是假。
    許多同事都是卡著時間過來刷飯卡吃飯，因此尹染到的時候人還不多，食物也都是剛剛新鮮出爐的，熱騰騰香噴噴，一一排列開來，賣相也好，引得人食指大動。
    尹染端著餐盤轉了一圈，隨便挑了幾樣，往里面用餐的屋子走。
    經過第一間時，她隨意往里看了一眼，停下了腳步。
    奇事，張嘉毓居然也來食堂吃早餐？
    “嘉毓，早啊。”她走到張嘉毓對面，拉開椅子，隨意打了個招呼。
    張嘉毓一抬頭看見她，險些被豆漿嗆到：“染染，你怎么來了？”
    “我還想問你呢。”尹染笑著坐下，“你早上從來不來食堂的。”
    “這不是今天正好趕上了嘛。”張嘉毓低著頭剝雞蛋，“你呢，怎么也這么早。”
    “和你差不多吧。”尹染說著，又問起前一天他們去唱歌，玩得開不開心，張嘉毓有問必答，只是始終不抬眼看她。
    尹染覺得奇怪，她和張嘉毓又一向要好，也就沒什么顧忌，直接問：“嘉毓你怎么了？為什么一直不看我？”
    “我哪有。”張嘉毓矢口否認，“我在認真吃飯。”
    “嗯——是嗎？”
    張嘉毓不吭聲，又默默地喝了兩勺豆漿，終于挫敗地開口：“好吧，我還在尷尬，不太敢看你。”
    “尷尬？為什么？”
    張嘉毓立馬抬頭，瞪大眼睛看著她：“你忘了昨天了？！”
    “昨天？”
    “就是我們看見你朋友的時候，我說——”張嘉毓看著尹染經她提醒，表情由茫然變得恍然，聲音戛然而止，小心地試探，“你，你不記得了？”
    尹染笑了起來：“本來不記得了，你一說，我又想起來了。”
    “啊——”張嘉毓懊惱地捂臉，“我為什么要多嘴提這一句！”
    “好啦，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尹染眼睛里帶著笑意，安慰她說，“不就是一句口嗨嘛，誰都難免有過的。”
    “可是嗨到朋友的朋友身上，就很尷尬啊……”張嘉毓捂著臉，聲音從指縫間泄出來，“更可怕的是，我尷尬的閾值太低了，導致我腦子里一直回放，根本停不下來。”
    “你怎么這么可愛。”尹染忍著笑，“好啦，我向你保證，以后絕對不提這件事，這樣好嗎？”
    “你說的啊。”張嘉毓說，“不許出爾反爾。”
    “那當然。”
    “不過，我還是好想問一句。”張嘉毓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問了出來，“那個男生是誰啊。”
    “他啊……”尹染不敢實話實說，擔心張嘉毓會問自己要聯系方式，猶豫片刻，說，“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啊？這樣子……”張嘉毓遺憾地說，“那就沒辦法了，只能當是萍水相逢了。”
    “……好了別說這些了，趕緊吃完，去辦公室干活了。”
    “唉，干嗎提這些傷心事。”張嘉毓的臉垮了下來，“我上周有一堆事沒做完，想想就頭疼。”
    “誰不是呢。”尹染深有同感，“我這邊還有個超級麻煩的作者，我上周跟領導提交了復審，這周應該能三審完，讓她去改稿子了。”
    “唔……她不愿意改？”
    尹染嘆氣：“聽說是個很固執的人，完全不愿意聽人的意見。”
    “那就慘了。”張嘉毓一臉同情，“祝你好運。”
    兩人吃完早餐，一起回辦公室，尹染還沒坐下，就收到了林冬雪的消息，說想和她一起吃午飯，問她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尹染知道他的公司離自己這里不算近，大熱天也不愿意讓他來回跑，就說自己去食堂吃就好了，拒絕了他的邀約。
    林冬雪追問：“為什么？我覺得我們需要多在一起培養一下感情。”
    培養感情……
    尹染嘴角抽搐：“不上班時培養就夠了，你中午專程跑一趟太累了，不要來。”
    林冬雪從善如流：“那我下班去接你，你是五點下班對吧。”
    “……”
    尹染突然覺得壓力很大。
    到下班時，林冬雪果然準時出現，二人在附近的商場吃了飯，看看時間還早，又在里面溜達了一圈。
    商場一樓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成雙成對的小情侶，膩膩歪歪地靠坐在一起吃冰激凌。也有年輕的父母帶著小朋友在兒童游樂區玩，一片歡聲笑語。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手里高高地舉著一個米老鼠的氣球，繞著一棵很粗壯的景觀樹跑來跑去，氣球在他身后飄飄蕩蕩。
    尹染怕撞到他，特意放慢了腳步，沒想到那小男孩只顧著回頭看爸爸媽媽，像個小炮彈一樣，直直地朝著她沖了過來。
    林冬雪伸手，還沒來得及把她拉開就被撞了個正著。
    尹染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低頭就見到小男孩正站在她跟前，仰著圓圓的小臉看她，奶聲奶氣地說：“姐姐，你擋住我的路了。”
    尹染忍不住笑了，微微彎下腰，摸摸他的頭發，柔聲道歉：“對不起。”
    小男孩卻沒有馬上跑開，還是一本正經地看著她：“我媽媽說，走路的時候不要發呆，很危險的。”
    “……”被一個小朋友教育了的尹染無言以對，只能點頭，“你媽媽說得很對，你要好好記住哦。”
    林冬雪也俯下身，低聲對小男孩說：“姐姐都記住了，去玩吧。”
    小男孩這才沖他們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地跑開了。
    尹染由衷地感嘆：“小孩子真好。”
    “你喜歡小孩子？”
    “不喜歡。”尹染毫不猶豫地一口否認，“小孩子這種生物，只有遠遠地看著時才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