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要來一支嗎?”</br> 不知怎么的,唐鳳心里一個聲音對她這樣說,可她記不起那是誰的聲音,對“煙”這個詞匯也感覺有些陌生,什么是煙?她為什么想抽煙?</br> 不用理會。</br> 窗外,朝陽初升,陽光透過窗戶紙,一片紅色揮灑,暖暖的,帶著一層光暈,讓她覺得很溫馨。</br> 她揉了揉依舊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早起時嘴里還有一陣奇怪的味道,讓人有些不快。</br> 可是,她不想洗漱,也不想下床。就這樣帶著口氣,凌亂著頭發,雙眼腫脹著。旅館的設施蠻差勁的,床褥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粗粗糙糙,床板杠得后背發疼,真好。</br> 身邊躺著人,真好。</br> 青鸞還沒醒呢,累了哦。她想,也是呢,自己也好累的。</br> 睡著的樣子真好看。唐鳳想到這里,忍不住伸手,想去撫摸青鸞的頭發,才發現自己的右手還緊緊扣著她的左手,九只手指交錯著,怎么也松不開。</br> 你可要握得緊緊的,永遠不要松開啊。于是她換了一只手去撫摸。</br> 青鸞的頭發同樣很亂,在床褥上四散,略帶卷曲,油油的。</br> 手感很好。</br> “嗯……”</br> 青鸞哼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br> “你醒了呀,早安。”</br> 眼前是唐鳳那張笑臉,朝陽在兩頰染上一層紅暈。她微笑著,雙唇抿在一起,弧度越來越大。</br> “你笑什么呢?”</br> 慵懶的聲音,還帶著迷迷糊糊的倦意。</br> 她坐起來,然后才意識到自己目前的處境,急忙抓緊被褥遮蓋。</br> “別擋啦,里里外外都看光了。”唐鳳玩味的語氣,“就算眼睛忘了,我的嘴唇和手指可還記得清清楚楚的呢。”</br> “流氓……”她回敬一句。</br> “呵呵呵呵……”</br> “放手,我要穿衣服。”</br> “我不放,你別穿。”</br> 青鸞懶得再跟她打鬧,直接甩開左手,力道很快,卻并不重。然后她走下床,沒再理會自己光著的身體,撿起地上的衣服,慢條斯理地穿起來。而唐鳳依舊坐在床上,雙手托腮,欣賞眼前的美景,同時回味昨晚的過程。</br> “我不會呀……”</br> “我教你。”她當時就那樣說。</br> 好吧,現場教學還真難啊。明明自學的時候挺容易的,現在教起別人就麻煩一堆。</br> “這兒,嗯,這。哎呀,錯啦,往下一點。”</br> “分開呀,你不分開怎么行呀。用兩只手指撐著。”</br> “再深一點,深一點,怕什么呀,又不咬你,對。”</br> “別用指甲!”</br> “哎呀,真笨。過來,我給你示范一次。”</br> (示范過程)</br> “懂了嗎?喂,別光顧著享受,你來試試。”</br> “不對,不對,還是不對。我再做一遍,看好了。”</br> “算了吧。”青鸞快受不了……嘮叨了,回答,“要不……以后再——嗷,嗷。”</br> 一團亂,真是一團亂,不過最后總算是學會了呢。唐鳳想,將近半個時辰的教學,總算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收到了回報。</br> 雖然,依舊很生疏。嘖,算了,不能操之過急。還是以后慢慢開發吧。</br> 無論如何,都是難忘的一次。第一次或許不是最好的,但絕對是最難忘的。</br> 以后,越來越好。</br> 以后……嗯。想到這里,她笑得更開心了。</br> 以后,回家,成親,每天都可以過著這樣的日子。好吧,不一定得是每天,但是,最重要的是,在一起的日子。</br> 在一起。</br> 每天在一起。</br> 永遠在一起。</br> 注定在一起。</br> “你的衣服,穿上。”青鸞已經綁好了頭發,漱過口。將那一堆紅的白的衣物扔過來,“下去吃早飯啦。”</br> “別著急嘛,要不要……”唐鳳造作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展現嫵媚的笑容,“要不要先吃我啊?”</br> 青鸞對她翻了個白眼,走到門邊上,背對著,不耐煩地跺著腳。</br> “切。”唐鳳于是也開始穿衣服。才過了一晚上,就擺出一副大老爺的姿態,以后就讓你認清楚誰才是主子,她想著。</br> 嗯,以后,以后慢慢教訓你,有的是時間呢。</br> 一輩子的時間,或許還有下輩子。</br> 她也把頭發扎好了,走到水盆前漱口洗臉,感覺清爽了很多。</br> “走吧,一起去。”</br> 她們手牽著手,一起下樓。九只手指就像剛才一樣,緊緊扣在一起。</br> “飯后想做什么?要不要……”</br> “不要!”</br> 上午,她們沿著河道散步。沿著河岸慢慢地走,一邊是河水,一邊是堤岸。蘆花飄蕩,柳枝飛拂,空氣中一陣清香。</br> “撲通——”</br> 青鸞彎下腰,挑了一塊平平的石頭,試著向河里打一個水漂。結果不盡人意,石頭直直墜入水底,泛起一圈圈漣漪。</br> “嘖。”她不滿地輕嘆一聲,拍了拍手,抹去沾上的泥土。</br> “咿,真臟哦。”唐鳳在一邊做著很夸張的表情,“昨晚你還用這手指——”</br> “你別說了行不行啊!”</br> “害羞啦。”唐鳳笑得很開心。青鸞滿臉紅彤彤的,手伸到清澈的河水里澇了幾下,算是洗過了。</br> 她起身繼續走,唐鳳跟在后面,快步追上去。然后,把她的手拽過來,牽著。</br> “不要……在外面呢。”</br> “你怕什么呀。”</br> 兩個人就這樣,牽著手,沿著河岸,繼續散步。</br> 她們走著,來到了一處石橋前,登上橋站在最高處,停下來休息一會。微風迎面吹拂起發絲,頭巾,衣帶,吹拂著各自的面龐。愜意,兩個人的時光。</br> “接下來呢,有什么打算?”</br> “走累了,回客棧吧。”</br> “我是問你以后呀。”唐鳳轉過身看著她,身子倚靠在橋邊,“以后去哪兒呀?”</br> 青鸞沒有回答她,低下頭沉思。沒有被握住的手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靠,去抓系在腰間的某樣東西,然而卻抓了個空。</br> 她這才反應過來,太刀沒帶,還在客棧里。</br> “跟我回家嗎?”唐鳳問她,也注意到了那個小動作,瞥了一眼,“還是,你想去哪?”</br> “我不知道……”</br> 她的聲音微弱,幾乎聽不見。</br> “哦。”唐鳳點點頭,然后沒有說話,注視著遠方,漸漸遠去的河水。</br> 青鸞也同樣注視著河水。自己想去哪呢?跟著唐鳳,回唐莊嗎?當然了,既然已經決定在一起了,為什么不呢。回去,繼續過普通(以及有點討厭)的生活,也許還會結婚,生子(呃,領養一個?再說吧),一輩子和唐鳳,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br>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嗎?</br> 可是,內心里另外一個聲音,微弱但刺耳,對她說:</br> “太刀沒帶,還在客棧里。”那個聲音很沙啞,就像他的聲音一樣,“先別管以后了。回客棧帶上刀吧。丟了怎么辦。”</br> 然后,另外一個聲音,冷漠,不帶情感地補充一句:</br> “故人遺物,要好好保管。”</br> 她一輩子也忘不掉的聲音,以及,白色的影子,夏——</br> “想不想去天津衛呀?”唐鳳突然說,打斷了她的思路,“那里是個大城市,蠻好玩的。”</br> “什么?”</br> “照原定計劃,去天津衛呀。”她依舊微笑,雙眼卻沒有直視青鸞,“反正都走了那么久,現在放棄也有些不太好嘛。不要半途而廢呀。”</br> “可是……”青鸞猶豫著,猜不透唐鳳心里在想什么,“夏玉雪……”</br> “不用擔心了。”她回答,聲音弱了一分。或許她自己也不能十分相信自己說的話,“她今天就走。過時不候,她自己說的,不是嗎?”</br> “所以,我們見不到她了。”唐鳳的聲音又增強了些,試著說服青鸞,以及自己,“我們兩天后才到。”</br> “那……為什么?”</br> “我也不知道。”她又一次看向河面,“就算是,為這段旅行劃個終點吧。”</br> 青鸞沉思了一會,“好吧。”她說,那就去吧。依照原計劃,去天津衛。不過,已經遲到了,遲到了兩天,什么事也不會發生的。</br> 兩天,對,就這樣。</br> 她牽著唐鳳的手又握緊了些。唐鳳轉過頭,看著她,微笑,然后將雙唇貼上她的雙唇,送上今天的第一個吻。</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