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樓羅,金翅鳥,其狀或為巨鷹,或鷹首人身,或人型雙翼,天龍八部眾,現(xiàn)寶象,頂生如意珠,鳴聲悲苦,行勇力與光明王者之道。其與那伽蛇族為同父異母之親,迦樓羅取長生甘露予那伽以釋其母之奴役。二族為仇,迦樓羅日食那伽及五百毒蛇,毒氣集聚,翻飛金剛輪山,遍體受火焚之苦,終為灰燼,僅余其心,鍛為純青琉璃寶珠。</br> 此典溯源印度經(jīng)藏。迦樓羅實為粟鷹,那伽蛇族則為眼鏡王蛇,具系地方本土生靈。</br> 至于竹葉青蛇,雖然同樣生長印度,但是這則神話和它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充其量,也只不過是迦樓羅所食的五百毒蛇中的一條而已。</br> 你覺得,迦樓羅會記得它嗎?</br> 葉青竹一杯接著一杯地飲酒,完全不去理會身邊坐著的刺猬。</br> 迦樓羅,金翅鳥,金色的翅膀,那伽,毒蛇,眼鏡王蛇,印度,火焚,粟鷹,眼鏡王蛇,龍女成佛,天龍八部……</br> 自小聽說的佛經(jīng)故事,所有的詞匯,在她充盈酒精的唇舌間不知被重復(fù)了多少次。</br> 但是,竹葉青蛇,與這個故事根本毫無關(guān)系。從來都沒有過任何關(guān)系,充其量,只不過是一個過客,一個可有可無的微末角色而已。</br> 真的?</br> 我才不相信這些騙鬼的神話傳說呢。</br> 葉青竹搖搖頭,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她或許喝了太多的酒,吞咽了太多的悲傷。這樣可不好,她可不是為了獨自悲傷才不遠萬里的回到家鄉(xiāng),她可不是目標近在咫尺,卻只會所在角落里吞著苦水的廢物。</br> 她還有事要去做。她始終是一條毒蛇,她應(yīng)該做的,就是去咬,去注射毒液,去傷害所有那些痛恨的人。</br> 現(xiàn)在什么時間了,過去了多久?葉青竹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是內(nèi)心的直覺告訴她,該走了。該前往目的地了,該去找她了。</br> “刺猬,該走了。”她喊坐在一邊的刺猬,但是聲音異常的微弱,只是喉嚨中的低語,被一片歡笑與樂曲淹沒。</br> 刺猬正在和一個上前勾搭的女人聊天,倒是很開心的樣子嘛,這廢物。</br> 算了,隨便你吧,葉青竹想,反正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不用你幫忙。反正所有我受的苦,都和你無關(guān)。你還是好好玩吧,小刺猬。</br> 于是她站起來,轉(zhuǎn)身,離開。動作靜悄悄的,刺猬根本就沒有發(fā)覺,還在和那個女人不知道在說什么調(diào)情話。葉青竹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br> 女人全身都穿著黑衣,相貌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從前見過。但她已經(jīng)醉得想不起來了。</br> 不管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br> 于是葉青竹走出大門,消失在一片黑夜中。現(xiàn)在將近亥時,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br> “竹子姐?”刺猬轉(zhuǎn)身,將香煙遞到油燈上點著,這時才發(fā)現(xiàn)葉青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了,“人呢?”</br> 哇靠,跟著老大出來玩,竟然把人家晾在一邊喝悶酒,結(jié)果把人氣走了。刺猬覺得自己回去時會死的很難看。</br> “別擔(dān)心啦,竹子姐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女人吸了一口煙,笑著說,“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她自己會插的,呵呵。”</br> 好像是什么很邪惡的玩笑。刺猬想,不過聽不懂。</br> “可是……”</br> “沒有可是,繪里奈。”女人說,“葉青竹在她自己的故事以及我的故事中都只是個配角而已,不用管她。你……你才是我要的主角。”</br> “什么?”</br> “沒什么,你抽煙啊。”她撇開話題,“像我這樣,吸一口,吸到肺里,再呼出來。一開始可能會被嗆到,不過很快就能學(xué)會,很爽的。”</br> 龍女庵只是北京城眾多寺廟其中很小的一間。但是,很別致。取名自《法華經(jīng)》中龍女成佛的典故。寺廟原本是由暹羅僧侶修建,歷經(jīng)多年,逐漸被本土佛教同化,后變更為尼姑庵。雖然很大程度上已經(jīng)和普通的佛寺沒什么區(qū)別了,但是依舊保留了一些獨特的異域氣質(zhì)。</br> 例如,廟宇修建得富麗堂皇,外墻是一塵不染的白色,屋檐瓦片卻是黃澄澄的金色,如同黃金鑄造而成的一般,佛堂內(nèi)部也同樣是一片金色,金色的梁柱中披掛著紅色的布幔,華貴之中帶著莊嚴。金色的香爐擺放在烏木案臺上,煙火徐徐繚繞。佛祖的塑像也是金色寶象,如萬道華光,一時生輝。此處念佛的尼姑信眾,全身也穿著黃色直綴。</br> 此時已是亥時三刻,大門已經(jīng)閉鎖。佛堂禪室也熄了燈,信眾早已入睡。唯有一間客房,燈依舊亮著,昏黃的燈光透過窗戶紙,映出一個人影。</br> 卞家小姐還沒有入睡,打坐壁間,正對著香爐,還有掛在墻上的觀音像。她默念著經(jīng)文,指尖的念珠轉(zhuǎn)動,一個輪回,接著一個輪回。</br> 她依舊留著那青絲長發(fā),披散在背后,她修長的身形,標致但是略帶棱角的臉。她靜默著,閉著雙眼,雙唇微微起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有笑,也沒有悲傷。</br> 她和寺內(nèi)尼眾一樣,身著黃色直綴。那寬大的袖子覆蓋在手臂上,如同一雙金色的,收攏起來的翅膀。</br>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念誦。</br> “門開著,請進。”</br> 她說,語氣平常,不帶一絲情感。她沒有回頭,也沒有睜開雙眼,依舊默默數(shù)著念珠。但是當門打開的時候,她聞到濃濃的酒精味,很久沒有聞到過了,所以尤為刺鼻。</br> 有些,懷念。</br> 門又重新合上,閂起。酒精味很快便充斥了整個房間。</br> “卞珈羅,是我。”身后的人說,熟悉的聲音,她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聽見了,“我回來了,你還記得我嗎?”</br> 她當然不會忘記這個人是誰。</br> “我以為你死了。傳來的消息說,送親的隊伍在太行山間遭遇山賊,無一人生還。”卞珈羅回答,語氣還是冷冰冰的,一點感情也不透露,“你怎么,又回來了呢?”</br> “我上山入伙了唄。這幾年,混的還挺不錯的。”葉青竹回答,“最近要到京城辦事。所以就順便來看看你了。”</br> “你回家去了沒有?”她問,沒有轉(zhuǎn)身,“你的母親過世了。前年秋天染上了風(fēng)寒,她的超度是庵里承辦的,請節(jié)哀。”</br> “死了,那對她倒是種解脫。”葉青竹笑著,還是感覺有些難過,也許是酒的緣故,“她活著就是受罪,在家里連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葉老頭呢?”</br> “你爹還健在,并且上個月剛剛續(xù)弦。”</br> “老不死的。”</br> “你來找我做什么呢?”卞珈羅數(shù)著念珠,問她。</br> “只是想來看看你,看你現(xiàn)在過得怎樣。”她踱著腳步,走近了一些,“你怎么出家了?”</br> “只是暫住而已。我想在這里清凈一段時間。”</br> “那小——她呢,她怎么沒和你一起來呢?”葉青竹語有所指地說,“她是不是也死了?”</br> “葉青竹!”</br> 卞珈羅的聲調(diào)第一次有了變化,隨即又平靜下來,“我不知道她怎么樣了。”</br> “你們鬧矛盾了吧。”葉青竹笑了起來,“我就說,她不會接受你的。畢竟,親戚關(guān)系擺在那里,你們怎么說也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人家可沒我們這樣不顧廉恥。”</br> “你來這里就是嘲笑我的嗎?”卞珈羅第一次睜開雙眼,眼神空洞,同樣,沒有一絲情感,“那你就繼續(xù)說吧。不管怎樣,她的確不愛我。”</br> “可我愛你呀!”她的聲音提高,“并且,在她出現(xiàn)之前,你也一直愛著我的。”</br> 卞珈羅沒有回答。</br>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葉青竹繼續(xù)說,語速越來越快,激動之處,有些含混不清,“我……我為什么會回來,你知道嗎?我就是為你回來的,就是為了再看到你,再見你一面,我才會回到這破破爛爛的地方。”</br> “這里的每一個地方都讓我想起你。我一直都記得你的樣子,你高挑的身材,你的臉龐,還有你目空一切的表情。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還記得我的樣子嗎?這些年,在山里受了很多風(fēng)雨,可我的相貌依舊沒變。”</br> “我可能有些忘了。”</br> “那你回頭看我呀!”</br> 她依舊沒有回頭,依舊,默默地開始誦念經(jīng)文。</br> “我剛剛,才去了妓院,就是我們第一次歡愛時的妓院。你記得那個晚上嗎,卞珈羅?你對我說過,你愛我,你記得嗎,卞珈羅?”</br> “今從世尊聞此法音心懷勇躍得未曾有所以者何我昔從佛聞如是法見諸菩薩授記作佛而我等不豫斯事甚自感傷失——”</br> “卞珈羅!”</br> “……”</br> 背后,傳來一陣低低的泣咽的聲音。</br> “我從沒愛過你,葉青竹。”她的回答不帶一絲情感,冰冷,真實,“我當然沒有忘記我們的過去。可你所珍視的一切,對我只是尋常的一段往事。很抱歉這樣說,但是,我喜歡的,僅僅是你的□□,我在意的僅僅是一晚上的歡愉,僅此而已。”</br> “那就這樣吧!”</br> 卞珈羅突然感受到,身后的酒精氣息突然濃郁了起來,包圍住她。隨即而來的,是一陣溫暖,柔軟的□□,隔著金色直綴的布料,貼緊自己的后背,溫暖,帶著壓迫。耳邊聽到的,呼吸與啜泣的混合。</br> 極力地抑制,卻還是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嘆息。</br> “若這就是你想要的。”葉青竹在她的耳邊低語,“那么如你所愿。”</br> 若我等待說所因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必以大乘而得度脫然我等不解方便隨宜所說初聞佛法遇便信受思惟取證世尊我從昔來終日竟夜每自克責(zé)而今從佛聞所未聞未曾有法斷諸疑悔身意泰然快得安隱今日乃知真</br> 她轉(zhuǎn)身,看著面前的人。久違了的,再見到的面龐。真的未曾變化。潔白的臉頰,鮮艷的胭脂口紅,閃爍著淚花的雙眸,眼角的淚痣。</br> 悠悠的喘息,是動情最好的見證。</br> 念珠落地,盤旋纏繞成解不開的亂結(jié)。</br> 煙火繚繞,一如那時那刻。</br> 手指運動,雙臂纏繞,環(huán)繞,合攏,慢慢收緊……唇輕輕落下,一點一滴留下灼熱的烙印,探索著,品嘗著,濃烈的酒精香氣充盈口腔。</br> 卞珈羅不由自主地閉上雙眼,往昔如夢,一幕幕再次重現(xiàn)。就讓自己重新醉入這短暫的夢鄉(xiāng),就讓自己再次迷醉,再次感受這美妙的時刻,再次感受誘惑與危險。為什么不呢,畢竟,這僅僅是一場歡愛。</br> 于是閉上雙眼,緊緊擁抱,親吻,吞噬,吞噬這條蛇口中,身上全部的毒液。</br> 所以她閉上了雙眼,沒有看見,葉青竹的嘴角微微揚起,沒有看見,那雙眼中的殺意。</br> 葉青竹享受著這一切,短暫,但是美好的重溫。真的會很短暫的,會比自己,比卞珈羅想象的還要短暫。</br> 她的一只手,穿過直綴衣衫,探索著,觸碰著,柔軟,光滑,帶著溫度的皮膚。另一只手則伸向腰間,輕輕地,慢慢地從鞘中抽出匕首。</br> 刀刃上,燈火反射一層淡淡的翠綠光澤。</br> 她反握著匕首,伸向前方,伸向卞珈羅的后背。刀尖,距離金黃色的直綴衣衫下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br> 她抬頭,看著眼前,墻壁上掛著的那張觀音像。菩薩一言不發(fā),和藹又帶著威嚴雙眼直視著自己,將室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將兩人的歡好盡收眼底。</br> 下地獄去吧,卞珈羅。我們一起下地獄去。</br> 葉青竹這樣想著,閉上雙眼,更加激烈地吻著再也吻不到的那雙唇。</br> 她的眼角,最后的淚水劃過那顆淚痣。</br> “葉青竹,對不起。”</br> “怎么了?”</br> “你知道嗎,最初……你爹送你成親。其實,是因為我告訴了他。我把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告訴了他,我說是你主動找我的,說我很困擾這些事情。”</br> “……沒關(guān)系。”</br> “我之所以那樣說,只是為了……為了甩開你。我現(xiàn)在覺得……覺得很抱歉,如果不是因為我——”</br> “我說了沒關(guān)系!”</br> “……”</br> “沒關(guān)系的,你怎樣對我都行。因為我愛你。”</br> 刺猬漫無目的地走在深夜的大街上,有些擔(dān)心查宵禁的隊伍會來找麻煩。冷風(fēng)一吹,感覺自己的酒醒了不少。</br> 可是,剛才發(fā)生的事情,還是記不起來。嘴里除了酒味之外,還有一種特別的味道,但說不上來是什么味。</br> 好像有一個很特別的女人來找自己聊天,但她長什么樣,真的記不清了。</br> (能記住我找過你,已經(jīng)算不錯的了,繪里奈)</br> 刺猬好像聽到什么聲音對自己說話,但左右張望,街道上空無一人。</br> 感覺有些驚悚,還是快點找個地方住下來吧。刺猬想,也不知道竹子姐跑到哪去了,酒錢都沒付。害自己破費了不少,沒想到幾壺酒會有那么貴。</br> 還管什么酒錢啊,明天反正會被她罵死的。</br> “刺猬!”</br> 身后傳來一聲喊。刺猬轉(zhuǎn)過頭,看見葉青竹從身后走來。</br> “竹子姐,你去哪啦。走時也不叫我一聲。”</br> “我去忙些事情了,與你無關(guān)。”葉青竹回答,面頰上還殘留著兩道淚痕,嘴唇上的口紅也擦落了不少。</br> 大晚上的涂口紅,真嚇人。刺猬想,并且涂得一點美感都沒有。</br> “今晚玩得開心嗎,刺猬?”</br> “挺好的。”和漂亮姐姐一起喝酒,當然開心了。</br> “老娘待你不錯吧,小刺猬。”葉青竹笑了笑,看起來很勉強,“以后干活給我加緊點,別再讓我看到你偷懶了。”</br> “是。”</br> “走吧,我們找家客棧。明天天亮就出城。”</br> “竹子姐,你事情做好了?”</br> “是啊,做好了。”她悠悠地說著,雙眼略微失神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原樣。</br> 葉青竹手伸進衣兜,摸出一個白色的瓷瓶。那里面裝的解藥,上次被琴師搶走,倒空了之后,回山寨又補充了一些。</br> 現(xiàn)在,里面還剩下三顆藥丸。</br> 她手指松開,瓷瓶滑落地面,應(yīng)聲而碎。三顆藥丸滾落在地,葉青竹將它們一顆顆踩爛,揉碎,化為齏粉。</br> “怎么了?”</br> “沒什么。”葉青竹笑著,看起來很嚇人,“斷絕后路而已。”</br> “什么意思啊?”</br> “你不用管,刺猬。”她繼續(xù)走了起來,“對了,這次來京城可不是玩的。這幾天你要好好整整那群廢物,別讓他們偷懶。咱們有個練家子要對付。”</br> “哦,誰啊?”</br> 葉青竹想了一下,猶豫著,還是說了出來。</br> “琴師,不過你應(yīng)該知道,別人稱呼她為白衣人。”</br> 琴師。</br> 現(xiàn)在,你就是老娘最恨的人了。當然,其他那些人也逃不掉,咱們一個一個來,遲早會把你們這群混蛋全都殺光。</br> 不過,現(xiàn)在我就專等你,琴師。老娘的毒專門為你準備,不過這次你可拿不到解藥,后路我已經(jīng)斷絕了。</br> 我在等你,琴師。</br> “竹子姐,看。這就是龍女庵。”刺猬突然對她說,指著面前一處寺廟。</br> 葉青竹抬頭,又重新看到了那白色的外墻,金色的檐瓦,屋檐下的匾額上寫著三個大字。不知不覺中,她走回來了。</br> “好特別啊,屋頂是金色的。”刺猬欣賞著面前的廟宇,“很少見呢。”</br> “是啊,咱們走吧。沒什么好看的。”</br> 葉青竹頭也不回地離開,刺猬跟上。兩個人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