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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撲朔迷離*首頁大封加更

    身形矮壯,面色平淡的張仲德向?qū)Ψ竭€了個禮。
    “諸位都請下車。”鎮(zhèn)上的警備士道:“商會那邊出了召集令,這是咱們君侯特許的,商會憑此令,能召集商會團練,警備士,也包括探親回家的府軍將士們在內(nèi)。”
    盧文洛搶先下車,在身邊后是諸多府軍將士,警備士當然只有張仲德一個人。
    在下車列陣時,張仲德只能單列一隊,他情不自禁的縮了縮頭。
    “發(fā)生了甚事?”盧文洛對鎮(zhèn)上的警備士道:“此前咱們也議論建州那邊的事,不過咱們也知道建州那邊的匪盜不敢往南安這邊來,現(xiàn)在他們膽子變大了?還有商會,商會能指揮咱們府軍?”
    “一會有別院的官吏來,諸位稍候吧。”
    盧文洛等人只能等候,鎮(zhèn)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消失了,大半的人都是往鎮(zhèn)西跑過去。
    一群府軍將士急的頭上冒火,好在不一會兒,從鎮(zhèn)東的別院里又出來大隊的留守府軍,在這里當然是叫團練,大約是一個都百余人,另外還有二百余人的警備士們。
    指揮留守府軍的原本是吳畏三,現(xiàn)在換了另一個別院的老牙將高懷仁,一直以來也是吳畏三的副手,其武藝過人,精力充足,用來訓練新兵和留守,也是綽綽有余了。
    高懷仁加府軍營統(tǒng)制,軍銜不低,警備士們也是由其指揮,另外有兩個都頭配合。
    在響亮的軍號聲中,所有人扭轉(zhuǎn)臉龐向左,將隊列排整齊。
    隊列排好之后,又有隊官下令,所有人原地坐下,等候軍令。
    高懷仁看了一眼回來探親的府軍,咧嘴笑道:“叫你們趕著了,不過放心,俺們是配合商會團練,真打起來,那幫子狗慫不是咱們的對手。”
    軍官們開始聚集在一起,各人按著刀在說笑,看起來真的沒甚要緊大事。
    盧文洛等人也是放松下來,周懷勇對身邊的一個府軍道:“到底是出了啥事?”
    “建州城里來了一群叫建州總團的團練,就在咱們南安到水口的當間設稅卡,俺的親娘,可把俺們給禍害慘了。”
    眾人都起了興趣,盧文洛道:“什么總團,是不是因為建州礦山都跨了,他們那邊匪盜太多,起團彈壓地方?”
    鎮(zhèn)上的府軍吐了口唾沫,罵道:“彈壓個鳥,他們就欺負良善行,先是搜撿過路商人,收捐稅,然后所有過路的俱是收錢,一個也不曾放過。稍有不對就打人罵人,現(xiàn)在干脆白天收捐,晚上裝成盜匪搶人殺人,已經(jīng)成了建州和咱們南安一帶的禍害了。”
    “鬧成這樣,官府不管?這個建州總團是誰弄的?”
    “還不是李家兄弟那對狗日王八操的弄出來的?官府?他們搶掠搜刮的好處,還不是給了王知府,哪個官府還會管?”府軍提起這事也很憤怒,他吐口唾沫,就是痛罵起來。
    “對了!”南安府軍坐正了,揚著臉道:“此前除了咱們南安侯府的人之外,他們誰都攔。最近他們膽子也大了,咱們的車馬和人也被攔了幾回,咱們能讓他?已經(jīng)和他們打了幾回,要不是上頭壓著,咱們早就把這幫畜生給宰了。”
    眾人聽了,俱是大怒。
    “南安侯府他們攔試試,屎都給他們打出來。”
    “這他娘的真是好玩,建州到南安鎮(zhèn),誰敢惹咱們?”
    “李家兄弟是誰?”
    “李富文,李富武,原本是建州的礦主,不擅經(jīng)營礦廠都完了,后來投了王越,王知府將那些弄來的礦廠交給他們經(jīng)營,他們經(jīng)營個黃子,現(xiàn)在起個總團,說是護衛(wèi)礦山,彈壓匪盜,其實就是收團練捐,搶掠民財。”府軍是谷口人,原本就是建州建安縣人,提起建州的事,氣的胸膛起伏不定,已經(jīng)是動了真怒。
    眾人或是南安人,或是水口,谷口人,提到建州的事,也無不是搖頭嘆息,或是滿臉的憤怒。
    “不一定能叫咱們出動。”谷口鎮(zhèn)的府軍將士又對張仲德,周懷勇,盧文洛等人道:“已經(jīng)集結(jié)好多回了,建州總團揚言多次要到南安來搜撿匪盜,每次咱們一聚集,那邊也就慫了。”
    “最好是出動。”盧文洛咬著牙道:“老子雖然是休假,可也不介意叫自己的橫刀見一見血。”
    ……
    “兩位這是無稽之談。”楊釋之,魏九真,林定一等人坐在大廳左邊,另外一邊,則是坐著李富文,李富文,楊促等建州總團的人。
    林定一是商會會主,原本這職位當然是徐子先坐,后來徐子先襲爵成了國侯,且成了朝廷官員,這個位置便讓給了林定一。
    這般的場合,林定一是不便說話,只是端坐在官帽椅中,冷眼看著對面的幾個。
    李家兄弟原本也算是商人世家,但兩人俱是不學好不成器的紈绔,斗雞斗狗喝酒耍錢,這樣的事都拿手,正經(jīng)事一樣做不來,十年不到的功夫,將祖上幾代留下來的礦山鐵場俱是弄跨了。
    若不是攀上王越,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里討飯吃。
    兩人俱是穿著交領綢衫,一黃一紅的鮮艷顏色,還俱是繡著花,看起來極為惡俗。
    楊釋之,魏九真,俱是有身份的官紳豪商,哪能瞧的起對面的人,魏九真沒有說話,楊釋之故意翹著腿,接著道:“說什么有逃犯,又沒有海捕文書,便是有海捕文書,本商會又不是官府,你等也不是官府中人,不過團練,哪有什么資格來捕人?本商會實在是恕難從命,總團進南安的事,不必再提。”
    氣氛變的很怪異,楊促兩眼發(fā)紅,下巴上的絡腮胡子根根都立了起來,他是一個很殘暴的人,曾經(jīng)多次殺傷人命,是鄉(xiāng)里聞名的惡霸式的人物,這次李家兄弟把他找來弄這個團練總團,天天看著南安侯府的車隊來回經(jīng)過,一文錢也敲不到,楊促心里很不舒服,也很憤怒。
    這一次逮著借口,眾人集結(jié)了一千多人,原本要直接沖進南安來搜捕逃犯,結(jié)果李家兄弟非說這邊的商會也不好惹,拿著王知府的拜帖前來說項,對方卻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想想在建州,眾人哪里受過這等鳥氣?
    王越的帖子一下,不管是官紳還是豪商,俱是要被嚇的屁滾尿流,奉承他們幾個還來不及,誰敢這么硬頂?
    建州總團,已經(jīng)成了王越的私人武裝,越來越多的廂軍被改編入總團內(nèi),總團的人數(shù)在急劇的膨脹。
    這一陣子,王越在仙霞關,谷口,往汀州和邵武軍的幾條重要官道上俱是放了捐卡,借口地方多盜匪開始收團練捐,原本每天都能收好幾千貫,從上到下大家都發(fā)了財。
    結(jié)果不到兩個月,建州境內(nèi)商旅幾乎斷絕了,總團捐稅從每天幾千貫降到了不足千貫,甚至只有百貫不到。
    大頭還叫王越和他身邊的親信拿走了,李家兄弟和楊促等人根本剩不下幾個錢,他們干脆白天收捐,晚上搶掠,結(jié)果弄到建州境內(nèi)商旅絕跡,百姓被迫結(jié)寨自保,地方上已經(jīng)是民不聊生。
    這些人不反思自己殺雞取卵,反而羨慕南安這里繁榮富裕,還有南安團練捐的穩(wěn)定甚至是增長。
    由于建州的混亂,南安鎮(zhèn)這里的商旅反而增多了,有很多原本要去建州,或經(jīng)過建州的商人轉(zhuǎn)而在南安停泊,他們就在南安這里購貨中轉(zhuǎn),雖然成本要上去不少,但相比建州的稅卡和遍地的盜匪,在南安這里要安全的多了。
    更要緊的是,南安這里的商會已經(jīng)擴大,從原本的起會蓋碼頭倉庫,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維護本地商人利益的一個行會組織,這使得很多大商人加入其中,然后中小商人們也急欲入會。
    商會也得到了南安侯府無保留的支持,南安侯府允許商會自辦團練,同時商會如果需要緊急幫助,在理事們發(fā)布命令之后,駐守侯府別院的南安府軍,還有維持官莊到別院治安的警備士們,也是會聽從商會的指揮。
    這當然使得楊釋之和林定一等人的腰板變硬,最少對著眼前這幾個無賴,楊釋之和林定一根本連敷衍一通的興趣都沒有。
    “好的很。”李富文是一行人的首領,三十余歲,生的就是獐頭鼠目,氣質(zhì)也是相當猥瑣,當下站起身來,說道:“既然說南安沒逃犯,咱們就先不進來,不過若是叫咱們在鎮(zhèn)外搜到了,也別怪咱們不給南安這邊面子。”
    楊釋之冷冷的道:“悉聽尊便。”
    幾個建州人氣呼呼的沖出院子,這里的前方就是碼頭,左右側(cè)俱是成片的倉庫區(qū)。
    由于特殊原因,這里的停船較往常多了好幾倍。
    碼頭到處是停泊的大型海船,有一些海船在下貨,民夫們扛著貨物往庫房搬抬。
    庫房區(qū)幾乎一眼看不到邊,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高大的石頭屋子里裝滿了值錢的貨物。
    李家兄弟,楊促等人和隨員會合,眾人的眼光都是異常貪婪,楊促兩眼通紅的道:“咱們要是聚集三四千人,能把這里搶光不?”
    “有南安府軍呢。”
    “不過百十人,南安侯又不在。”
    楊促的喉嚨滾動了兩下,確實是有些忌憚和畏懼。
    當年的江灘一戰(zhàn),楊促就是被雇傭的外來游俠兒之一,他們這些人號稱是游俠兒,其實就是每天不事生產(chǎn),無事生非,從事各種違法勾當,從中獲得利益。什么行俠仗義根本是沒影的事,楊促最喜歡的就是每天按著刀劍,在良善商行的門口橫眉立目,商人們?yōu)榱吮F桨玻话愣紩o些好處,免生事端,如南安商會這樣強硬的所在,楊促還是平生第一次見到。
    想到這里,這個曾經(jīng)的游俠無賴便是氣的身上的血液都在沸騰,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到廳堂里去, 將那幾個商人用刀劍斫斬成碎塊。
    “楊兄莫要沖動。”李富文對楊促道:“咱們這一次是真的要抓那個叫王心源的逃犯,別的事都不太打緊。”
    “那廝鳥到底有什么要緊的?”
    “這里的人還不是太清楚,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這人是從府城楊大府家里出來的,咱們的王知府想叫他見個面,問問府城的情形,順道給哪個小妾看看病,這廝卻是臭脾氣,硬是不肯上門。他不肯上門,就下海捕文書拿他……對了,府城那里,漳,泉諸州府都戒嚴了,楊兄不知道原因嗎?”
    “不是說有海盜要來犯邊?”
    “海盜不會到這邊來。”李富文很是得意的微微一笑,說道:“不過是府城那里放的空炮,他娘的,他們這些大人物,看起來冠冕堂皇,其實也他娘的一肚皮的壞水。”
    楊促一驚,說道:“海盜往東藩去的?”
    “對嘍。”李富文擠了擠眼,笑道:“現(xiàn)在叫這些家伙得意一時吧,南安侯府東藩根基一倒,這邊就成了人人想下口的肥肉。王大人和我說了,到時候咱們別講什么法理規(guī)矩,晚上時候,借口追捕盜匪,帶幾千人沖進來,搶他個精光再說。這邊屬福州,就算征團練捐,辦碼頭倉庫,這日常的好處輪不著咱們,搶個精光,再一把火燒了,毀滅痕跡,先把好處落到手再說。”
    楊促陰沉沉的道:“到時候我要把林定一,楊釋之這幾個一刀刀零碎割了,叫人當著他們的面殺了他們?nèi)摇!?br/>     “這就是小事情。”李富文無所謂的一笑,露出一嘴白牙:“這種事兒,不是咱們兄弟最愛做的事么?咱們也做的不少啊。”
    幾個穿官袍的無賴彼此對視一眼,然后一起笑將起來。
    ……
    “魏兄自府城來,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還沒有。”
    魏九如對林定一,楊釋之兩人道:“賊往東藩去,這可以確定。然而南安侯的病情,現(xiàn)在還沒有新的消息,唯一可以確定一點,東藩暫時還沒有大的變故。”
    林定一和楊釋之彼此對視一眼,都看的出來對方眼中的憂慮之色。
    他們很感激徐子先扶持商會,適才幾個無賴進來,二百多商會的團練人員持?在外戒備,這就是商會的底氣。
    很多中小商人也就是看到商會有這樣的底氣,這才愿意加入其中,雖然每年要上交一定比例的會員費,但相較起來,各人還是愿意加入其中,在遇到變故或被欺壓時,背后有人撐腰,有人替自己出頭,感覺便是不同。
    而商會真正的底氣所在,不是眼前的這些商會團練,也不是鎮(zhèn)上的百余府軍,而是遠在東藩島上的南安侯。
    碰南安商會,等于是手伸向南安侯,要小心與徐子先正面碰上……這是趙王都不愿意去嘗試的冒險。
    “消息撲朔迷離。”林定一苦笑一聲,說道:“這兩天陸續(xù)回南安休假的府軍將士,今天來的應該是最后一批,此后不會再有了,海盜將犯境,那頭不會再放人回南安。我會派人打聽一下,不過估計他們是什么也不知道。”
    “現(xiàn)在只能鎮(zhèn)之以靜,不要慌亂。”魏九真沉聲道:“我們多方聯(lián)絡過,昌文侯府不曾打算放棄,其余的各世家大族,多半還是支持南安侯府。君侯正當盛壯之年,應該無事。”
    楊釋之道:“要不要多派人手,找那個叫王心源的醫(yī)生?”
    “不必了。”林定一頹然道:“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躲在哪里,真遇著了,還真和建州團練干起來?不過是一個醫(yī)生,楊大府覺得他有用,其實東藩好幾十個名醫(yī)了,一個醫(yī)生就能妙手回春?我看也不必病急亂投醫(yī)了。”
    “也是。”
    魏九真也道:“遇著了就趕緊送到東藩,再過兩天怕是沒有船敢過去,海盜這幾天隨時可至,現(xiàn)在我看閩江內(nèi)到處是避難的海船,這里都躲了不少。若是東藩能挺過去,這些海船,以后停泊泉州,或是往明州,閩江,江陵躲避的,將來可能會躲到東藩去。”
    各人都是點頭,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此次兩大海盜頭目率主力來犯,若東藩能挺過去,在大魏水師已經(jīng)罷廢的前提下,海防權等于是落到南安侯府之手,東藩等若是整個大魏南方最安全的港口。
    這個金字招牌,是要拿人命填才能掛的起來。
    這一仗不僅要打,還要打的漂亮,不僅打贏,還不能付出太多代價。
    若是一切順利,南安侯府對東藩的經(jīng)營,將會迅速躍上一個大臺階。
    楊釋之仰天長嘆,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加深了幾分:“君侯若不病就好了。”
    南安商會平素由楊釋之和林定一主持,還有幾個老資格的理事,對港口倉庫區(qū)諸多事務,大家都是商量著盤。但楊釋之的嘆息還是叫人明白過來,不管怎樣,這個商會真正的核心,仍然是南安侯。
    “會好的。”林定一則似乎加多了幾根白發(fā),此前風度翩翩的大商人也是罕有的苦著臉,南安商會和南安侯捆綁很深,而現(xiàn)在林定一的收益,林家的收益很大部份來自南安。
    林家的船行也和東藩船廠在合作,此時林定一的家族還有茶葉買賣,也賣鹽和糖,這都是要和南安侯府合作的大買賣。
    若是東藩跨了,真是未來毫無期望可言了。
    兩個大商人都是站起身來,走到正廳供桌前,向著供奉的菩薩銅像一起上香,并且誠心正意的禱告起來。</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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