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煙此次南下要去的是荷州。荷州比鄰定州, 隔看似不遠,但路途也要六七日時間。
她先是乘坐馬車走兩日,到荷州府邊境時, 欲再乘船往荷州府城。
鑒于上次一行人乘船南下暈船的經(jīng)驗,蘇錦煙到達荷州邊境的一個小縣城時,打算歇息一日再走。
連著兩日趕路,蘇錦煙懷著身子也實在吃不消。到縣城客棧后,她昏天暗地地睡一夜,次日日上三竿才起床。
“小姐昨夜睡得可好?”霜凌端著早飯進來, 是兩疊小菜和清粥, 還有一碗酸湯面。
蘇錦煙這幾日吐歸吐,但破天荒地胃口出奇地好,路上因條件不好,也沒怎么吃,心心念念地想著到地方定要好生吃幾頓。
尤其是酸的東西, 什么青李、梅子干她路上準備一大包, 到客棧還不忘吩咐霜凌弄些酸湯面, 且越酸越好。
廚房的婆子們光聞著味兒都酸的牙疼, 聽聞是懷孕的婦人吃, 又頗是理解起來。
這會兒,她坐在桌邊大快朵頤, 小巧的鼻尖還微微冒些細汗。
霜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小姐, 都說酸兒辣女,依奴婢看,定然是個調(diào)皮的小公子。”
“這可不一定,”蘇錦煙吃得開心,也難得話多些:“你可記得在筱州時, 隔壁檀家嫂子?”
“彼時她也極其愛吃酸,所有人都說會是個兒子,”她吸溜一口,繼續(xù)道:“結(jié)果最后是個女兒。”
“不過,我倒是希望是個女兒。”
“為何?”
“女兒白白嫩嫩乖乖巧巧,可愛又稀罕。若是兒子”她忽地想起尉遲瑾的模樣來,趕緊道:“反正不能是兒子。”
霜凌聽好笑,又問道:“奴婢適才出門時見街道上有許多賣零嘴的,小姐可要吃?”
“哦?”蘇錦煙原本不是個貪口腹之欲的人,但自從懷孕后,一閑下來就愛琢磨些吃食。聞言,她很是有興致地道:“那一會兒,我們上街轉(zhuǎn)轉(zhuǎn)。”
吃過早飯,蘇錦煙換身男裝帶著霜凌就出門。
今日晴芳正好,空氣清爽宜人,街道上極其熱鬧。此地是邊境縣城,因此經(jīng)濟比較繁榮,來自荷州和定州的商客在此經(jīng)營買賣。光蘇錦煙走的這條街,街道兩旁就有兩家酒樓三家布坊,除此之外,還有酒肆、米店、醫(yī)館、作坊等等。
霜凌早上出門買東西時,就看見有幾家零嘴鋪子,有的是賣蒸糕,有的則是賣些干貨。
蘇錦煙沒走幾步,老遠就瞧見蒸糕鋪子,門口摞著幾個大蒸籠,上頭還呼呼地冒著熱氣。有個婦人牽著小兒等在鋪子門口,很快那店家拿個荷葉包出來,遞給小兒。
小兒得吃食,高興得咧嘴一笑,露出缺口的門牙。
蘇錦煙這喜悅感染,折扇指著蒸糕鋪子說道:“咱們?nèi)ツ沁吳魄啤!?br/>
啃幾天的干餅子,霜凌也想念軟乎乎的糕點,懷惴沉甸甸的荷包,腳步輕快。
“公子,”出門后,她改口:“聽說這里的糯米紅豆糕很是不錯,還加許多蜜呢。”
她邊說邊后退著走,卻冷不丁撞到身后的人。
也怪身后之人來得太快,蘇錦煙還來不及提醒,那人也像慌不擇路似的撞上來。
霜凌趕緊轉(zhuǎn)身道歉:“對不住對不住。”
那人撞也沒什么不高興,禮貌地說聲“無礙”就走。
霜凌感嘆道:“公子,想不到這小縣城的百姓這般純樸良善。”
“是嗎?”蘇錦煙倒是停下來,好笑地問她:“那你再看看你袖中的荷包還在不在?”
“誒?”霜凌伸手一摸,袖子里頭卻是空空蕩蕩,這才明白過來,她是碰上偷兒。遂趕緊大喊起來:“抓小偷啦,那人偷我的錢袋。”
喊完,她拔腿就要追上去,蘇錦煙眼疾手快地攔住她,然后對著周圍的百姓說道:“就前頭穿灰色衣裳的人,誰能抓住他,我賞銀十兩。”
十兩銀子對蘇錦煙來說不多,但對尋常百姓來說可以買幾斤肉幾斤酒。這等好事,自然有大把人愿意出力。
果不其然,蘇錦煙聲音才落下,周圍人群很快就動起來,紛紛朝那灰衣男子追去。
“你跑去做什么?”蘇錦煙這才對著霜凌道:“跑你也追不上那人。”
“是是是,”霜凌笑道:“還是公子有法子。”
很快不遠處就傳來喊聲:“抓到啦!小偷抓到啦!”
蘇錦煙這才不緊不慢地走過去,然而穿進人群時,卻忽地愣住。
原因無他,抓住那小偷的人正是一個高瘦的小廝,而小廝旁邊站著一位溫潤如玉的男子。
那男子轉(zhuǎn)頭對她笑:“別來無恙,阿丸。”
蘇錦煙唇邊也露出驚喜的笑來:“檀玉哥哥,怎么是你?”
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人生最高興的事情莫過于此。蘇錦煙從未想到在江南的小縣城還能再見檀玉。
兩人移步去旁邊的酒樓,定個雅間。蘇錦煙這才又問道:“檀玉哥哥為何在這?”
“路過此地,原本是打算出城的,但聽見后頭許多人追著喊抓小偷,小廝順手就幫忙。卻沒想到,竟是你丟荷包。”檀玉笑道:“我倒要替他好生謝謝你的賞銀,抵得上兩個月月錢。”
蘇錦煙一言九鼎,即承諾賞銀,自然還是要給的。任那小廝如何推脫,霜凌還是豪邁地將銀錠子塞進他懷中。
“原來檀玉哥哥是要出城。”蘇錦煙問:“要去何處?”
“去安縣上任。”檀玉說道:“科舉過后,我中探花,好友建議我入翰林。不過,我想出京先歷練一番為好。”
這個決定是檀玉深思熟慮的。初入仕為官,又是在京城,若是沒有高門背景定然艱難。當然也有的翰林官選擇娶高門小姐,尋枝而依。彼時也有世家高門想捉他做女婿,但檀玉無意成親,便打算出京去當個縣令。
一來,可為百姓們做實事,二來,有這些歷練,往后仕途也容易些。
“你呢?”檀玉問她:“阿丸又要去往何處?”
“荷州城。”蘇錦煙說:“我在定州經(jīng)營些茶葉買賣,聽說荷州的猴魁很是不錯,便想去看看,順便再買些茶山。”
聞言,檀玉折扇一打,高興道:“如此一來,我與阿丸竟是同路。”
“誒?”
“安縣就在荷州。”檀玉解釋道,然后問:“阿丸打算何時啟程?”
“原本定的明日,明日到淮江便乘船南下。”
“既如此,”檀玉提議道:“阿丸若是不嫌棄,我與你同路可好?”
若是往常,檀玉是再不敢說這種話的,可得知蘇錦煙與尉遲瑾和離之后,他心里又開始熱切起來。
彼時在上京聽得她和離的消息,原本想見她一面,可后來托人打探消息時,才得知蘇錦煙早已離開不知去哪里。
彼時心底還無限遺憾,遺憾這一輩子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她。
卻不想兩人在這樣的地方又碰上。
檀玉自認為,這就是天賜緣分。他心中熱切,便不想再錯過她。
他笑得溫文爾雅,眉目生輝。眼神是從未見過的溫柔,里頭隱隱透著期盼。
面對這樣的檀玉,蘇錦煙忽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她才緩緩點頭:“既如此,那我讓他們收拾下,與你一道去荷州。”
“不急,”檀玉說:“明日出發(fā)也可。”
定城。
尉遲瑾面色黑沉地站在一官員府邸門口。此時門口已經(jīng)破敗不堪,到處都冒著火灼燒的黑煙,且黑煙中夾雜著難聞刺鼻的氣味。
那氣味躥入他鼻尖,惹得他又忍不住悶咳起來。扶著門柱,咳得火星子都要出來,連眼角也溢出些水潤。
耿青勸道:“世子爺,要不您先回去歇著,這里有屬下跟劉大人在。”
“是是是,”那劉大人也趕緊附和:“大人生病未好,還請多歇息。您放心,下官定然將此事處理妥當。”
尉遲瑾咳完,冷眼睨他:“我如何放心?才兩日時間,便捅出這么大個簍子。”
劉大人入仕有五年,如今尉遲瑾這么個剛及弱冠的人訓(xùn)斥,心里自然不舒坦。可事情確實是他之過,因此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受著。
隨著案子逐步深入調(diào)查,定州城大半的官員都牽扯進去。其中一位官員,自知死路一條,想著與其讓自家老小發(fā)配奴籍任人踐踏,倒不如全家人死一百。
于是趁著夜里在府上放把火,府上老小十數(shù)口人,哭天喊地。尉遲瑾聽聞消息,連夜趕來救火,索性放火之地里后院還有些遠,將將才燒到前院,他就帶人趕來,將后院女眷們都救下來。
但那位官員已經(jīng)燒死在書房,算是畏罪自殺。
也幸好他來得早,如若不然,貪污案子下出現(xiàn)一家十數(shù)口葬身火海之事,定然會讓朝中人趁機捉把柄將此事鬧大,屆時光御史們彈劾都夠他喝一壺。
此時,咳嗽過后,他面色蒼白,又加上一夜沒睡,這會兒疲憊又憔悴。在定城這段時間,整個人都瘦一圈。
又等會兒,見事情處理差不多,他才轉(zhuǎn)身回馬車。
“回別院。”他吩咐道。
“是。”
耿青趕緊上馬車,親自架馬。但才剛剛出城門,十七便急匆匆地騎馬追上來,面色著急地在一旁給耿青擠眉弄眼。
耿青斜心下然,將韁繩遞給車夫,然后跳下馬車,等尉遲瑾離得遠些,他才問道:“是夫人那邊的消息?”
十七點頭:“正是。”
“那為何不直接稟報給世子爺?”
“這”十七也學(xué)聰明些,知道此消息自己去稟報免不要吃掛落,所以就過來找耿青。
“事情是這樣,”十七說道:“世子夫人南下在邊城小縣遇上舊好。”
“”耿青一言難盡地:“你敢不敢將此話如實說給世子爺聽?”
“就是不敢才來找耿爺啊。”十七老實道。
“”
忍忍,耿青低聲罵句娘,然后走。
回到別院,尉遲瑾仿佛散架似的,渾身酸痛,沒過一會兒,又發(fā)起高熱。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他才堪堪調(diào)整好心情,欲要歇息片刻,又見耿青猶猶豫豫地進門。
“何事?”他不大耐煩地。
“世子爺,”耿青遲疑再遲疑,還是說道:“夫人她此時與檀玉公子南下。”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七:我不會說話,你來。
耿青(斟酌半晌):夫人與檀玉公子南下了。
尉遲瑾:氣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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