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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正泰很無法理解，這朱文燁怎么就被認錯了呢？他看大多數(shù)的波斯人，感覺都是一個樣的，想來波斯人看漢人也大抵是如此的。
    而且這朱文燁送去了關(guān)外，為了安全起見，這朱文燁想來也是進行了一定的喬裝打扮的，至少面目和在長安時相比，肯定有所不同。
    就這樣都能被人認出？
    朱文燁的行蹤被人發(fā)現(xiàn)，這對陳正泰而言是很恐怖的事，其實陳正泰最正確的選擇應(yīng)該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此人干掉，從此之后，再無后患。
    可偏偏對于陳正泰而言，這等殺人滅口的事，他還是很難做出來的。
    “取書信來我看看吧。”陳正泰皺著眉頭道。
    武珝取了書信來，這書信卻是厚厚的一沓，密密麻麻洋洋灑灑的上千言。
    陳正泰心里頓時吐槽，這個家伙，倒是挺能水文的，都要趕上后世的某些作者了。
    只是細細看去，才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
    朱文燁隱姓埋名在西寧生活，因為陳家給了他一筆錢，所以他倒是還能安穩(wěn)度日，而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隱匿不出，只是偶爾會去市集里采買一些東西。
    誰知有一次出門，卻遇到了幾個波斯人，這波斯人見了他，驚為天人，上前和他打招呼！
    他自然是立即表示自己并非是朱文燁，可那幾個波斯人怎么都不信，居然一路跟著他回了家，死皮賴臉的，不斷打探關(guān)于精瓷的行情，還說看過他的文章，受了他的啟發(fā)，靠著精瓷賺了不少錢，對他如何的敬仰。
    朱文燁當(dāng)然依舊一口咬定自己絕不是朱文燁。
    只是這個時候，朱文燁有些害怕了，因為崔家已經(jīng)開始遷居河西，雖然只是在城外五十里建立自己的塢堡，可很多時候為了采買一些生活用品，還會有崔家人到西寧附近來的。
    一旦他的行蹤被人傳出去，只怕他不只是再無法在西寧立足，性命都難以確保。
    于是不得已，他只能先穩(wěn)住這些波斯人，表示自己此番來西寧只是考察一下市場，并不愿拋頭露面。
    那幾個波斯人聽聞了，大為振奮，愿意給朱文燁保守秘密，只是……他們幾人卻總是隔三差五的跑來他的住處，希望得到朱文燁的指教。
    朱文燁不勝其擾，又害怕身份暴露，此時已是有些慌了，思來想去，還得請陳家搭救。
    除此之外，朱文燁在書信之中，還大抵的說了一些自己在西寧的見聞，并且……還請托陳正泰，能否答應(yīng)他的不情之請。
    他希望陳家準(zhǔn)許江左朱氏，也一并遷居至西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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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朱文燁人跑去了關(guān)外，還關(guān)心著自己家族的事。
    這家伙去了西寧之后，顯然已經(jīng)有過了思考，出現(xiàn)了他這么一個家族的‘?dāng)☆悺螅旒以诮笃鋵嵰呀?jīng)難以立足了。
    雖然朱家并沒有遭到朝廷的打擊，可被各個家族排擠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旒姨柗Q江左四大家族，從東漢時起便在異軍突起，這樣龐大的家族，未來該何去何從？
    朱文燁在西寧，顯然已經(jīng)有了一些見識，尤其是他從一個家族的嫡系核心人物，現(xiàn)在逐漸隱于市井之中，看待問題的眼光，已和從前大不相同了。
    他顯然已經(jīng)意識到，河西乃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朱家未來想要擺脫現(xiàn)在的局面，只能遷居河西，重新開始。
    所以他這封書信，一方面是希望陳正泰能夠關(guān)心他的命運，另一方面，他顯然希望陳正泰能夠幫助朱家遷徙河西。
    陳正泰放下了書信，嘆了口氣，卻是看著武珝道：“你知道為何世族根基如此的牢固嗎？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王朝，遭遇了無數(shù)次的兵禍，甚至是一次次動蕩，最終都能挺過來，而且更加的欣欣向榮。”
    武珝抬頭看向陳正泰，若有所思。
    陳正泰不等她回答，便道：“正是因為………知識被他們所掌握，而無知的百姓，只能看到眼前，而這些世家大族培養(yǎng)的子弟，雖有不少不肖之徒，卻也有不少目光長遠的人，這些人雖會因為一時的緣故犯下錯誤，可是很快，他們就會絞盡腦汁，想盡辦法光復(fù)自己的家業(yè)。哎……這個朱文燁，當(dāng)初是何等愚蠢的人，可是他再如何愚蠢，依舊還心系著他的家族，關(guān)心他和他的家族長遠的利益。可以說，這是個能干大事的人啊。”
    武珝卻是道：“這書信，學(xué)生也拆看過，只是不知恩師做如何的打算？若是恩師沒有異議，我會讓人聯(lián)絡(luò)江左朱家，給與他們很好的條件，這封書信，也會給朱家人看。至于他們愿不愿遷居，這就是他們的事了。若是他們不肯……這誰也無法幫助他們。只是這個朱文燁……”
    陳正泰想了想，瞇著眼道：“河西……這個朱文燁只怕是待不下去了，到時不知多少世族會遷居去河西，波斯人能認出他，這世族子弟們也遲早能認出他來。所以……要不就讓他去波斯吧。”
    “去波斯？”武珝驚駭?shù)溃骸白屗ゲㄋ箚幔俊?br/>     “正是。”陳正泰道：“此人文章出眾，思維別具一格，確實是個鼓動人心的好手。當(dāng)初我們賣精瓷，銷量能如此好，這朱文燁的鼓吹，至少占了三成的功勞。現(xiàn)在精瓷需要源源不斷的輸出到天下，怎么可能少了朱文燁這樣的人呢？既然波斯人喜歡他，將他視作高士，那么……就讓他去波斯吧，他的族人，我會照料，可是他………卻非要深入虎穴不可。”
    陳正泰略略思考，便道：“你回一封書信給他，告訴他……長安時的朱文燁是什么樣子，現(xiàn)在的朱文燁就該是什么樣子，讓他想辦法去波斯，或者……去更遠的地方，憑借他在各國的名望，四處宣揚當(dāng)初他在長安那一套東西。相信他經(jīng)歷了大起大落后，文章的角度和水平，一定還能更進一籌。告訴他，這是將功贖罪的大好機會！若是想將來堂堂正正，以江左朱氏的身份回到大唐，他只能這樣做。只是……也得明示他這樣做的風(fēng)險，若是一旦各國的精瓷出現(xiàn)了崩潰，他不能及時抽身，那將是什么下場，他心里一定比我們清楚。”
    武珝不禁道：“他肯這樣做嗎？”
    陳正泰則是篤定地道：“肯的，畢竟他也是朱家的一份子，朱家的榮辱，還在他的一念之間。這種大世家出來的天之驕子，素來把家族看得很重！何況……他一定不想自己一輩子都如老鼠一般，見不得光。這對他而言，是一個機會，錯失了這個機會，他會比任何人都后悔。你難道忘記了，他……歷來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如若不然，又怎么會有學(xué)習(xí)報，又如何會淪落到今日這個下場呢？”
    頓了頓，他想到了一件事，接著道：“還有，以后他送來的書信，我都要親自看，所有的指令，都只有你我二人發(fā)出。”
    “明白了。”武珝脆生生的應(yīng)道，心里又不禁佩服起恩師。
    果然……什么人在恩師的手上，都能榨取出最后一點的價值。
    “還有……”陳正泰想了想，又道：“你找人訂立一個規(guī)劃，關(guān)于西寧和朔方的，就說我們陳家預(yù)備了五億貫，準(zhǔn)備投入至草原和河西之地，要建立一個鐵路的網(wǎng)絡(luò)，不只如此，還將在沿途設(shè)立大量的城鎮(zhèn)，甚至……要修建大量的水利以及道路。”
    “五億貫……”武珝咋舌，不禁道：“可如今陳家的賬面上，也不過幾千萬貫而已，哪里有這么多的錢？”
    “這叫規(guī)劃。”陳正泰如此了這四個字，忍不住道：“現(xiàn)在許多世族還未下定決心，想要催促他們移居，就得要層層的加碼，不斷的加以利誘。遠期規(guī)劃嘛，到時候建不建，修不修，那是兩說的事。再者說了，若是他們都移居了，這河西之地成了塞外關(guān)中，可不就有了錢嗎？到時有了錢有了人……說不準(zhǔn)還真能投入五億貫?zāi)兀　?br/>     “所以說，需用發(fā)展的眼光來看待問題！你趕緊的規(guī)劃好，早一點公布，要煞有介事，新聞報里也要刊登出來。”
    武珝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玩法，一時也分辨不出真假了，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知道了。”
    ………………
    此時，在太原。
    魏征抵達這里的時候，這太原城顯得很平靜。
    雖然朝中的風(fēng)波，曾波及到這里，可隨之李世民對于李祐的封賞，卻一下子令這太原城又歸于平靜了。
    這太原本是龍興之地，而當(dāng)初李淵在此的唐國公府邸，現(xiàn)在也已改為了晉王的王府，在幾經(jīng)擴建之后，幾乎占據(jù)了太原的中樞位置，顯得格外的氣派，晉王的衛(wèi)隊，有近萬人的規(guī)模，這也是諸王之中最大的，甚至因為太原屬于邊鎮(zhèn)的緣故，某種意義而言，他的衛(wèi)隊雖然紙面上雖不及東宮，卻因為晉王衛(wèi)隊大多滿編，人數(shù)卻遠在太子之上。
    此處占據(jù)著交通的津要之地，關(guān)中的繁華，也波及到了這里，不少商賈，帶著從二皮溝和關(guān)中生產(chǎn)的各種貨物，抵達這里。
    魏征入城之后，沒有閑著，他立馬以商賈的名義，直接讓人給陰弘智送上了一份大禮。
    這陰弘智，乃是晉王李祐的親舅舅，因此，李世民令他輔佐自己的外甥李祐。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若是李祐謀反，那么十之八九，就是陰弘智唆使的。
    魏征入城，竟先結(jié)交陰弘智，這卻令他身邊帶來的仆從很是奇怪。
    這幾個仆從，大多都是陳家人，其中一個，叫陳愛河，此人屬于愛字輩，本是來協(xié)助魏征的，他不由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魏公，這陰弘智乃是晉王的死黨，與晉王可謂是同氣連枝，倘若晉王當(dāng)真謀反，那么……這陰弘智定是中樞的人物。既然魏公來太原打探消息，同時結(jié)交太原城中的人，以防不測，為何要尋陰弘智呢？”
    魏征笑道：“不結(jié)交陰弘智，這太原上下的人，怎么可能會和你做朋友呢？只有做了陰弘智的朋友，這太原城里的人，方才都成了老夫的朋友，到了那時，才可隨機應(yīng)變。有一句話，叫做燈下黑，就是這個道理。除此之外，我也在試探這個陰弘智。”
    陳愛河便又問道：“這是為何？”
    “我聽聞陰弘智生活簡樸，深居簡出，人們都說他是高士，可是我派人去送禮，直接送了一萬貫的欠條去，就是想看看他收不收這份大禮。倘若他收了，此后沒有太多的回音，只說明他貪婪。倘若他不收，說明他名副其實。除此之外……若他收了，還愿意殷勤的請我去他的府上，那么……這晉王謀反……就板上釘釘了。”
    “為何？”陳愛河不由狐疑的看著魏征。
    魏征笑了笑道：“很簡單，他既然深居簡出。而其又是晉王府的長史，此時我送了一萬貫錢去，他定知道來送錢的乃是一個大富商。他將錢收了，說明他極愛錢。而又請我去殷勤款待，想要結(jié)交，這就證明，他希望從我身上得到更多。可是……他畢竟是晉王的親舅舅，又出自大名鼎鼎的陰氏，如此渴望錢財，是因為什么緣故呢？我來問你，謀反最需要的是什么？”
    陳愛河想也不想的就道：“最需要的是錢？”
    “正是。”魏征道：“所以……倘若陰氏當(dāng)真派人來請我，并且殷勤款待，希望能與我繼續(xù)結(jié)交，那么……此人一定別有企圖，我送去的一萬貫，只是一個誘餌。其實………不過是想測試一下陰弘智的反應(yīng)而已。”
    陳愛河卻在這時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道：“只是……難道魏公不怕被人認出嗎？”
    “不怕。”魏征淡淡道：“就算有人曾見過老夫，只要老夫大大方方，光明磊落，自稱自己是商賈，而且還愿主動出席任何場合，也絕不會有人懷疑的。因為人們只會疑心那些畏畏縮縮的人，而絕不會去疑心那些堂堂正正的人。”
    陳愛河抱著腦袋，他很是想不通，這家伙怎么來了太原之后，就這樣的自信。
    可就在此時，客棧外來了一群人，為首的一個，小心翼翼的上了樓。
    在伙計的引領(lǐng)之下，到了魏征的臥房之外，恭恭敬敬地道：“可是張公嗎？我家郎君，想請張公去府上一會。”
    果然……人來了。
    魏征頓時皺眉起來，他顯然意識到……陰弘智果然和自己所預(yù)料的一模一樣。
    這樣說來……陰弘智確實很缺錢。
    這樣的人……如何會如此缺錢呢？
    深吸了一口氣，魏征神色凝重，因為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太原……果然要出大事了。
    只是……他隨即面目又變得輕松起來，緩緩站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正了正衣冠，而后才信步過去開了門。
    門外……一個奴仆恭恭敬敬的樣子，給魏征行了個禮。
    “哦？”魏征淡淡道：“陰長史日理萬機之人，竟也請我這賤商前去府上一會？”
    “張公說笑了。”這奴仆極客氣和殷勤的道：“清早，張公遞了名帖。得知張公來了太原，還送下如此厚禮，我家郎君最喜與雅士豪客結(jié)交，聽聞了此事，急盼與張公相會。若是張公有閑，就請立即前去見我家郎君吧，車馬……我家郎君已經(jīng)吩咐過，專門備好了，就在這客棧之外。
    魏征榮辱不驚的樣子，只點了點頭，而后徐徐的下了樓，果然這樓外，早已預(yù)備了四輪馬車，幾個護衛(wèi)騎著馬，在旁警惕。
    顯然……這規(guī)格很高，至少是迎接從長安城來的上官架勢。
    而魏征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商賈而已，堂堂晉王的親舅舅，竟是禮賢下士如此，以至這客棧中的人，都嘖嘖稱奇，以為魏征定是什么大人物。
    魏征卻只一笑，對那奴仆道：“陰公美意，那么……只好卻之不恭了。”
    說罷，大大方方的上了車，馬車隨即在數(shù)個護衛(wèi)的扈從之下，徐徐朝著那晉王府不遠的華美宅邸而去。
    而到了陰家的宅邸之外，竟已有人在此相候了。
    所以等馬車停下，魏征下了車，便有人從中門出來，抱拳道：“我乃陰武，長史正是我的二叔，二叔特別吩咐，命我在此相候張公。”
    魏征道：“我不過區(qū)區(qū)賤商，哪里當(dāng)?shù)牧诉@樣的大禮呢，若是陰公這樣客氣，倒是令我心中忐忑。”
    “張公乃是貴客，這也是我們陰家的待客之道。”
    魏征面上友善的點點頭，表示了客氣，心……卻不禁沉了下去。
    這樣的國士之禮，對待一個根本不曾相識的商賈，看來……這距離自己的猜測越來越接近了。
    陰家這顯然是在結(jié)交一切可以給他們提供武力和錢財?shù)娜耍踔敛幌Х诺妥约焊哔F的姿態(tài)，已經(jīng)完全不顧世族的架子。
    他們對于錢糧的需求……到底是有多么的急迫啊。
    晉王……必定要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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