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牛庫銀孤身行向牛家后,謝寄特地等了一段時間,這才坐上早就準備在路邊的拖拉機,帶著工具一路朝牛庫銀的墳墓開去。</br> 江霽初有傷在身,而且牛庫銀現在實力不明,他得速戰速決。</br> 謝寄一直覺得滑稽,牛庫銀大大小小也算個關卡boss,還得自己從棺材里爬出來,又要從墳地一步步走回自己家殺人,看剛才牛庫銀行動的速度,好像也沒有快太多……</br> 總之挺慘一boss。</br> 不過這倒省得他再費力氣把棺材從地下挖出來。</br> 和謝寄想的一樣,原本埋得好好的墳頭被刨成大坑,棺材端端正正擺在坑里,估計牛庫銀連智力也進化不少,還知道把棺材蓋給合上。</br> 謝寄再次打量起棺材構造,四邊厚度正常,不足夠裝成年男性。</br> 如果牛二真在里面,肯定是牛庫銀在下面開辟出了夾層。</br> 他用力推開棺材,將里面鋪的各種墊子衣物全都扔出去,曲起手指扣了扣下層的木板。</br> 響聲清脆。</br> 他又拿起鐮刀,力道精準地沿模板邊緣刺進去。</br> “咔嚓——”</br> 在兩指厚的模板下,謝寄看到了失蹤多日的牛二。</br> 原來牛二距離他們這么近,卻被他們屢屢忽略。</br> 牛庫銀至今已經吸食掉四個人,并且用這四個人的血喂養牛二,以至于牛二明明死去多日,現在看起來卻更像個活人。</br> 臉型方正,嘴唇厚實,身上的肌肉塊沒比牛庫銀少到哪兒去,只不過沒有呼吸和心跳。</br> 根據牛二的狀態,謝寄快速估算牛庫銀復活牛二計劃中需要的血量——在3-4人之間。</br> 也就是說,其實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他們再死3-4個人,副本就會安然結束。</br> 近3/11的存活率。</br> 謝寄拍拍牛二的臉頰:“醒醒,你還‘活’著吧?”</br> 見牛二沒有反應,他又將牛二從棺材里拖出來扔到地面。</br> 謝寄加大力道:“牛二,醒醒,你老爹又為了你去干壞事了。”</br> 在謝寄持續呼喚中,牛二悠悠轉醒。</br> 牛二揉揉眼睛,見月黑風急,自己身處荒蕪田間,旁邊是被拋開的墓坑,前面是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啞著嗓子嚎出一聲就趕忙往后挪,差點一屁股重新栽回棺材里。</br> 謝寄眼疾手快把人扯住:“能說話?”</br> “這是哪兒?你是誰啊?!我怎么會在這兒……我應該……我……”牛二說著說著困惑起來,皺眉開始努力回憶。</br> 謝寄坦言:“你應該死了。是牛庫銀用別人性命維持住你的狀態。”</br> 牛二愣在當場,反應過來后肩膀不由下垂,整個人喪氣又失落:“我爹……是我爹……”</br> 那邊江霽初還在抗怪,謝寄沒有給牛二頹廢的時間:“牛庫銀收養流浪兒童煉制壽人,等煉制成功后再吸食他們的血液來維持自己長生,你和牛大不是第一批,如果不阻止他,他就會離開牛家村,去尋找新的獵物。”</br> 牛二渾身一震:“你怎么知道?!”</br> 謝寄:“我還知道你想阻止他,所以流干了自己的血液,好結束牛庫銀的罪過。”</br> 牛二低下頭,五大三粗的漢子快要縮成小雞仔:“害人不對,但我沒辦法……”</br> 謝寄強迫牛二面對現實:“現在只有你有辦法,牛庫銀已是壽人,別人根本對付不了,只有你能阻止。”</br> 牛二:“他又在殺人?!”</br> 謝寄抬手指向牛家村,滿臉痛心疾首。</br> “對,他在為了復活你殺人。</br> “目前已經有四人遇害,剩下的有學生、有女人,還有善良可親的胖大哥……</br> “為了保護他們,一個身受重傷、手無縛雞之力、剛剛成年的孱弱大學生正在以命相搏!”</br> 牛二被謝寄說得眼眶泛紅:“我應該怎么做?”</br> 謝寄目光沉靜:“你也是壽人,你能阻止他。”</br> 牛二打小就不算聰明,被夸最多的就是老實,可此刻他卻福至心靈,瞬間就讀懂了謝寄眼神的意思。</br> 他身體反射性地蹬了一下,剛好將謝寄隨手放在地上的鐮刀踢進棺材。</br> 鐵器與木板的撞擊與獵獵風聲混雜在一起,驚得他又是一個激靈。</br> 牛二坐在葬坑邊緣搖搖欲墜:“可他是我爹……”</br> 謝寄:“所以你就要眼睜睜看著你爹犯錯?哪怕他收養你本就是為圖你性命?”</br> 牛二聲音漸小:“他畢竟養我這么多年,我阻止也阻止過了……”</br> 謝寄返身走向拖拉機,拎起鐵鍬又折回來。</br> 牛二看他手持兇器一股腦從地上爬起:“因為我不愿意對我爹下手,你要殺了我嗎?!”</br> 謝寄沒理會,徑自繞過牛二去刨牛大的墳。</br> 牛大的墳淺,又剛被他和江霽初刨過一次,因此沒費太大的功夫就挖到棺材。</br> 謝寄:“你知道這是誰的墳嗎?”</br> 牛二被收養時,牛大已死去多年,二人沒什么感情:“是我大哥的,你要干什么?”</br> 謝寄搖頭:“這不是牛大的。”</br> 他將棺材蓋掀開,又退后幾步給牛二讓出位置。</br> 牛二不明所以地探頭去看。</br> 今晚沒有月亮,田里更沒有扯燈,當牛二終于看清里面躺的是自己女友時,當即不管不顧大叫著撈人。</br> “薇薇!!”</br> “薇薇!薇薇!”</br> 牛薇在棺材里躺了好幾天,此時尸體已經腐爛發臭,可牛二依舊緊緊將人抱在懷里,絕望地呼喚著。</br> 謝寄看了眼時間,出聲打斷牛二的呼喚。</br> “牛先生,牛薇為什么會死,尸體又為什么會出現在你大哥的墳里,我想你心里有數。</br> “牛庫銀已經不是人了,沒人能活成這個樣子。身體不是,心更不是。</br> “他養你多年,你不愿意阻止他,我可以理解。但我要回去救我的朋友們,并為我死去的同伴報仇。”</br> 借牛二之手解決牛庫銀是最佳選擇,但如果牛二不愿意,謝寄也有別的選項。</br> 但他相信,牛二會答應。</br> 他說完后便作勢離開,在他坐回拖拉機駕駛位,手指觸碰到鑰匙時,牛二的聲音在他側方響起。</br> 牛二:“等等!”</br> 謝寄在黑暗中勾了下唇角。</br> “他已經,不算人了,對吧,”牛二每個字都在打顫,謝寄看不到牛二的表情,卻能想象對方是怎樣僵硬又強撐的笑容,“那我……也已經不算人了吧。”</br> 謝寄:“你沒辦法決定自己是什么,但能決定自己做什么。”</br> 牛二:“我愿意阻止他……但是,我看過他的手稿,壽人最重要的是血液,我的血都流干了,現在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br> 謝寄對牛二的情況早有所料,于是簡單應下,先帶牛二去跟江霽初會和再說。</br> 他從拖拉機后面找出一束煙花點燃,藍色的碎光短暫照亮了整片天空。</br>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信號。</br> 如果找到并說服牛二,就放藍色煙花;</br> 如果沒找到,就用綠色煙花;</br> 如果有其他狀況,就用紅色煙花。</br> 放完煙花后,謝寄帶著牛二往村子里趕。</br> 分工時他們就考慮到要說服牛二,所以哪怕江霽初還帶傷也去牽制住牛庫銀,如果現在在這兒的是江霽初,估計要拿刀架著牛二的脖子逼人去跟自己爹拼命。</br> 也不知道江霽初怎么樣了。</br> 謝寄原以為會在牛家家門口一地狼藉中看到江霽初和牛庫銀的對峙,沒想到剛過村子通向田地就被人攔住。</br> 江霽初一手拎刀,一手提著把兩雨傘,正步履平穩地走向他們。</br> 謝寄:“你怎么在這兒?”</br> 江霽初將一把雨傘扔給謝寄,淡淡道:“下雨了。”</br> 雨在謝寄回程回到一半時落下,不過暫時還小的像是雨霧,他就沒在意。</br> 看江霽初的狀態,不像有被牛庫銀傷到。</br> 但一來光線太暗他不能確定,二來這人很能撐。</br> 可他不能問。</br> 謝寄展開雨傘,他隨意地抬手調整傘的角度,趁傘面擋住牛二視線的瞬間朝江霽初遞出個眼神。</br> 對視轉瞬即逝,江霽初面上沒有任何反應,他正懷疑對方有沒有看懂,就感覺自己腳被輕輕撞了下。</br> 江霽初懂了。</br> 牛二能用。</br> 但不能盡信。</br> 傳遞完這個信息后,謝寄問道:“牛庫銀呢?”</br> “在村口。”江霽初想了想,補充道,“綁在三根電線桿之間。”</br> 牛二:“?”這是那個身受重傷、手無縛雞之力、剛剛成年的孱弱大學生?</br> 江霽初來到拖拉機后廂,和牛二并排坐下:“牛二怎么樣?”</br> 牛二:“啊?”</br> “他果然正直善良。”謝寄先當面夸人,繼而說起問題所在,“但和我們想的一樣,牛二體內血液不夠。他大約還差三到四個人的血量,我們還剩下七個人,湊一湊勉強夠。”</br> 江霽初:“剩下的人未必肯。”</br> 謝寄冷靜地和江霽初分析。</br> “現在情況有變,我們找到了牛二,并且推算出存活率只有近十一分之三。</br> “我們肯定能自保,只剩下一個位子,就算是王旦和王靚都得爭一爭,更何況其他人。</br> “在死亡的威脅下,我相信他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br> 江霽初:“可成年人失血量超過百分之三十就會有生命危險。”</br> “我們缺一個準確量,”謝寄,“牛庫銀獲得的血不僅喂給牛二,還有部分用來維持和加強自己,目前不知道這一部分是多少,但我想地窖棺材里的藍色液體對牛二的恢復也有幫助作用,只是不如人血好用,如果還缺,就把藍色液體也用上。”</br> 他們晚上出發前做過很多種方案,現在的情況已經被提前預料到,謝寄只是根據現狀補充和強調重點。</br> 江霽初終于舍得給牛二一個正眼:“你真決定要阻止牛庫銀?他是你養父。”</br> 牛二一路早就做好心理建設,堅定道:“是!他養我多年,想要我的命,我認了,但他不該殺薇薇,也不該對那么多無辜的人動手,我必須要阻止他,等到了地下我愿意當牛做馬給他賠罪!”</br> 江霽初沉默片刻,忽然翻身掐住牛二的脖子,一把按著人撞上鐵皮底板,長刀在夜空中劃出凜冽寒光。</br> 謝寄:“江霽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