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庫銀的動靜越來越小,逐漸沒了生息。</br> 為禍一方,猖狂又強大的新手關boss猶如一灘爛肉靠在樹下。</br> 謝寄以防萬一,又用長刀在牛庫銀喉嚨中轉了兩圈,確定對方死透才□□。</br> 無論活的多輝煌,活多久,死后也不過是比普通人稍重些的肉//身罷了。</br> 他甩了甩長刀上的血液,這刀還挺好用,看看能不能問江霽初哪兒弄來的,他也想辦法弄一把。</br> 謝寄回過頭,打算和自己新手關臨時隊友分享勝利的消息,卻只看到江霽初緩緩倒進雨中的畫面。</br> 在江霽初身后,是弓著身體的牛二。</br> 謝寄:“江霽初!”</br> 他快步跑去,一刀將牛二逼退,可他根本來不及看江霽初的情況,牛二就再度襲來。</br> 牛二剛被牛庫銀打得肢體殘缺身軀破洞,原本就和牛庫銀差去一截的力量速度更是拿不出手。</br> 謝寄焦急之下沒費多大功夫就將牛二釘死在一堆破磚爛瓦之間。</br> 他終于得空將江霽初從地上撈起來:“江霽初,你醒醒!”</br> 剛剛還說要等出去后找他麻煩的青年身體冰冷,雙目也開始失焦,他甚至能感受到懷抱中生命流逝的聲音。</br> 大雨未停,謝寄仿佛回到很久前那個夜晚,窒息感順著胸腔脊背與理智互相擠壓沖向大腦。</br> 謝寄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令自己冷靜。</br> 江霽初胸膛的傷口太大,饒是他對外傷處理格外有心得,在荒蕪的村間路上也無法施展,他只得簡單給江霽初堵好傷口。</br> 也許是他的動作令江霽初感到疼痛,對方顫動著看向他。</br> 江霽初雙目沒有焦距,可他知道,江霽初在看他。</br> 江霽初:“……哥……”那聲音太輕,如果不仔細聽就會被雨聲和風聲吞沒。</br> 謝寄心中一喜,還能說話,說不定還有救!</br> 謝寄:“江霽初,撐住!你不是說等到了外面多重的傷都能復原嗎,牛庫銀已經死了,什么時候能出去?”</br> 江霽初渙散的意識零星回籠:“天亮。”</br> 謝寄看了眼時間。</br> 距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br> 兩個小時……江霽初的傷就是放icu兩小時都不一定能撐住。</br> 肯定還有辦法。</br> 肯定還有辦法!</br> 謝寄腦中閃過一道亮光,抱起江霽初就往牛庫銀家里跑去。</br> 他心中焦急,又或許是江霽初瘦弱,一米八的大男人抱在懷里就像是感受不到重量,半點沒拖慢他的腳步。</br> 他不斷跑不斷鼓勵江霽初:“別睡,江霽初,你的表還沒修好呢,不能睡!”</br> 謝寄:“江霽初,想想你哥!你哥肯定舍不得你死!”</br> 江霽初終于動了下,甚至試圖調整自己在謝寄懷內的姿勢。</br> 謝寄見有用,再次提醒道:“撐住,你要是撐不住,等到下邊你哥見了你準生氣!”</br> 江霽初:“不生氣……我……我知道錯了……哥……不生氣……”</br> 謝寄:“你撐住你哥就不生氣,我們快到了,再堅持堅持!”</br> 好在村口離牛庫銀家不算遠,謝寄踹開家門就往牛庫銀臥室沖,他拉開床頭柜打開地窖入口,忍受著刺鼻的味道抱著江霽初就往下跑。</br> 他將地窖中央棺材的棺材板直接踢到地上,小心將江霽初放了進去。</br> 藍色液體將江霽初淹沒,未免液體進入口鼻將人嗆死,謝寄還特地找了塊磚頭湊合墊到江霽初腦后。</br> 藍色液體是牛庫銀用來將普通人煉制成壽人的藥物,可以增強普通人的體質,其中就包括恢復能力。</br> 將江霽初放置好后,謝寄一直在旁邊觀察江霽初的狀態。</br> 不行……</br> 江霽初是新傷加舊傷,傷太重,以液體的強度根本救不了。</br> 他猶豫一瞬,拿過長刀割破自己手腕,鮮紅的血滴進藍色液體后被迅速吸收,形成一片片昳麗妖冶的紫。</br> 用液體浸泡是煉制壽人的一種方法,如果在其中加入自己的血液,他怕會產生“控制權”。</br> 但牛二是牛庫銀花了十來年才煉制成功,只這一次,應該不會有太大影響。</br> 謝寄不清楚牛庫銀的配方比例,但以江霽初給牛二喂血的情況來看,好像是越多越好。</br> 他不敢停,失血和刺鼻的味道很快令他感到一陣眩暈。</br> 他搖搖頭,用力在刀口處又掐了一把,既能用疼痛保持清醒,也確保刀口不凝結。</br> 成年人失血百分之三十就會有生命危險,但江霽初百分之三十的血液肯定不夠,到時候他們倆還不知道是誰先撐不住。</br> 謝寄一咬牙,也翻身進了棺材。</br> 難聞的氣味令他差點直接暈過去。</br> 地窖里的棺材不比牛庫銀住的那個,它更像是一個容器。</br> 雖然更寬敞點,但江霽初身高有一米八,謝寄更是有一米八六,兩個大男人擠在里面還是得肉貼肉。</br> 牛庫銀和牛二打斗得十分激烈,可沒有一個村民跑出來查看,這或許是新手關的某些機制。</br> 他風風火火抱著江霽初從村口趕回牛庫銀家,剩下的七個闖關者也沒有人愿意“醒來”。</br> 所以連狂風驟雨被攔截在地上時,地窖內就只余一室寂靜。</br> 謝寄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血管的跳動,以及江霽初近乎于無的呼吸聲。</br> 他和謝泉自幼感情就很好,而江霽初只比謝泉大一歲,還是同校,他看到江霽初的時候經常會想到自己生死不明的弟弟。</br> 江霽初剛才意識不清醒,卻一直惦記著那個哥哥,他們兄弟倆感情應該也很好。</br> 雷聲轟隆而至,謝寄有一瞬的恍惚,眼前再次浮現出舊日畫面,潮水洶涌著沖向他,一次又一次將他吞沒,試圖將他拽向大海。</br> 在大海的最深處,他聽到了最絕望和凄厲的哭喊……</br> “咳——”</br> 身旁忽然傳來真切的動靜,謝寄頓時從幻覺中脫出,只見江霽初咳出血塊,人卻還在昏迷。</br> 心跳和脈搏仍然微弱,卻逐漸趨于平穩。</br> 潮水緩慢褪去,江霽初的生命體征比疼痛更能讓他保持清醒。</br> 一秒,一分,一小時……</br> 謝寄算著時間,在天亮二十分鐘前離開棺材把落在地上的長刀塞進江霽初懷里,又檢查了下江霽初的口袋,確定那塊被對方珍視的腕表也好好揣著,這才重新跨進棺材。</br> 他一手扶著棺壁,剛側過身準備躺下,江霽初忽然睜開了眼。</br> 謝寄呼吸一窒,繼而與往常無二地笑道:“醒了?”</br> 江霽初沒有動,也沒有回話,只安靜地躺在那里,眼神緩慢凝實,像是臺剛開機的電腦在運轉開機程序。</br> 半晌后,他手撐棺材板費力地坐起身,對自己躺在一棺材奇怪液體里的事實面露復雜。</br> 江霽初嗓音沙啞:“你把我扔進來的?”</br> 謝寄:“權宜之計,你傷太重。”</br> 江霽初還想說點什么,一張嘴差點被味道熏得再暈過去,最后只憋出個:“謝謝。”</br> 頓了頓后,又道:“但腕表的賬還是要算。”</br> 謝寄:“……”什么時候了還記著這個。</br> 江霽初說完就拼盡全身力氣想要離開棺材。</br> 謝寄求之不得,如果不是怕自己失血過多撐不住,外加要觀察江霽初的狀態才不想待在里面,這么重的味兒,內傷都快給熏出來了。</br> 現在兩人狀態穩定,趕忙搭了把手和江霽初一起邁出棺材,只是后腳還沒邁出去,眼前的地窖在瞬間歸于虛無。</br> 場景坍縮于極點后又展開滿目白光。</br> 當白光再度散去,謝寄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br> 牛家村天剛亮,城市內卻剛入夜,一彎弦月高掛天際。</br> 建筑像上個世紀初的風格,且保養似乎不太完善,墻灰大片脫落,防盜窗的鋼筋滿是銹跡,一看就知道很有些年頭。</br> 路燈沾滿污漬,道路比牛家村土路狹窄上一半,僅夠供兩輛小轎車并排,兩旁綠化基本為零,街上沒什么人,更沒有動物,空蕩蕩的,像是一座死城。</br> 新手關結束了。</br> 他來到了祭壇的主城,周圍只有他們兩個,新手關的其他人卻不見蹤影,他猜是通關后不只有一個傳送點。</br> 謝寄回過神,對江霽初道:“身體感覺怎么樣?”</br> 江霽初:“沒事,在主城里恢復得快。”</br> “那就好,”謝寄,“祭壇的主城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br> 江霽初:“是主城的貧民區。”</br> 貧民區?</br> 謝寄還想再打聽打聽,眼前突兀地冒出來個一身黑衣的身影。</br> 他立時認出來,是最開始問他要不要正式進入祭壇的接引人……接引鬼。</br> 接引鬼如初見般呲開排鋒利的大白牙,僵硬地沖他們笑道:“恭喜通過新手關,我來為二位送上生死簿。”</br> 說著,接引鬼手上憑空冒出一本黑色冊子,恭敬地遞到二人中間。</br> “1000積分,這可是新手關最高積分限額呢。”</br> 生死簿是祭壇最特殊的存在,可由闖關者意志隱藏于空氣之中。</br> 關卡結束,結算的積分會時時顯示在每個人的生死簿上。</br> 江霽初打算拿出自己的生死簿看看新手關獲得多少積分,他伸出手指在空中一拉。</br> ……什么都沒拉出來。</br> 江霽初:?</br> 疑惑間,他聽到謝寄聲音從旁響起:“兩個名字?”</br> 江霽初意識到大事不好,立刻去看謝寄手中的生死簿。</br> 生死簿第一頁本該顯示闖關者的個人信息,但謝寄手中的生死簿卻并列排著兩組信息。</br> 姓名:謝寄</br> 性別:男</br> 年齡:26</br> 積分:1000</br> 已通過最高關卡等級:新手關</br> 姓名:江霽初</br> 性別:男</br> 年齡:19</br> 積分:1000</br> 已通過最高關卡等級:新手關</br> 江霽初神情頓時冷了下來:“怎么回事?”</br> 接引鬼:“這是祭壇的判定,你們二人的性命在離開新手關時處于綁定狀態,謝寄的生死簿又是新生成,所以你們的生死簿也就綁定在一起。”</br> “也就是說我和江霽初今后會共用同一個生死簿,”謝寄倒沒江霽初反應那么大,“和單人使用生死簿有什么不同?”</br> 接引鬼有條不紊地解釋。</br> “默認處于組隊狀態,無需再在相關機構進行組隊登記。</br> “共用生死簿期間,組隊狀態不可解除。</br> “積分獨享,花費積分時不必經過另一位同意。</br> “因共享生死簿情況稀有,其他不同之處還請自行挖掘。”</br> 江霽初:“怎么才能重新分成兩個單獨的生死簿?”</br> 接引鬼:“生死簿規則第二條:生死簿無法毀壞、無法篡改。故,要想將其變為單人生死簿,需你們二人其中一方死亡。”</br> “友情提示,當其中一方死亡后,其所有積分都歸另一方所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