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折騰得有點久,江霽初在生物鐘的影響下六點醒了一次,但他困得不行,被謝寄哄了兩句,迷迷瞪瞪又睡了過去。</br> 他再次睜開眼,是讓床頭嗡嗡震動的手機吵醒的。</br> 他們已從祭壇出來了有一段時間,但江霽初前半生養成的警惕并沒有完全消除,在學校的時候偶爾還是會疑神疑鬼。</br> 奈何有謝寄的地方總是令他安心,謝寄方圓百米畫個圈就是他心理安全區,哪怕現在謝寄不知道跑哪兒去,臥室就剩他自己,充斥著熟悉氣味的床鋪也令他貪戀。</br> 江霽初不甚清醒地摸過手機按下接通按鈕。</br> “喂。”</br> 電話那頭傳來道溫柔寬和的笑:“都十一點了,你什么時候學會賴床?”</br> 江霽初皺起眉,用力揉揉眼,努力聚焦去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br> 閩瑾。</br> 這誰?</br> 閩瑾:“我剛下飛機,還想讓你來機場接我呢,怎么樣,能過來嗎?”</br> 江霽初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手里是謝寄的手機,他剛睡醒,嗓子啞,又只發出了一個音節,對面沒聽出來。</br> 江霽初:“你找謝寄?”</br> 閩瑾愣了下:“你是?”</br> 江霽初:“稍等,我去把手機給他。”</br> 謝寄不可能出門不帶手機,人肯定還在家。</br> 江霽初從床上爬起來,還沒站穩就覺得腿一軟,硬是跌了回去。</br> 一跌不要緊,又因疼痛刺激反射性地站直。</br> 昨晚的畫面浮現腦海,謝寄看上去斯斯文文,結果根本不做人!</br> 江霽初懊惱地捏了捏眉心,抬腿往外走。</br> 閩瑾:“你是謝寄新認識的那個小男孩嗎?”</br> 閩瑾的語氣非常溫柔,像鄰家大哥哥,但江霽初卻敏感地從中捕捉到絲不對勁。</br> 他冷眼瞥向手機,沒有回答,而是拉開臥室門朝外面叫道:“謝寄。”</br> 謝寄剛好從浴室出來:“醒了?睡這么久,頭疼不疼?”</br> 江霽初:“不疼,你電話。”</br> 謝寄接過手機,先在他腰間輕輕一拍:“我剛叫了午飯,去洗個漱,一會兒吃飯。”</br> 江霽初聽話地走進洗手間。</br> 謝寄瞅了眼江霽初只套了他襯衣的背影,笑意加深。</br> 襯衣下擺沒完全遮住的地方還泛著紅,沒辦法,江霽初在他面前實在是太乖了。</br> 昨晚他惡趣味上來,先把兩邊拍到紅得快滴血,又哄了兩句,江霽初就強忍羞赧自己掰開。</br> 估計江霽初這會兒正生氣不該亂買東西。</br> 他搖搖頭,將手機舉到耳邊,順便看了下顯示的名字。</br> 閩瑾。</br> 在外留學時的同學,他們還當過幾天室友,也就幾天,他很快就從宿舍搬了出去。</br> 后來他畢業后滿世界亂跑,兩人也沒斷了聯系,關系算不錯。</br> 閩瑾:“謝寄?”</br> 謝寄:“是我,好久不見。”</br> 閩瑾笑道:“好久不見啊,謝總現在可是大忙人。”</br> 謝寄也笑笑:“哪里話,最近過得怎么樣。”</br> 閩瑾:“還成,就是一直懷念國內,前兩天終于下定決心回國,現在剛下飛機。”</br> 謝寄:“歡迎回國,國內有國內的好,回來好好歇一歇。”</br> 閩瑾:“剛剛接電話的,就是傳說中那個你新找的大學生?”</br> 謝寄走到沙發邊坐下,他從浴室出來時沒穿浴袍,而是換了套舒適的居家服,此刻筆直的雙腿伸展開搭在一起,說不出的愜意與放松。</br> 他抿了口水:“那是我男朋友。”</br> 閩瑾沉默片刻:“我聽說是個挺漂亮的男孩。”</br> 謝寄失笑:“你以后別當他面說他漂亮,動起手來我可拉不住他。”</br> 閩瑾:“他還會打架?”</br> 謝寄:“以前練過。”</br> “你怎么……”閩瑾,堪堪止住話頭,“圈里都說你把人藏得很好,咱們這關系,我能不能見見?擇日不如撞日,正好到飯點兒了,一起吃頓飯?”</br> 謝寄無意把江霽初當成金絲雀圈家里,在他的認知中,把男朋友介紹給自己朋友認識是理所當然的事,奈何最近忙,確實沒跟以前的朋友小聚。</br> 眼下閩瑾回國,說要一起吃頓飯順理成章。</br> 可他看著從洗手間出來,臉還沒完全擦干,右眼眼睫掛著顆小水珠的江霽初,二話不說回絕了:“改天吧,今天不方便。”</br> 他朝江霽初招招手,后者從沙發另一邊直接爬上來,半邊臉趴在他大腿上,懶洋洋抬眼看他。</br> 閩瑾:“怎么?小美人害羞?”</br> 小美人冷漠地發出死亡視線。</br> 謝寄揉了把江霽初腦袋:“我們今天還有別的活動。”</br> 閩瑾無奈道:“剛跟他說話,他都不理我,以前不知道你好這口,現在好了,有了美人忘了朋友,還想著讓你來機場接我呢。”</br> 謝寄從閩瑾告狀似的話里感覺到非常明顯的針對性,眉心微微下壓。</br> 江霽初雖然不愛交際,為人又較為冷淡,但江霽初喜歡他,對上他認識的人的時候,會刻意壓著性子,更為禮貌一點,除非是閩瑾先說話不好聽,才會有所謂的“不理人”。</br> 以江霽初的脾氣,沒直接把電話掛掉都是看在他面子。</br> 他的朋友應該尊重他的伴侶,而不是明知他和江霽初住在一起,還說暗示性極強的話。</br> 他剛要開口,身上忽然一沉,緊接著喉結被濕潤的事物一舔而過,江霽初攀著他的肩膀,眉眼卻不帶什么表情。</br> 閩瑾就差直說“小美人禍亂朝綱”,江霽初干脆坐實罪名。</br> 謝寄挑起眉峰,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江霽初還紅著的部位,后者含恨跌進他懷里。</br> 他摟著終于老實的人,繼續道:“別一口一個美人的,他是我男朋友,已經見了我弟弟,改明兒就要見我爸媽,見完就要去領證,你什么時候學會尊重他什么時候再說吃飯的事兒。”</br> 閩瑾大驚:“你才認識他多久,就要……謝寄,你別被人給騙了!”</br> 謝寄心道,江霽初那點兒心眼兒,連偷吃個小蛋糕都藏不住,真遇見點事只會瞞著他替他去死,要騙他至少得修煉個七八輩子。</br> 謝寄饒有興致:“我等著他騙我那天,掛了。”</br> 他把手機扔到一邊,手指把江霽初下巴抬起來。</br> 江霽初就著謝寄的動作垂下眼,長睫扇動:“這人誰?”</br> 謝寄:“大學認識的一同學。”</br> “哦,”江霽初頓了頓,遲疑地補充道,“你們之前很親近?”</br> 謝寄硬是把江霽初下巴又抬高了點,與那雙閃躲的眼對視:“怎么,吃醋?”</br> 江霽初向后仰了一段脫離掌控,隨即低頭咬住謝寄手指,含糊不清道:“不吃,我是要見家長領證的人。”</br> 謝寄怡然自得地靠在沙發上,一手攬著江霽初后腰,指節略一彎曲:“下午不想去看思悠思默了?我記得今晚要吃燒烤。”</br> 江霽初:“去。”</br> 謝寄:“去你還不老實點?”</br> ·</br> 謝寄顧忌著今天下午要和朋友會面,沒折騰太狠,等到出門時,江霽初已恢復如常。</br> 如今大家都走上正軌,借著思默第一張專輯發行,七個人正好聚一聚。</br> 地點選擇思悠思默住的小別墅。</br> 別墅有寬敞的院子,謝寄到的時候,播放設備和燒烤架已經擺好。</br> 等人員到齊,他們稍微說了幾句話,給燒烤架點上火,思悠就不掩炫耀地開始播放專輯。</br> 專輯在思默進祭壇前就準備差不多,這段時間又加入了新的領悟,和從前比多了幾分新味道。</br> 謝寄雖然五音不全,但他受過最好的教育,又有很強的領悟力,不會實操卻懂理論,能聽出來思默專輯質量是真的不錯。</br> 等播放完畢,他贊賞地領頭鼓起掌。</br> 思悠作為思默的姐姐和經紀人,得意地沖他們笑,思默比思悠要含蓄,只溫婉地朝他們笑。</br> 他們憑借最好的心態離開祭壇,以至于出來后至今都沒太大變化,也就殷霖頭發剪短了些,說是為了實驗泡了段實驗室,剪短好打理。</br> 謝寄記得殷霖做的實驗恰好是在第七層虛假世界里熬了很久的實驗,現在回到現實,正好能用上,如果不出意外,能獲得某個知名獎項。</br> 時知別身份的事辦理得差不多,戶口和殷霖落在一起,殷霖一提起來就笑得眼不見眼。</br> 實驗有著非常大的價值,但殷霖沒把專利攥手中,或許是在戶口的事上做了交換。</br> 夜色愈來愈沉,天空掛的星星一只手就數得過來,小院的燈被全部打開,七個人不乏在各自領域叫得上名字的大佬,屁股底下各一個小馬扎圍坐在一起,隔著升騰的煙霧與香氣,漫無目的地閑聊。</br> 友情最好的狀態,大概就是可以共苦,也可以同甘。</br> 思悠咽下啤酒,慢悠悠道:“謝泉再過兩年該畢業了吧,打算跟殷霖一樣搞研究,還是去臨床?”</br> 謝泉握了根羊肉串,聞言抽出紙巾一抹蹭到唇上的調料,不太確定地回答:“沒想好,我都不排斥,不過我哥建議我去搞研究。”</br> 思默:“搞研究安全點,謝總一直很疼你。”</br> “那當然。”謝泉嘿嘿兩聲就要去摟謝寄手臂,后者看了眼自家弟弟手上的油,十分不在意兄弟情地避開。</br> 殷霖正給時知別挑魚刺,頭也不抬地插話:“小泉身手不錯了吧,我上次還看到他見義勇為受到表彰呢。”</br> 謝泉:“那得看對照組是誰,對了,知別打算做什么?”</br> 時知別本來就是人,回來后也漸漸融入社會,沒初見時那么拘謹:“我想開個花店。”</br> 謝泉:“花店好啊!什么時候開張,我去照顧你生意!”</br> 謝寄那邊正跟江霽初講怎么調醬汁更好吃,耳朵一動扭過頭:“你有想送的對象了?”</br> 謝泉:“可以買康乃馨送給媽媽!”</br> 江霽初一愣,想起要見謝寄父母的事,不由問謝寄:“我去你家的話,要帶什么東西比較好?”</br> 謝泉搶答:“學長!你決定要來了嗎!你人來就行!什么都不用帶!我媽已經開始懷疑我哥學人家搞強//制愛了,你可得還你們倆清白。”</br> 殷霖:“什么什么,小初要去見家長了?”</br> 思悠也好奇道:“江霽初見家長……那得是什么樣?”</br> 謝寄攬了攬江霽初肩膀:“到時候要怎么做有我呢,你人來就行。”</br> 時知別:“那你們辦婚禮嗎?在哪兒辦啊?”</br> 思默:“追求清凈的話,國外會好一點。”</br> 殷霖:“你們打算領養孩子嗎?”</br> 江霽初手里的鐵簽硬是被單手掰彎九十度:“你們想的真夠多。”</br> 謝寄笑笑:“走一步算一步,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要怎么做,到時候自然會有答案。”</br> 正如他和江霽初,正如他和這群同伴,所有命定與否的相識都會走出該有的答案。</br> 燒烤冒出的縷縷細煙在一院燈光下升向無垠夜空,微風穿林而來,送上季節末的涼意,偌大的落地窗映出幾人模糊身影,笑聲從未停歇。</br> 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br> 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1]</br> 他們擁有最好的現在,也會擁有不負人間走一遭的的未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