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二十。</br> 牢籠完成大半,燾木棍和蓋子、底座已經拼接在一起，接下來就是將牢門安上去。</br> 一個人上樓去請吳康下來指導牢門的安裝，剩下的人都獲得了短暫休息時間。</br> 他們也顧不得滿地的木屑,紛紛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各自喘著氣晃動胳膊手腕。</br> 冉元飛向謝寄問了時間，對眾人鼓勵道：“現在是八點二十,我們再堅持一下,牢籠馬上就做好了，如果速度再快點,說不定還能趕上回主城吃夜宵！”</br> 謝寄和江霽初還講究點，各自搬了把矮凳,他體力好，沒覺得太累，江霽初則找了塊布認真地擦拭長刀。</br> 謝寄：“這一關出去后就是平民區了,你有什么打算嗎？”</br> 江霽初：“冰糖雪梨、西瓜布丁。”</br> 謝寄：“……”好歹是從第七層下來的高手，怎么凈想著吃。</br> 像是感受到謝寄的無語,江霽初補充道：“可能會去找我一個朋友。”</br> 謝寄心底浮現出一絲怪異的滋味：“你在祭壇還有朋友。”</br> 江霽初剛要回答,就見吳康被攙扶著從二層下來。</br> 吳康繞著他們做好的半成品牢籠轉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現在的年輕人學習能力就是強。”</br> 他又來到其余幾根已經削好的燾木棍前，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零件,朝冉元飛招手：“來,接下來就是把它們裝到這幾根木頭上。”</br> 歇了沒一會兒的眾人重新起身，拎著工具配合做牢門。</br> 謝寄和江霽初是唯二閑著的兩個,眾人已經見識過他們的身手,希望由他們去頂層拿雄鷹雕像。</br> 他們沒推辭,并借此獲得了光明正大繼續休息的時間。</br> 凳子還沒謝寄小腿高，他坐上去著實有些委屈。</br> 其他人都在另一邊忙，謝寄一條腿自然向前伸展，另一條腿曲起，手肘撐在膝蓋上，閑適地再次觀察起高塔。</br> 江霽初朋友的話題被吳康的出現打斷，再提反而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謝寄轉而聊起正經事：“你覺不覺得哪里不對勁。”</br> 江霽初：“你指哪方面？”</br> 謝寄朝某個方向點點下巴。</br> 江霽初：“我還以為你沒有發現。”</br> “從一進塔就發現了，就是想看看還會發生點什么，”謝寄，“誒，你說那兩把板斧能不能帶出去？”</br> 江霽初和謝寄拉開丁點距離以示嫌棄：“那個太丑。”</br> 他實在無法想象謝寄用兩把板斧和鬼怪互砍的畫面。</br> 比鬼怪可怕多了。</br> 但仔細想想也不是不可以，如果互砍的過程中謝寄再來首小星星，殺傷力一定拔群。</br> 謝寄：“丑嗎？我看挺結實挺男人的，而且燾木一看就是這一關的特殊設定，其他關卡未必有，也就是其他關卡沒有克制它的東西。”</br> 江霽初肯定道：“丑。”</br> 謝寄遺憾：“也是。還不太吉利。”</br> 謝寄正琢磨著，再一抬頭，卻看到五層一道身影一閃而過。</br> 他當即起身，在他起身的同時，有東西從五層墜下。</br> “小心！”</br> 正忙活的眾人嚇了一跳，連忙把東西一扔迅速后撤。</br> 那東西很快落地，恰落在籠子邊上。</br> 冉元飛離得近：“好像是本書。”</br> 他說著就要去撿，就聽謝寄喊道：“不要過去！”</br> 下一刻，又有東西從五層被拋下，直砸在牢籠的頂上。</br> 凳子、拖把、甚至鍋碗瓢盆，一件又一件砸向牢籠。</br> “臥槽什么東西！”</br> “快跑快跑快跑！”</br> “籠子！籠子怎么辦！”</br> 吳康被人架著往后撤，嘴上急道：“是殺人魔！它要毀掉籠子！快把籠子救出來啊！”</br> “哦哦哦！”</br> “好好！”</br> 謝寄一按江霽初：“你在這兒看著，我上去！”</br> 他飛快地跑到第五層，各種雜物還在接連從地上浮到半空，又被扔向樓下。</br> 像有個透明人。</br> 謝寄：“住手！”</br> 一把沒□□的水果刀停在半空，刀尖還換了個方向對著他。</br> 謝寄正要防備，水果刀卻自由落地跌在地上，雜物也不再“自己”從五層往一層跳。</br> 接著，他感到腳踝邊刮過一陣涼風。</br> 他下意識彎腰伸手去撈，卻什么都沒有抓住。</br> 沒扔完的雜物還堆在五層走廊，謝寄靠近地上堆雜物，在里面翻撿一番。</br> 都是些不大不小，但沒什么殺傷力的東西。</br> 觀察完雜物，他又扶著欄桿向下看。</br> 畢竟是從五層持續砸下去，牢籠遭到了不小的破壞，好在因為他看到第一本書下落時出言提醒，大家都迅速離開牢籠范圍，后續更大的東西砸下時沒有人受傷。</br> 他朝仰頭看他的江霽初比了個手勢，表示安全，這就下去。</br> 臨到樓梯時，謝寄又瞥了一眼塔頂。</br> 冉元飛的叫聲從一層傳來：“謝哥！沒事吧！”</br> 謝寄：“沒事。”</br> 他收回目光，重新回到一層。</br> 牢籠的毀壞程度比他從五層目測的要輕些，但今天完工肯定是不可能了。</br> 眼看在即的希望破滅，吳康坐在太師椅上氣得直哼哼，兩個人圍在吳康身邊，一前一后替吳康拍胸拍背順氣。</br> “造孽啊！”</br> “造孽啊！”</br> 江霽初已經撿起最開始落下的那本書，見謝寄下來就把書遞給他。</br> 《燾樹的一百種用法》</br> 謝寄：“……”</br> 這應該就是吳康說的那本古籍了，就是這名字……</br> 冉元飛湊過來：“謝哥，五層怎么樣？”</br> 謝寄翻著書：“有東西搬了一堆東西在走廊扔東西，不過不能確定這個東西是什么東西。”</br> 冉元飛被東西了一臉，茫然道：“啊？”</br> 江霽初：“你是說……”</br> 謝寄：“嗯。”</br> 冉元飛搞不懂這倆人打什么啞謎，但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點多余。</br> 謝寄翻書的動作停住：“找到了。”</br> 《燾樹的一百種用法》通篇繁體古文，上面還畫著圖畫，他邊讀邊翻譯，很快就把有關燾木除邪的那幾頁和江霽初分享完。</br> 和吳康講得沒差，也就是多了些神乎其神的原理，就連圖畫的牢籠都和吳康教他們的一致。</br> 其余人正在詢問吳康接下來該怎么辦。</br> 吳康臉憋得通紅，氣還沒喘勻，不斷拍打著太師椅的扶手。</br> “重做！明天重做！</br> “你們已經有了經驗，而且現在剩下的還能再用，明天中午一定能做完！</br> “明天早上我監督你們！我就是拼上這副老骨頭也要保護你們！一定要盡快把牢籠做好，讓那個殺人魔早點下地府！”</br> 謝寄上前將《燾樹的一百種用法》拿給吳康看：“吳爺爺，這是不是你丟的那本古籍。”</br> 吳康撐著扶手坐直，瞇起眼仔細辨認：“對對對，就是它，你從哪兒拿到的？”</br> 謝寄：“剛才從樓上扔下來的。”</br> 吳康：“你見到殺人魔了？”</br> 謝寄：“沒有，他沒有露出實體。”</br> 吳康：“哼！殺人魔偷走古籍想要阻止我們造牢籠，但它肯定沒想到我早就把書背下來了，見我們快建好，又想方設法的破壞！我們一定不能讓它得逞！”</br> 謝寄“嗯”了聲，笑著說道：“您放心，我們絕不會讓它得逞。”</br> ·</br> 當夜。</br> 過了十二點，忙活一天的眾人早就睡沉，謝寄和江霽初卻趁黑離開房間，腳步盡量輕的在高塔內轉悠。</br> 樓梯上的燈又滅了一盞，提醒他們時間已經過去三天，今天是第四天。</br> 他們一路來到四層的書房，之前倒塌的書架還維持著你壓我我壓它的模樣，散落在地的書籍也沒人去收拾。</br> 畢竟工程量太大，對過關也沒什么幫助。</br> 謝寄和江霽初卻好像閑的沒事，一起將書架一個個扶正，又不緊不慢地將書重新放回架子上。</br> 借著燈光，謝寄隨手翻開一本：“雖說是野史，但其朝代、人物在歷史上都有出現過。你以前過關時有沒有關注過這些文字資料。”</br> 江霽初：“看過一些。”</br> 謝寄：“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嗎？”</br> 江霽初：“嗯。”</br> 外面還在下雨，像和謝寄作對一般，自從進來后雨就沒停過。</br> 翠綠的窗玻璃在夜色與燈光的混合下變為深綠，風席卷著雨水搭在上面，發出接連不斷的聲響。</br> 除了雨聲外，偌大的書房再沒有其他動靜。</br> 林立的書架間充斥著淡淡霉味，這味道令謝寄有些不舒服，但還在忍耐范圍內。</br> 祭壇關卡的夜晚有多危險不言而喻，而謝寄卻像感覺不到，如同在現實世界大白天逛圖書館一樣輕松愜意，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江霽初閑聊。</br> 謝寄：“你們當時有沒有推測過祭壇的形成？”</br> 江霽初：“資料不夠，而且當時都急著出去，只有一些簡單猜測。祭壇早在千年以前就已經存在，隨著外界時代的發展而不斷發展著。”</br> 謝寄：“女王呢？”</br> 江霽初：“還在查。”</br> 謝寄點點頭，繼續翻看書冊。</br>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謝寄腳踝邊再次感受到輕微的涼意，他翻書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唇邊卻勾起不易察覺的笑容。</br> 來了。</br> 謝寄將書放回書架，朝著窗戶的方向道：“愿意聊一聊嗎，小朋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