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你覺得我在生氣?”</br> 江霽初垂著眼瞼不說話。</br> 謝寄:“想什么呢,我知道你自從進這個關卡情緒就不對,昨晚不是你的本意,要氣也是氣那個殺人魔,或者祭壇的女王boss之類的,生你的氣干什么。”</br> 說著話鋒一轉:“哦~難道是你想借機甩開我?”</br> 江霽初立刻道:“我沒有!”他趕忙抬頭,恰撞上謝寄一雙盈滿笑意的眼睛。</br> 謝寄把餅干塞進江霽初手里:“感情沒那么脆弱的,江霽初,如果你覺得這個人值得,當你們遇見問題,就去解決問題,而不是解決人。”</br> 江霽初眨眨眼,一副接受困難的樣子:“是因為我們生死簿綁定嗎……”</br> 謝寄啞然失笑,他耐心道:“和生死簿沒什么關系,是因為你這個人。昨晚明明還沒到最后一刻,如果我沒有攔著你,你會殺掉吳鷹嗎?”</br> 江霽初抿著唇:“我不知道。”</br> 謝寄:“我覺得你不會。”</br>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想和我繼續組隊,可以直接告訴我,”謝寄攬著他的肩膀,比對吳鷹還要溫和,“但不要因為這點小事懷疑我,或者懷疑你自己。我說過,我不會背叛,不會放棄,路還有很長,或許我們還會遇到很多類似的問題,但只要愿意,總能一個個解決的,明白嗎?”</br> 無數冗雜的念頭在江霽初腦海中盤旋,像煙花般一朵朵炸開,外面亂糟糟的,又是雨聲又是底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可他卻只能聽見謝寄的呼吸。</br> 他們離得那么近。</br> 江霽初低聲道:“你是第一個跟我說這些的人。”</br> 謝寄摸了把他的發尾,又在他后頸上捏了捏:“只能說明你前面日子不太好過,但現在遇見我,就是否極泰來的開始,嗯?”</br> 江霽初心中暖暖的,剛要感動,謝寄就放開他重新坐直身體,慢悠悠地道:“不過鑒于你對我的不信任,冰糖雪梨沒了。”</br> 江霽初:“?!”</br> 為挽救自己還沒吃到嘴里的冰糖雪梨,江霽初反應極快:“我昨晚獲得了重要線索,要求將功補過!”</br> 謝寄:“說說看。”</br> “凌晨三點,我去七層找了吳鷹,”怕謝寄誤會,江霽初補充道,“我沒想殺他。”</br> 謝寄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br> 江霽初這才繼續說下去:“昨晚回去后我慢慢冷靜下來,是我太沖動了,不該跟你爭吵,還說那些話。所以我想去找吳鷹道歉。”</br> 謝寄聞言表情愈發柔和。</br> 江霽初能在短時間內冷靜、反思,還能拉的下臉去找吳鷹道歉,可見其純善本質。</br> 他鼓勵道:“然后呢?”</br> 江霽初:“然后,我問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心愿,他說,是。”</br> 謝寄:“別的心愿?”</br> 江霽初抬手摸向墻壁,觸感粗糙發涼:“一個孩子在塔內待了這么久,你說除了消滅殺人魔外,他還有什么愿望?”</br> 謝寄頓悟:“吳鷹想出去。”</br> 吳鷹想念真正的天空和雨,想念生活了六七年的村莊,想念愛他呵護他的那些人。</br> 他想要自由。</br> 謝寄不是沒考慮過這種可能。</br> 殺人魔被殺后兩個小時,他們還沒從塔里出去,當時他懷疑吳鷹的真實愿望,但是吳鷹又很快開口,說殺人魔與塔融為一體,是殺不死的,所以眾人的焦點都理所當然地集中到殺人魔的身上。</br> 他看向江霽初:“你怎么會想到吳鷹還有別的愿望?”</br> 江霽初咽下餅干,抽出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沒有破不開的關卡,我只是在尋找佐證。”</br> 佐證……</br> 他們想殺殺人魔,就得燒掉塔,而他們又在塔中,形成貌似不可破解的死局。</br> 出于時間限制,有人按捺不住,偷偷毀掉了吳鷹的雕像。</br> 謝寄:“你昨晚是什么時候找吳鷹的,又是什么時候離開?”</br> 江霽初回憶:“三點去找的他吧,我們聊了有十來分鐘,不過大多數時間都是大眼瞪小眼,沒說幾句話。”</br> 謝寄看了眼腕表,現在接近七點。</br> 他六點左右離開房間,走廊沒有人。</br> 假設江霽初三點二十離開,吳鷹雕像就是在三點二十到六點這段時間內被毀,最晚還不夠兩個小時。</br> 江霽初忽然道:“你覺得吳鷹死了嗎?”</br> 謝寄否認:“他如果這么容易死,早就死在殺人魔手里了,就像毀掉殺人魔本身無法徹底殺死殺人魔,毀掉雄鷹雕像也無法徹底殺死吳鷹。我們還是得找離開塔的辦法。”</br> 他說著皺起了眉:“我不知道是誰破壞的雕像,但顯然不太聰明,昨晚殺人魔沒殺人,簡直是奇跡。”</br> 他早就提醒過殺人魔尚在,雕像可以一定程度上鎮壓殺人魔,可還是有人鋌而走險。</br> 接下來,他們的時間會更加緊迫。</br> 謝寄低聲念著已知條件:“殺人魔想離開高塔,吳鷹想徹底消滅殺人魔,自己也想出去……”</br> 他眼前劃過初入關卡時荒涼破敗的村莊,忽地眼前一亮,喃喃道:“一葉障目。”</br> 江霽初:“想到了什么?”</br> 謝寄唇角翹起:“我們進關卡的目的是什么?”</br> 江霽初:“闖關,活著離開。”</br> 謝寄應道。</br> “對,我們每個關卡的最終目的都是離開關卡,可這一關我們卻一直在想殺人魔,在想高塔,我們思維走進了誤區。</br> “新手關離開牛家村就會受到懲罰,第一層殯儀館外面是虛無,牛家村、殯儀館是我們全部的活動范圍,可是這一關不一樣,我們不是一睜眼就在高塔內,而是在塔外的村莊。</br> “我之前就懷疑過,既然早晚要被關在塔里,為什么不直接把我們投放在塔內,而是多此一舉扔在村莊。”</br> 江霽初恍然大悟:“因為村莊也是我們的活動空間。”</br> 謝寄點頭。</br> “沒錯,村莊也是我們的活動空間,我們一直想要離開高塔,但離開高塔并不完全等同于結束關卡。</br> “也就是說,離開高塔不是最后一步,它只是結束的前提條件。</br> “這么一想,你還覺得高塔堅不可摧嗎?</br> “一葉障目……離開的辦法就在我們眼前,可我們卻都沒有在意。”</br> 江霽初聽明白謝寄的意思,他握緊長刀:“試一試就知道了。”</br> 謝寄按住他:“不急,雕像給我,看看能不能把吳鷹叫出來。”</br> 江霽初掏出裂成兩半的雕像擺在桌上,右手拇指沖刀柄一頂,刀身瞬時劃出大截,光滑的刀面上映出半張虛弱的年幼面孔。</br> 吳鷹還活著。</br> 而且就跟在他們身邊。</br> 身邊一直浮著位看不見摸不著的小鬼,本該把人嚇一跳,可兩人卻連驚訝都沒有。</br> 謝寄看向刀面映出的方向,那里空空如也,可他還是相信江霽初這把高級道具的水平,沖虛空道:“吳鷹,你還好嗎?這里只有我和你江哥哥兩個人,不要害怕。”</br> 風開始聚集,但威力和帶來的涼意比謝寄之前遇見的要少上許多。</br> 須臾后,吳鷹哭得梨花帶雨,扁著嘴撲進了謝寄懷中:“嗚嗚嗚有人劈了我的雕像。”</br> 謝寄揉揉吳鷹腦袋:“你看清是誰了嗎?”</br> 吳鷹果斷告狀:“是那個叫馮異的,他今天還污蔑江哥哥!”</br> 江霽初沒任何反應。</br> 他不在意別人怎么說他,只是當時確實害怕謝寄誤會,既然謝寄對他信任,那別人怎么說就更不放在心上。</br> 謝寄哄著吳鷹:“那我一會兒替你和你江哥哥報仇好不好?”</br> 吳鷹擦擦眼淚,用力地“嗯”了一聲:“謝謝謝叔叔!謝叔叔最好了!”</br> 謝寄:“?!”</br> 怎么又成叔叔了?!</br> 罪魁禍首強行插入話題:“我可以試著開門,但接下來還有問題。”</br> 謝寄打斷:“等等,江霽初,是不是你昨晚和吳鷹說了什么?”</br> 江霽初恍若未聞:“離開高塔也不是最后目的,我們還是要解決掉殺人魔。”</br> 謝寄:“江霽初!就是你吧!”</br> 江霽初從背包里找出一塊巧克力遞給謝寄,面上不動聲色,手上卻殷勤地幫忙撕開包裝:“你剛才沒吃多少,再來點吧,一會兒還得干活。”</br> 謝寄抓過巧克力:“好你個濃眉大眼的,說好的西瓜布丁沒了!”</br> 江霽初:“!!!”</br> 吳鷹抱著謝寄大腿,大眼睛沖著巧克力眨啊眨的。</br> 謝寄放緩語氣:“你能吃嗎?”</br> 吳鷹狂點頭。</br> 謝寄從書包里掏出來塊新的巧克力遞給吳鷹,倆大人一小鬼正事不干,坐在一起吃東西。</br> 吳鷹太久沒收到投喂,普通的巧克力就像什么稀世珍寶,甚至都不舍得吃完。</br> 謝寄直接將書包交給吳鷹:“放心吃吧。”</br> 吳鷹:“那你們吃什么?”</br> 謝寄:“我們打算今天就離開。”</br> 吳鷹:“可是……可是……你們要怎么離開?”</br> 謝寄:“你剛才不是都聽見了嗎。”</br> 吳鷹:“不能破壞鎮惡塔!鎮惡塔制約著殺人魔的實力,他之前和你們交手的時候根本沒發揮出全部實力,如果鎮惡塔遭到破壞,他可能會跟著出去一段距離,等他到了外面就會變得非常危險!你們不一定打的贏!”</br> 謝寄和江霽初對視一眼,沒人選擇退縮。</br> 他又溫柔地揉了把吳鷹的頭發:“不用為我們擔心,事情早晚要有解決的一天,現在時機到了。它會付出代價,而你,也會獲得你該有的自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