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思悠在心底怎么呼喊,共同闖過三個關卡的兩個人到底沒打起來，謝寄用一盤魚香茄子及時避免了一場內部紛爭。</br> 午飯過后，謝寄馬不停蹄地帶著江霽初前往東邊的的山崖。</br> 陳家村四周的山上漫山遍野都是福秀樹,紫色果實垂在他們頭頂,福秀果的氣味仿佛要透過每一寸毛孔將他們從來到外腌入味兒。</br> 江霽初不知道在鬧什么別扭，本來就八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屁,這下問幾句才給你蹦倆字意思意思。</br> 謝寄翻來覆去回想自己哪兒把人給得罪了,可怎么都想不起來，總不能是他的擇偶觀冒犯到了江霽初,難道江霽初真對他有那么點意思？</br> 他暗自搖搖頭，謝泉腦子犯抽,他總不能也跟著抽。</br> 謝寄拖著長腔：“初啊，跟我說是誰惹的你，我去揍他。”</br> “福秀味兒太沖,不喜歡，”鬧別扭的某人走到半程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外露,強行把腦海中的畫面壓下去：“看路,這邊蛇多。”</br> 總算能正常溝通了。</br> 謝寄順勢道：“你們上午遇見蛇了？”</br> 江霽初：“嗯,不過大多是普通的蛇，只有昨晚那種紫色的蛇才咬人。”</br> 空氣中那股微妙的僵持終于散開，謝寄又想到昨晚謝泉提到的江霽初的身世。</br> 他不打算現在旁敲側擊，謝泉一出現,他就去問江霽初的“哥哥”怎么回事,那不明擺著把謝泉給賣了嗎。</br> 左右路上閑著無聊，謝寄起了另一個話頭：“你跟思悠關系怎么樣？”</br> 江霽初沉默片刻：“就那樣。”</br> 謝寄思考著“就那樣”的程度。</br> 這兩位“老熟人”的相處氣場給他一種很矛盾的感覺。</br> 一方面江霽初看似嫌棄思悠,卻又在被跟蹤時主動保護。</br> 另一方面思悠看似跟江霽初熱絡,實際上卻并沒有那么要好。</br> 謝寄：“那你覺得跟她能處得來嗎？”</br> 江霽初漠然道：“你和謝泉是兄弟,自然要組隊闖接下來的關，思悠和謝泉是連過三關的隊友，謝泉也不會拋棄她，問完我對思悠的感覺后，是不是還要問我對謝泉的？”</br> 心思被拆穿，謝寄坦然承認：“是。我知道你不喜歡跟別人組隊，哪怕為了通過第七層不得不組，也想盡量向后拖延，但現在我們遇見了小泉和思悠，希望你能考慮一下。”</br> 他靜靜等著江霽初的回答，以江霽初的性格，或許會反問他，如果不答應他要怎么做。</br> 為此他設計了好幾套方案，一個是他弟弟，一個是他隊友兼朋友，他不想放棄和辜負任何人。</br> 他并沒有等多久，就聽到江霽初沒有波瀾的聲音：“我不介意。”</br> 謝寄沒想到會這么順利，PLANA、B、C、D、E、F、G一個字都沒用上：“你不介意？”</br> “思悠雖然沖動了點，但大多時候尚算可控，而且做人有底線，是個不錯的隊友選擇，”江霽初，“至于謝泉，思悠愿意跟謝泉組隊，證明他本身有一定實力，運氣也好、學醫也好，都是實力的一部分。”</br> “我們霽初聰明可愛人美心善。”謝寄揉了把江霽初發尾與后頸的相接處。</br> 他最初做這個動作單純為了安撫，可江霽初后頸細膩溫潤，像帶層薄溫的上好瓷器，手感極其令人上癮。</br> 左右江霽初沒表現出抗拒，而肢體接觸能拉近感情，情景合適時他偶爾會在上面揉兩下。</br> 江霽初已經記不清從謝寄那里聽過自己多少不同的形容詞，麻木地任由對方在自己脖子上作怪。</br> 謝寄又順著問道：“你跟思悠怎么認識的？”</br> 江霽初：“組隊闖過幾個關卡。”</br> 謝寄：“后來怎么沒一起？”</br> 江霽初停下腳步，抬手指向前方的山崖：“到了。”</br> 褐黃色的土地在他們不遠處戛然而止，再往前是一處陡峭的懸崖，透過稀薄霧氣，能看到對面山體內的溶洞。</br> 懸崖陡歸陡，只要不是有什么身體殘疾，小心仔細點也能下得去。</br> 謝寄和江霽初爬了半天，安全抵達崖下。</br> 崖底樹木比上面稀疏些許，福秀也結得不怎么好，憋了一路的二人總算能稍稍喘口氣。</br> 小溪從南面蜿蜒而下，分出許多條干流直通大大小小的溶洞，謝寄沒有貿然往溶洞里闖，而是和江霽初先在崖底逛。</br> 他們越往南走，小溪越寬，植被卻越稀疏。</br> 謝寄：“你還沒說，后來怎么沒跟思悠一起闖關。”</br> 江霽初沒想到謝寄還記著。</br> 他望著沒有盡頭的峽谷，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句睥睨而至的話語。</br> “江霽初，遲早有一天，你會喜歡它……”</br> 就像這一路聞多了福秀的味道，他愈發習慣幻覺里的血腥味。</br> 第一次的疼痛猶如心頭遭遇千刀萬剮，次數多了，只剩下細密的鈍痛。</br> 可他還是不喜歡。</br> 他不喜歡這種痛，可和躺平接受比起來，他寧愿繼續痛下去。</br> 江霽初開口道：“后來我們的目標變得不同。”</br> 謝寄：“你們想離開祭壇，思悠不是？”</br> 江霽初：“她也想離開，只是我們更重要的東西不一樣。”</br> 謝寄敏感地察覺到江霽初不愿意深談這個話題。</br> 他們從陌路人變為可以托付后背的隊友，又變成更親近朋友，可他始終無法接觸到江霽初最深的秘密。</br> 不過誰又沒有秘密呢。</br> 他折斷一根樹枝隨手打草探路：“行吧，只要是信得過的隊友，你說她可以，那就可以。”</br> 江霽初腳下一頓：“我說什么你都信？”</br> 兼任飼養員的謝總驕傲地把樹枝往地上一插：“騙我就沒有飯吃。”</br> 江霽初覺得受到了莫大的威脅，可尚未完全渡過的叛逆期強撐著他問出一句：“是一次一頓嗎？”</br> 謝寄被江霽初逗笑：“小朋友，你這是不打自招啊。”</br> 江霽初：“我只是害怕有一天需要違心夸你唱歌好聽。”</br> 謝寄才不信他鬼話：“江同志，我勸你老實交代欺瞞了組織什么，現在說出來還能爭取寬大處理。”</br> 一秒從小朋友成年的江霽初再次開口：“有蛇想咬你。”</br> ？！</br> 什么轉折！</br> 好在謝寄極快，立刻反手揮動樹枝，直將從溪水沖出的一條蛇攔腰打在地上：“你突然說這么嚇人的話時能不能換個表情？”</br> 在他們就信任問題插科打諢時，數不清的小蛇沿著溪水由各個溶洞中悄無聲息地靠近。</br> 和昨晚遇到的不同，崖底的蛇是正紅色，游蕩在溪中時像流動的鮮血。</br> 先是小溪，而后崖壁上也不知何時爬出紅色，想將他們從海陸兩路團團包圍，無數雙猩紅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們，信子曲了又伸，伸了又曲，隨時都要沖上來纏繞他們的脖頸。</br> 謝寄：“趁它們還沒集合完畢，沖出去。”</br> 江霽初：“去哪兒？”</br> 謝寄向上一指：“溶洞上面！”</br> 蛇群紛紛弓身，做出要攻擊的姿勢，謝寄來不及解釋，在它們動彈的前一秒，找準一個紅蛇相對稀少的方向率先沖出。</br> 紅蛇像染血的子彈般成排自溪中襲向謝寄。</br> 謝寄后背如同長了眼，返身用巧勁在空中化了個圈，將三條先行的紅蛇繞到樹枝上，又用力拋向第二批沖他襲來的蛇群。</br> 趁這間不容發的空檔，他不退反進，朝著蛇群最密集的溶洞沖去。</br> 他們是從西邊的懸崖下來的，東邊是大大小小的溶洞，奇怪的是紅蛇雖從溶洞內游出，溶洞外的石壁上卻見不到幾條蛇，而且越往高處蛇就越少。</br> 謝寄尋了處東邊地勢較低的地方，踩上塊石頭用力向上一蹬，右手扒住上面的石塊就往上爬。</br> 石壁紅蛇數量雖少，但畢竟還有。</br> 謝寄沒爬多高，一條手腕粗的紅蛇迎面撲來。</br> 森寒的獠牙被紅色皮膚襯出紅光，他腰部發力，跳起來抓住石壁上另一塊凸起，與紅蛇擦臉而過。</br> 下面的紅蛇緊追不舍，眼見它們就要追上來，謝寄口中低罵一聲，往斜左方一跳，左手抓住石塊，右手從腰間摸出把銀色手//槍。</br> 對形勢的本能判斷與對槍的熟悉令他無需瞄準，拉下保險栓后照著蛇群就是一槍。</br> 鮮血轟然炸開，最上面的蛇席卷著下面的一同墜入小溪。</br> 謝寄抽空往江霽初的方向看了一眼。</br> 青年長刀直插入石壁，又用力向下一劃，將刀下的蛇斬成兩斷，借著長刀的力道，江霽初飛速向上竄出數十公分。</br> 動作干凈利落，勁瘦的身形不斷彎成優雅鋒利的弧線，一往無前地朝溶洞上邊的平臺沖去。</br> 謝寄唇邊笑意漸大，一槍將追擊江霽初的紅蛇崩地血肉紛飛，又朝自己腳下開了一槍，趁蛇群短暫退避迅速攀爬。</br> 他們先后爬到溶洞上面的平臺，坐在草地上喘氣，而紅蛇似是對平臺有所忌憚，一條也沒跟上來。</br> “還好它們沒集結完畢，我們又跑得快，”謝寄把氣喘勻，“本來以為是靈異劇本，結果現在成了群蛇圍城，下一步是不是狂蟒之災。”</br> 江霽初無語道：“別毒奶了行嗎。”</br> 謝寄：“我從來不毒奶。”</br> 他話音剛過，東南方一塊紅色巨石緩緩睜開了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