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天衡。</br> 圈子里赫赫有名的人物,長得人模狗樣,和他差不多大,也已經接手家中產業,有幾分真材實料。</br> 他們兩家生意不重合,沒在商場上打過交道,私底下倒是見過幾面——誰看誰都不順眼。</br> 沒想到在外面還不算完,在祭壇又遇見了。</br> 兩人假模假樣地握過手,謝寄將厲天衡眼底那點微妙看得一清二楚。</br> 驚訝、幸災樂禍,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得意。</br> 謝寄笑道:“我也沒想到能遇見厲總?!?lt;/br>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說起來剛才好像見到了令弟,我記得令弟身體不太好,謝總可得當心啊……”厲天衡話沒說完就見謝寄臉色沉了下來。</br> 誰不知道謝寄對家里那個病秧子當心肝寶貝疼,他往謝寄胸口插了把無形的刀,得便宜賣乖地擺擺手,像是要揮去晦氣:“嗐,謝總肯定能看好自己弟弟,話說謝總來多久了?”</br> 謝寄沒當場發作,順著厲天衡的話接了下去:“一個多月,厲總呢?”</br> 厲天衡:“我比你倒霉,今天來祭壇剛好一年?!?lt;/br> 謝寄:“前段日子在積分排行榜上看到了厲總的名字,厲總不愧青年才俊,短短一年就能榜上有名?!?lt;/br> 厲天衡難免有些得意。</br> 祭壇關卡得分難,主城區消費水平又高,他僅用一年就能站穩腳跟,已是屬于平民區金字塔尖兒的一波人。</br> 面對謝寄他就沒贏過,這下可有了資本。</br> 他面上一哂:“也就僥幸在幾個關卡拿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積分,外加闖關勤罷了,哪兒像謝總,才一個月就能到第四層?!?lt;/br> 謝寄恰到好處地顯出幾分訝然:“幾個百分之七十?我還以為厲總和我一樣,每關拿到的積分都是百分之百呢。”</br> “?!”厲天衡難以置信瞪大眼,又很快收斂表情,他強撐起面子,“謝總每關拿到的積分都是百分之百?那我可要好好跟謝總學學?!?lt;/br> 謝寄滿臉謙虛:“厲總哪里話,倒是我要跟厲總學學,來祭壇一年才摸到排行榜的尾巴,沒通關第七層不說,還在這兒刷平民區的關卡,膽識和本事都令謝某敬佩。”</br> 厲天衡臉直接綠了。</br> 高級關卡是他想去就去的嗎?第五層的死亡率比第四層要高兩倍往上!</br> 謝寄純屬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自己去第五層試試!</br> 他瞧著謝寄那張無死角的俊臉,上面還毫不掩藏對他的同情。</br> “衡哥,你怎么還在這兒,潛艇快開了?!?lt;/br> 厲天衡正琢磨怎么反擊,一位姑娘裊裊婷婷地過來抱住他的胳膊。</br> 女人身上噴了他最喜歡的香水,象征著現實世界金錢和權利的味道令他變得冷靜。</br> 潛艇需要情侶才進得去,而謝寄卻孤身一人。</br> 厲天衡故作疑惑地開口“謝總,潛艇都要開了,你‘女朋友’呢,不會還沒找到吧?”</br> 這點小把戲根本刺激不到謝寄,他指指厲天衡背后的超市:“馬上就回來?!?lt;/br> “不會是謝泉吧?”厲天衡拍拍女人后背,以一種施舍的口吻道,“去,好好陪謝總,哪兒有兄弟倆當情侶的,豈不成了亂那啥嗎?!?lt;/br> 謝寄聲音泛起冷意:“厲總,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lt;/br> 他不輕不重地瞥了女人一眼,女人千嬌百媚想依偎過去的動作霎時止住,探向他的手也堪堪停在半空,像在上演尷尬的默劇。</br> 女人回頭看向厲天衡,后者心一橫將她推了出去。</br> 女人腳下不穩,眼看就要摔到謝寄身上,一只手腕從旁伸出,半點不帶猶豫地直接把她扔給厲天衡。</br> 厲天衡被女人一撞差點摔地上,不由皺眉看向壞他好事的青年。</br>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br> 即使是神色的休閑褲,也完全遮掩不住青年筆直細長的雙腿,而青年長相也漂亮到具有侵略性,偏偏青澀還未完全褪去,混在一起驚艷到讓他移不開目光。</br> 他就好這一口。</br> 可青年才壞他好事,厲天衡深諳情場之道,他將女人推去一旁,禮貌又不諂媚地開口:“你是?”</br> 江霽初站在謝寄身側,聲似寒冰:“我是他‘男朋友’。”</br> 饒是謝寄知道江霽初是聽到厲天衡的嘲諷,有心替他撐場面,才自稱是他男朋友,心尖仍像是被澆了盆溫熱的泉水,妥帖舒適得不像話。</br> 在江霽初身后,謝泉和思悠正靠一起看熱鬧。</br> 謝寄無聲一笑,攬過江霽初的肩膀:“走吧,進潛艇?!?lt;/br> ·</br> 正如江霽初所說,一般情況下關卡沒有硬性規定情侶雙方的性別,他們順利通過檢票口進入艙中。</br> 十三點四十分,潛艇載著他們一行十六人潛入海中。</br> 對小時候的謝寄而言,海經常象征著表弟的死亡。</br> 他不允許自己有過往造成的弱點,當他意識到自己抗拒海洋的時候,開始拼命地和過往抗爭,在海里游泳,乘游輪出行,坐潛艇看海洋生物。</br> 他依舊會懷念表弟,但那絕不是禁錮他的枷鎖。</br> 五個小時后,他們來到了本關任務區域——海底城堡。</br> 城堡比眾人想象的都要大,像是個從頂部劈開倒扣在海底的葫蘆,外面隔一層透明的玻璃罩,幾根管子直伸向海面做換氣管,里面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建筑,花園、小溪、假山一應俱全。</br> 雖然眾人都不太能理解都在海底了為什么還要弄小溪。</br> 潛艇開到葫蘆口的位置,在轟隆隆的機械聲和漫窗玻璃的氣泡中,他們和海底城堡對接成功。</br> 艙門自動打開,一男一女等在葫蘆口過道里。</br> 男人明顯是位管家,領頭的則是位氣質溫婉的女人,黑色長發在頭頂挽成西方的公主發髻,身上是條和發型很配的西方公主裙,但單看外貌卻是個標準的本國人,連一點外國血統都沒有。</br> “歡迎各位來到海底城堡,我是城堡的主人,焦挽姝。”</br> 焦挽姝不卑不亢,禮儀得體。</br> 但她出現在城堡門口迎接就已經代表對他們的重視。</br> 等所有人進入城堡,身后的連接口又自動合上,潛艇慢悠悠地遠去。</br> 他們已經處于深海,不說城堡外的海壓,單論從城堡到海面的垂直距離就不是人類能靠憋氣游上去的。</br> 他們被鎖在了城堡里。</br> 眾人隨焦挽姝一同走向城堡內部。</br> 有人試探道:“焦小姐,關于委托……”</br> 焦挽姝聲音溫柔,又不會讓人覺得她柔弱好欺負。</br> “很抱歉,之前我情緒太差,在給各位的信中沒有寫清楚,請允許我再為各位講述一遍。</br> “我在一次旅游期間遇見了我的未婚夫,章鴻。我們一見鐘情,相處不久后決定結為夫妻。</br> “他無父無母,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所以答應我來這座我從小長大的城堡舉辦婚禮。</br> “但就在婚禮的前一天,他失蹤了。”</br> 焦挽姝神情黯淡,茫然地望向一眼看不到頭的城堡。</br> “海底城堡只有一個出入口,就是各位剛才進來的地方,而大門的鑰匙在我手里,更何況城堡里的傭人都說沒見潛艇來過。</br> “章鴻已經失蹤七天,但我肯定他還在城堡里,只是可能被人藏起來,或者被人殺害。</br> “各位都是深愛彼此的有情人,相信一定能感受到我對我未婚夫的思念。</br> “希望各位能夠找到我的未婚夫,屆時必有重謝。”</br> 和蛇果不同,這一關關卡名稱叫婚禮,而焦挽姝婚禮前夕未婚夫失蹤,希望他們找到未婚夫,主線任務清晰明確。</br> 謝寄看了一眼焦挽姝。</br> 她直言章鴻可能被人藏起來或者被人殺害,而對章鴻下手的人只可能是城堡里的人……包括她背后跟著的傭人們。</br> 可她毫不避諱。</br> 謝寄:“焦小姐,海底城堡里現在有多少人?”</br> 焦挽姝:“有我、我的表弟、管家、一名園丁、一名廚師、一名女仆,以及剛到來的各位?!?lt;/br> 這么大的海底城堡就四個員工,謝寄都要懷疑是不是員工累得想直接殺死雇主完事兒。</br> 焦挽姝將他們帶到一棟建筑前停下:“我就送各位到這里,女仆會帶各位去各自的房間,晚餐即將開始,提前祝各位用餐愉快?!?lt;/br> 因為是情侶組隊,他們十六個人只分了八間房,每隊情侶一間,房間內也只有一張床。</br> 領客人先看休息的地方是焦挽姝的基本禮貌,他們并沒有行李需要放。</br> 謝寄從住處走到餐廳,一路上都是喜慶的婚禮布置,分明是之前打算用來結婚,后來也一直沒撤。</br> 晚飯味道應該還不錯,雖然謝寄沒有味覺,但看謝泉吃得挺香的。</br> 詭異的喜慶氣氛下,謝泉還能這么沒心沒肺,某種意義上也是種本質。</br> 關卡的第一天總是只剩下幾個小時供他們休息,根本沒多少探索時間。</br> 海底城堡焦挽姝和她表弟住一棟樓,四位員工住一棟樓,吃飯又是一棟樓,每棟樓都有四層高,利用率極低。</br> 謝寄他們和員工住同一棟,十六個被委托的“偵探”住東邊一二摟,員工住西邊一二樓,上面四樓空著。</br> 時間太晚,城堡又太大,謝寄吃過飯沒在城堡亂跑,就跟江霽初一起在他們住的樓上轉了轉,權當散步。</br> 當他們逛到三樓時,謝寄敏銳地聽到一聲嗚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