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窗前，看他從窗下打馬經(jīng)過，那樣親切的面龐與笑容，心中激動起來，淚在眼中打轉(zhuǎn)。
    馬上的二哥突然抬起頭來，朝窗戶這邊無意地掃了一眼，我的心揪起來，“嗵嗵”跳著。我既希望他看見，又不想他看見。
    好在，二哥應(yīng)該只是無意，我見他又掉了頭，依舊帶了和煦的笑容，向前走去。
    我向那個背影伸出手去，手緩緩轉(zhuǎn)動，我的淚掉下來：“二哥，你還好嗎？”
    羲赫攬住我肩膀：“薇兒，等一會兒就能見了。”
    我朝他歉意一笑：“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待軍隊最后一行士兵消失在視線中，我才與羲赫并肩下了樓去，回到劉府，等待劉公子來帶我們?nèi)ス袤A。
    在劉府簡單用了午飯，便見張大哥匆匆而來。
    “快跟我走吧，劉師爺在等呢。今日大將|軍入城，可是很忙的。”
    我攏攏發(fā)髻，羲赫為我正了正釵和鈿花，又戴上有輕紗遮面的幃帽，這才與張大哥去了。
    官驛門口兩隊士兵嚴(yán)肅地守衛(wèi)在兩旁。手持寶劍，面色嚴(yán)肅。劉公子已站在門口等我們，滿面焦急。
    “大將|軍的一個副軍我認(rèn)識，請他幫忙，可是好像有些難辦。畢竟……”他為難道：“那邊根本遞不進去話，我本想這晚飯時想辦法帶你們?nèi)ィ墒菂谴笕艘膊桓摇?br/>     他話音未落，羲赫皺了皺眉：“我們該想到的，將|軍自然不會這么容易見到。”想了想道：“不知劉兄，可有紙筆？”
    劉公子一臉詫異與疑惑，但還是帶了我們?nèi)チ艘婚g偏房。
    羲赫在紙上寫下幾個字，折好，“麻煩劉兄想辦法將這個交給將|軍。”
    “這是？”劉公子翻轉(zhuǎn)著手上的紙條，看著羲赫的眼中多了警惕。
    羲赫淡然一笑：“劉兄別問，改日若是有機會，我親自告訴劉兄。”
    劉公子想了想，突然笑道：“你是想向?qū)軍自薦？可是你又不求仕途……”他搖搖頭：“也是，以謝兄弟的才情，窩在安陽，也是委屈了。”
    羲赫見他有自己的想法，也不點破，只是微笑。
    劉公子自去了，以他安陽知府首席師爺?shù)纳矸荩羰窍胍姷蕉纾€是有機會的。
    不久，劉公子來了，身后是兩名全身配甲的士兵。
    “大將|軍有請。”那兩名士兵十分恭敬。
    羲赫面上浮出清淡笑容，抖一抖袍子，闊步出去了。有那么一瞬，我仿佛看到裕王羲赫又站在面前。
    劉公子也是一愣，不由就后退一步。羲赫卻轉(zhuǎn)過身來，笑容是溫和的，“劉兄，一起。”
    我緊隨其后，心中十分緊張，只能低著頭，還好有幃帽的遮擋，但又怕有人認(rèn)出我來。畢竟這是二哥統(tǒng)帥的軍隊，他的親信中，到過凌府的也不是沒有。
    不久便行到一處單獨的院落前，這里守衛(wèi)森森，看去比官驛門口的那些人更加精壯。我知道，這里便是二哥休憩之所了。
    剛走到門前，便見二哥匆匆出來，幾步走到羲赫面前，單膝跪地行禮：“臣鎮(zhèn)西將|軍凌鴻翔，參見裕王。王爺千歲。”
    “刷刷”，兩排的侍衛(wèi)收起手中刀劍，又齊齊跪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羲赫無奈一笑，他定是沒有想到，二哥會這樣迎他。但當(dāng)下也只能幾步扶起二哥。
    “大將|軍不必多禮，快請起。”又?jǐn)[擺手：“都起來吧。”
    不過，二哥不知京中情況，而且周圍都是親兵，羲赫畢竟是王爺，該有的禮節(jié)，自然不可費。
    劉公子幾乎怔在原地。“裕王……你是裕王……那……”他愣愣看向我，二哥這才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他的語氣中充滿了震驚與不可置信：“你是……”
    我站在原地，任眼淚如斷線的珍珠般掉落。我緩緩地點頭，微微施了一禮：“見過將|軍。”
    二哥聽到我的聲音，身子一震，幾步上前：“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看了看四周：“這里……”
    二哥了悟地點了頭，看了周圍侍衛(wèi)道：“今日之事，若走漏半句風(fēng)聲者，軍法處置！”他的聲音不容置疑，而這些能在他所住院落外守衛(wèi)的，必然是他的親兵，僅忠于他的死士。
    羲赫看一眼跪在地上微微顫抖的劉公子，親手將其扶起：“劉大哥，希望我的身份，你一輩子也不要說出去。”他雖笑著，可是語氣中卻滿滿都是壓迫。
    劉公子一顫，如搗米般點著頭。
    “你在外面等我們。”二哥丟下一句話，同時朝旁邊人使了眼色。一個侍衛(wèi)上前：“劉師爺，這邊請。”
    進到屋中，我剛揭下幃帽，二哥便跪在地上，聲音十分嚴(yán)肅而凝重：“臣拜見皇后娘娘。”
    我忍住眼角的酸楚，聲音都發(fā)起澀來：“哥哥，我……已……”
    我說不出話來，只有眼淚不住地掉下來。
    “鴻翔，你先起來吧。”羲赫伸手扶他。
    二哥卻跪著不動，“王爺，娘娘，請你們給臣一個解釋。”他每一個字都吐得艱難，透著隱忍。
    “哥哥，你起來。我們只是想來見你一面，也許，是最后一面了。”我哽咽著伸手拉他。
    可是二哥卻依舊不動：“最后一面，臣不懂。”
    他抬頭看我：“我在前方聽說你有了身孕，歡喜不已，想著回京便可見你。可是，你現(xiàn)在在這里，你……”他看一眼羲赫：“王爺，您不是應(yīng)該在宮中休養(yǎng)，然后回去西南的么？您又如何在此？”
    我跪在他對面，緊緊看著他，目光悲戚。
    “薇兒，你怎么能跪在我面前？你是皇后，快起來！”二哥厲聲道。
    “哥哥，我，已不是皇后了。”我的心跳得厲害，我知道說出這句話會引起多大的反應(yīng)。可是，我不得不說。
    “你說什么！”二哥額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死死盯著我：“你說，你不是皇后了？你怎么能不是皇后？”
    我淡淡一笑：“我不僅不是皇后了，也不再是凌雪薇了。”
    二哥聞言立刻站起來，又一把拉起我，“你說你已不是凌雪薇？那你是誰？誰不讓你做凌雪薇？”
    “我也不再是沈羲赫了。”羲赫微笑著：“鴻翔，你別激動，我們慢慢告訴你。”
    “哥哥，是薇兒不對。”我垂下頭，一開始便是道歉。
    “先不要說孰是孰非，你先告訴我，是怎么回事？”二哥坐在桌前，似乎已經(jīng)平復(fù)了最初的震驚。但他攥緊的拳頭和始終沒有舒展開的眉頭，表示出他內(nèi)心并不平靜。
    羲赫站在我身后，輕輕攬住我：“薇兒，還是我來說吧。”
    我搖搖頭：“羲赫，還是我說吧。”心中掙扎了片刻，終于開了口：“哥哥，我初入宮的情景，你是知道的。皇上并不喜歡我們凌家，因此，大婚之日我連他是什么樣都沒有見到，就被禁足在了坤寧宮。”
    二哥皺著眉點點頭：“委屈你了，薇兒。”
    我搖搖頭：“我雖被禁足，但是卻不愿待在宮室之中，一次偶然的機會，在煙波亭遇到了羲赫。”
    “我們初見時，我對薇兒驚為天人。”羲赫的唇邊蘊涵著笑意：“我以為她不過是后宮哪個未見君面的妃嬪，雖然不合禮制，但卻忍不住被她吸引。”
    我轉(zhuǎn)頭朝羲赫脈脈一望，他亦用深情的目光望向我。
    二哥輕輕咳了一聲，“王爺，你知道，這不應(yīng)該的。”
    羲赫點點頭：“我一直在掙扎，但是，卻總是忍不住。我總想著，她是低等的妃嬪，我可以向皇兄求她來做我的正妃，無論她的出身如何。”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面上，溫柔如水：“可是我又想，若是我向皇兄求她來，又怕委屈她，又怕皇兄見到她，不愿放她離開。正好西南有戰(zhàn)事，我便想，如果我得勝歸來，皇兄給的賞賜我皆不要，只求一個她，到時，我立下戰(zhàn)功，皇兄應(yīng)該不會不允了吧。”
    “所以王爺你當(dāng)初主動請纓？”二哥挑挑眉問道，言語中不乏動容。
    羲赫笑而不語，我卻十分震驚。原來，原來是羲赫主動要求去西南，即使他知道西南之地貧瘠多瘴氣，戰(zhàn)事也不簡單。但是，還是去了。
    “我那時冒險出宮去送了他，但是，卻始終忍住，不告訴他我是誰。”我輕輕道：“我怕我說了，影響他的出戰(zhàn)。卻沒有想過，待他得勝歸來，我該如何。那時只是想拖下去，總能找到折中的辦法的。”
    “可是我卻想快快回來，好向皇兄求娶你呢。”羲赫笑道。
    “王爺，你用了四個月平定西南戰(zhàn)事，也是為此？”二哥的目光深深落在羲赫身上：“據(jù)我所知，那戰(zhàn)事不易。”
    “易不易，都是人心所想。”羲赫說得云淡風(fēng)輕：“我能做到的，便會盡力去做。便也沒有覺得不易了。”他看著我道：“更何況，當(dāng)初我對薇兒承諾，要四個月就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