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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昨是今非望無盡(3)

    一日秋高氣爽,這天是一年一度的賽馬大會,沈羲遙與那些王公大臣一早都去了校場。
    午膳后的日頭正好,我穿上件略厚的衣裳,想著那菊花此時應(yīng)該是全都開放了吧,便帶著惠菊紫櫻他們?nèi)ツ亲媳躺椒俊?br/>     遠(yuǎn)遠(yuǎn)地還沒有走近,空氣中飄蕩著雅致的清香,還有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女子嬌笑的聲音。
    我抬頭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幾只色彩艷麗的風(fēng)箏點(diǎn)綴其中,那明艷的色彩透著股快樂,我的心一掃前日里的憂郁與驚慌,一下子就愉悅起來。
    小時候,每每秋高氣爽的日子,我常常纏著幾位兄長帶我放風(fēng)箏,大哥總是把我架在他的脖子上,二哥和三哥在一旁左右跑著。
    我還記得那是只燕子樣的風(fēng)箏,二哥的手一松,那風(fēng)箏就“呼啦”一下飛上高高的藍(lán)天。我也記得,那時我看著那高遠(yuǎn)的天空,想著自己何時可以走出凌府的高墻。
    如今,自己是走了出來,卻走進(jìn)了一個更大更高的墻中。
    這里沒有快樂,沒有信任,沒有溫情。
    這里只有鉤心斗角,只有包裹著綾羅和蜜糖的毒藥。
    “娘娘,可要過去?”惠菊見我停了腳步問道。
    我看了看那紫碧山房的入口,看到了那片清雅的黃花,那日羲赫就站在這花中,玉樹臨風(fēng),溫文爾雅。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過去吧。”停了下又說道:“你先過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不一會兒惠菊就回來了,臉上滿是笑意。
    “回娘娘,都是些掖廷無寵的女子,想來都是不曾見過娘娘的。”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見過我你為什么笑啊?”自己的嘴角也浮上了笑。
    惠菊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奴婢是想,娘娘是不喜歡那些繁禮的,若是那些女子知道娘娘的身份,這花豈不是賞得就不盡興了?”
    她停了停繼續(xù)說道:“奴婢剛進(jìn)去看了,那花開得真美。去年種下的暹羅進(jìn)貢的金蕊白玉菊都開了,那些女子都在吟詩呢。”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看看吧。”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皎月色銀絲攢成朵朵小花的絲緞裙,頭上沒有戴什么首飾,一根最普通的無雕花青玉長簪將腦后松松挽成的發(fā)髻固定,看起來似一個最普通的嬪妃般。
    剛走進(jìn)那菊花叢中,就聽見傳來的一個清麗的聲音:“名種菊逾百,花開麗且妍。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
    我聞聲望去,是一個姿容殊麗的女子獨(dú)自站在菊花叢中,清高淡雅,就好似那萬菊叢中最芬芳的一朵。
    自己不禁就接了下句:“造化功誰與?勤勞智自專。賞心邀客共,歌詠樂延年。”
    那女子看向我,微微一愣走上前來,她身上是一件簡單的水綠色裥裙,繡著乳白的大朵的菊花,倒也十分的雅致。
    她的聲音明麗清亮:“你作得真好。”
    她的眼睛里是欽佩,我笑著搖了搖頭。她看著我,眼神是清透的,看得出來,她還沒有被這復(fù)雜的后宮所侵染,還是一朵最純凈的花朵。
    “怡姐姐,你在和誰說話啊?”一個女子跑來。
    我愣了愣,分明是之前我曾在御花園中遇到的那三個女子中最小的那個,依稀記得她是叫紫鵑的。
    “就來了。”那個被稱為怡姐姐的女子看了我一眼,向紫鵑那走去。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惠菊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道:“娘娘,這女子和娘娘您,還有三分像呢。”
    我回頭一笑:“是么?”
    惠菊看了看我,微撅了嘴:“可是現(xiàn)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那么像了。”
    我伸出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你呀。”
    說完信步走在那片菊花中,隨手拈起一片,一個轉(zhuǎn)彎,前面的涼亭里坐著許多的女子,可是卻沒有我眼熟的那些來請安的妃子們。
    畢竟那些可以來請安的女子,都是沈羲遙有過臨幸的。
    可是這后宮中女子萬千,只有極少數(shù)的女子,才得以見到龍顏吧。
    想起幼時背誦的詩:“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云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yuǎn)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tài)極妍,縵立遠(yuǎn)視,而望幸焉。有不見者,三十六年……”
    我停下腳步,這后宮中,能得到皇帝的垂青,甚至一次寵幸,需要多少機(jī)緣?
    在這些無寵的女子心中,那些位高的寵妃們,在他們心中又是什么模樣呢?
    我站在這個地方,正好可以聽到她們的聊天,可是卻不易被她們發(fā)現(xiàn)。
    微微笑了笑,沒想到自己還會有聽壁角的一天。可是,我只是想知道,這后宮女子們在一起,沒有什么更高的主位,她們會說些什么。
    風(fēng)很柔和地吹著,將那些她們閑聊的話送進(jìn)了我的耳里。
    “柳才人,你可有聽說,那柳妃還是被關(guān)在那清月堂里。”
    “什么柳妃,不過是柳貴人了。想當(dāng)初因為我的名字與她的重了,她就讓那敬事房太監(jiān)撤了我的綠頭牌。如今可好了,自作孽。”那個聲音憤憤不平。
    “如今柳妃可不再風(fēng)光了啊。”
    “是啊,行刺皇后的罪名可不是她一個人擔(dān)得起的。”
    “可是我怎么聽說那小太監(jiān)招了,柳妃是被下了蠱的?”
    “我也是這樣聽說的啊。怎么皇上卻沒有下任何的旨啊。”
    “那小太監(jiān)是招了,可是據(jù)說皇上從中發(fā)現(xiàn)了其他什么不對的地方呢。”
    “這樣啊。”
    ……
    那群鶯鶯燕燕“唧唧喳喳”說個不停,不過我卻知道了些許的消息。
    沈羲遙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消說,定是那碧玉木蘭簪,小榮子當(dāng)初就是為了這個被定的偷盜的罪名,若是真的查了清楚,那么柳妃這可也算是欺君了。
    欺君之罪可不算小,只是,若是沈羲遙愿意放過,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即使放過,以如今后宮之勢,沈羲遙對柳妃的寵愛與信任,恐是要打些折扣了。
    我心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如此,我也不算冤枉了她,最后沈羲遙要給她定什么罪名,她也是“當(dāng)之無愧”了。
    我的目光看向了那個清麗的身影,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微笑地聽著。
    她身邊的一個粉白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怡美人,想什么呢?怎么不見你說話?”
    她只是笑了笑,另一個女子接過話說:“怡妹妹向來是如此的。我們說我們的罷。”
    我看到那個水綠的身影帶著淺淺的笑,她的目光轉(zhuǎn)著,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她給了我一個很溫和的笑,那么純粹,是我入宮之后再沒有看到過的。
    我也還之一笑。這時,一句話就傳進(jìn)了我的耳朵。
    “聽說皇后差的那味藥可是白虎鼻骨呢。”
    我心一驚,臉上的笑消失了,目光看了過去。
    “是啊,我也是聽說的。”
    “好像是裕王去尋的吧。”
    “聽說還是遇到了兇險呢,還好總算是有驚無險。”
    “皇上為此,賞了裕王很多珍寶呢。”
    ……
    我心慌起來,雖然惠菊說是沒有打聽到什么,但是這樣的話,她是一定聽到過的。
    我回頭看著惠菊,她的臉色略有蒼白,我直直盯著她。
    惠菊低了頭:“娘娘,奴婢沒有確定,因此不敢告訴您的。”
    我直直的看著她不發(fā)一言,終是嘆了口氣,輕輕的一個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皎月色的裙擺鋪散在花叢中,一個溫和的聲音傳到耳邊,那聲音雖輕柔,可是我卻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可是我聽那些小太監(jiān)私下議論說,最難找的,可不是白虎鼻骨那一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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