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宮宮室很大,裝飾得富麗堂皇,處處飛檐卷翹,金瓦琉璃。
我好奇柳妃看似是婉約之人,這樣的宮室并不符合她的氣質,不過她作為后宮最得寵的妃子,這樣的格調也才相襯。
因著事前的通報,柳妃宮里的侍從們早已等在門前,為首的是那個叫緋然的侍女,如此看來,她就是這昭陽宮的大侍女了。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緋然領著一群奴才跪下.
我心里暗暗吃驚,這柳妃宮中的侍從明顯多于禮制所定的人數,稍一看來接近了皇后宮里的配制,只是我自己之前不要那么多而已。
我微笑著問她:“你家主子可好?”
緋然恭敬地答著:“柳妃娘娘在寢殿休息,請皇后娘娘移駕正殿。”
昭陽宮的正殿是沈羲遙親自賜名,飛絮殿,用的是柳妃的名字中的一個字。皇帝御筆,這是無上的殊榮。
我站在那殿中看了看,擺設甚至與我的鸞鳳殿無二,除了沒有鳳做裝飾,但卻處處可見孔雀。
皇帝之前的意思恐怕來此的人都能明了。我也確實是不該出現的人。
“皇后娘娘請上坐,奴婢這就去請我家娘娘。”
緋然端上茶,惠菊接過放到我面前,看似隨意地問:“之前皇后娘娘派人來通報了,怎么,柳妃娘娘不知么?"
我按了下惠菊的手,笑著看著不知如何回答的緋然,即使柳妃身體原因,但是我之前給了她通報,她就該出來迎我,否則就是不敬之罪。
更何況皇上沒有給她特殊的許可,卻不知,柳妃是大意了,還是故意的。
“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娘娘早上回來有些不適,這才在寢殿休息的,剛睡著了,奴婢就沒有敢叫醒她。”緋然小心地說著:“畢竟娘娘有孕在身。”
我笑笑起身:“本宮進去看看你家娘娘,她身子不便,就不要讓她出來了。”
緋然忙笑道:“奴婢代我家主子謝過娘娘。奴婢這就去通報。”
我擺擺手:“不必了。”說著,沒有等她通報,自己搭著惠菊的手走向昭陽宮內廷。
一踏入院中我不由愣在那里,這里回廊中環著一小池碧波,滿種柳樹于其中,此時柳葉翩飛有片片輕輕的拂過我的面頰,微微的癢,也微微的疼。
惠菊在一旁為我擋著吹來的柳枝,我在回廊轉彎處停了下來,伸手輕輕一折,一根細嫩的枝條就握在了手中。我什么都沒有說只低頭看著,惠菊在我身后不敢說話,緋然亦不敢在上前。
把玩了許久我回頭對緋然說:“去通報你家主子,就說我來看她了。”
緋然忙不迭地點頭,我看著她的身影走到了對面的一扇門中,自己才又邁開了步,手一揮,那彎柳枝就輕輕的躺在了水面上,泛起點點漣漪,又漸漸地沉入水中,有大紅的錦鯉游來用嘴小心地碰著那柳條,發現不是吃食,終又游走了。
我抬頭,滿目的綠柳蔥翠,輕柔飄逸。細細看去,柳樹中夾雜種植著梅樹,只是此時看不出是何種梅品。
我能想象冬日這里處處彌漫著清冽的梅花香氣,還有枝枝梅花可以欣賞
不愧是宮里最得寵也得了最長寵的妃子宮室啊。我微搖著頭,腳下不覺已走到柳妃寢殿的門外。
里面沒有動靜,我走得很慢,緋然若是通報也該出來了。
我側目看了惠菊一眼,她上前掀開門上掛著的薄紗軟簾,一陣涼爽安神的氣息就撲面而來。
我走了進去,緋然的身影在左手邊的屋子里,我緩緩地走過去,這里的裝飾很是華貴,墻邊靈芝蟠花大鼎中散出的淡薄的輕煙徐徐,另一邊是一扇巨大的冰雕,上面刻著精致的石榴葡萄。
柳妃半躺在床榻上,見我進來只抬了抬眼睛,我走到她身邊她才裝作要起身的樣子。
我一把扶住:“身子重就好好休養著。”臉上是淡薄的笑意。
柳妃冷淡地說道:“謝皇后娘娘。”
我看了惠菊一眼,她立即拿了之前我準備的東西上來,柳妃朝緋然一點頭,緋然就接了過去,甚至沒有掀開那朱紅的蓋簾看一眼。
我心里有些不快,看著柳妃依舊冷淡高傲的臉,坐到了她的床邊。
她真的是沒有經歷什么后宮的波折,榮寵在身這么久,她的脾性變得如此傲慢也是正常,更何況又有了孕。
我這個一直被皇上冷落的皇后,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可是她不知道,如今都不同了。
“你們下去吧,我有幾句話想跟柳妃妹妹說。”我直直看著柳妃,眼里都是笑意。
惠菊行了個禮就下去了,緋然卻進退為難。
柳妃一揮手,她立即就跟著惠菊出了去,隨手放下了軟緞門簾。
“這衣服真好看。”我伸手拉起柳妃水紅上衣的一角裝作細細欣賞。
是的,這衣服的做工實在精細,那孔雀站在一根鮮花滿開的樹枝上側過臉來,神情倨傲,羽毛根根分明,眼珠是用一粒黑珍珠鑲嵌而成。
“只是……”我停了一下,看著柳妃回過頭來的秀美的面孔,道:“水紅就是水紅,即使在再深,也永遠不能成為正紅色。”
柳妃臉色變了下,我站起身微笑著看著她,可是眼中滿是嚴厲和震懾。
“在這皇宮里,最重要的是要守規矩。不論何種紅色,恐不是從妃一級可用的。”
說完走到門邊又回頭看她,她的臉漲得通紅,完全失了本身的柔婉氣質。
我又說了一句:“既然你身子沉重,就不必每日向我請安了,今日我會跟皇上奏明的。”
說完掀簾走了出去。還沒有走到正殿,緋然從后面走上來向我行禮:“皇后娘娘請留步,我家主子請娘娘過去。”
我微仰起頭看了看天,不知何時飄來大片濃云遮住了陽光,周圍暗淡下來,沒有風,悶熱。
緋然為我掀開門簾后退到一邊,惠菊我已讓她在門外候著了。
柳妃已經站在了窗邊的一張桌前,手上拿著之前緋然放在那里的,我給她的禮品。
一根玉如意被她緊緊握著,用力之大,我能看見她的指關節微微的發白。
我沒有說話只是等待著她,外面的冰雕融化,水“滴答”地落在銀盆之中,在如此安靜的時刻清晰可聞。
“滴答”,又一聲,柳妃終于回過身,帶著一絲嘲弄的笑。
“你以為皇上為什么復六宮行禮之儀?難道是因為你的美貌?你錯了,如今西南有先帝在位時未剿滅的賊人勾結邊國猖獗,可是裕王病重,皇上要重用你二哥才對你禮遇的。”
她的神情是那么的得意那么的諷刺,我心一沉,有種莫名的小小的失落,仿佛被人迅速的揪了下的疼。
可是我還是笑著看著她:“是么?原來如此啊。”
我的笑容更加的燦爛,逼近她一步,眼中含著冷意。
“原來皇上賜本宮蓬島遙臺是為了這個,那我如今可以放心的收下了。”
說完要走,卻被人拉住,回頭是柳妃不可置信的眼睛:“你說什么,蓬島遙臺?”
她的口氣變得慌亂和質疑,她的眼神中帶著絕望和小小的盼望,盼望我是騙她。
我低頭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雖心有不忍,但是我還是點了點頭:“是啊,蓬島遙臺。”
柳妃的手輕輕地滑落,無力地垂著,她的臉色在我點頭時黯淡下來,我看著她踉踉蹌蹌地走到床邊坐下,甚至忘了在我出去的時候恭送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