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京城。</br> 就在楚天耀回到深市的第二天。</br> 歐陽家。</br> 闊別了數年時間，于大衛又再一次返回了這個曾經讓自己無比痛恨的地方。</br> 他原本發誓再也不回來了，但沒想到最終還是沒能做到。</br> 一間裝潢樸素的書房里。</br> 書桌前，一個白發老人穿著一襲唐裝，一手持毛筆，正認真的在書桌上練著字。</br> 老者下筆，字跡蒼勁有力，倒是看不出這是出自一個七十高齡的老者之手。</br> 而就在一旁，于大衛看著面前精神奕奕的老者，臉色卻是不怎么好看。</br> “齊叔，這就是你跟我說的老爺子病危？”</br> 于大衛陰沉著臉，看向一旁管家模樣的人。</br> “行了，別怪你齊叔，要不是我讓他這么說，你小子只怕這輩子都不會回來看我。”</br> 白發老者放下毛筆，當即抬頭看著面前的于大衛，沉聲道：</br> “歐陽衛，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爺爺！”</br> 于大衛一聽這話，臉上雖然不悅，但也只得賠笑道：“老爺子，瞧您說的，您要想見我，還用得著耍這些花招？”</br> 對于歐陽家的任何一個人，于大衛或許都不會有好臉色，但面前這個老人，他著實無法做到絕情。</br> 畢竟他長于歐陽家，當年若非老爺子暗中保護，只怕于大衛早就被歐陽家的人暗害了。</br> “大少爺，您不知道，這幾年你不在歐陽家，老爺子可是時常念叨你。”</br> 一旁，見這爺孫倆又要鬧僵，齊叔則是也沖著于大衛說道。</br> 聞言，于大衛心中亦是有些不忍。</br> 不過即便如此，他仍舊冷聲道：“我可不是什么歐陽家大少爺，我在歐陽家也不過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罷了。”</br> “臭小子，我知道你心中有氣，但這就是你的命，你身上流淌著的是我歐陽家的血脈，你注定得回到歐陽家！”</br> 白發老者，也就是如今歐陽家的掌權人歐陽厲沉聲道。</br> “這幾年，你玩也玩夠了，是該收收心了！”</br> “收心？老爺子，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所有人都想我回來吧。”</br> 于大衛聽到這話后，則是帶著幾分嘲弄的說道：“你信不信，只要我回來，不出三天必定有人想要我這條小命。”</br> “只要我在一天，他們就不敢！”</br> 歐陽厲冷聲喝道。</br> 雖是七十高齡的老者，但歐陽厲這話出口之時，渾身上下仍舊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br> 哪怕如今的歐陽家四分五裂，但也無人敢貿然得罪這位歐陽家的實際掌權人。</br> 這些年，自從歐陽厲的長子意外死亡后，歐陽家人心崩裂，全靠著老爺子的威信在鎮壓著下面那幫蠢蠢欲動的家族中人。</br> “要是你不在了呢？你覺得他們不會對我動手？”</br> 于大衛忽然又道，這番話中，卻是透著幾分漠然。</br> 歐陽家中那些人的嘴臉，于大衛可是比誰都清楚。</br> “大少爺，你……”</br> 此刻于大衛這話，也讓一旁的管家齊叔面色微變。</br> “他說的沒錯，我遲早都得死，等我這老頭子離開了人世，那幫人只怕也不會服他。”</br> 歐陽厲擺了擺手說道，倒是一副看透了生死的模樣。</br> “家主，您的身子骨還硬朗，大少爺又是個能干的人，只需要您幫襯他幾年，何愁不能坐穩這家主之位。”</br> 齊修在一旁，亦是出聲說道。</br> 只是這話出口后，齊修頓覺自己有些失言了，急忙住了嘴。</br> “你也看好這臭小子？”</br> 聽到自己多年手下這話，歐陽厲倒也沒有怪罪，只是打趣的目光看向面前的于大衛，笑道：“歐陽家這一代里，就這小子最像他父親，只是可惜了，你父親死得早，否則以他的性子，哪怕你是庶出，這家主之位也一定會交給你。”</br> “我那死鬼老爹我連面都沒見過，老頭子你說這些話，無外乎就是想讓我留在歐陽家。”</br> 于大衛隨口說道，目光則是看向了桌上歐陽厲寫的字。</br> 忍！</br> 桌上鋪開的宣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忍字。</br> 蒼勁有力，暗含鋒芒，卻是與這個忍字多有不搭。</br> “臭小子，別不識好歹，你以為你不繼承歐陽家的大業，那幫人就會放過你？”</br> 歐陽厲看著面前的于大衛說道。</br> 誠然，于大衛即便離開了歐陽家，但對于歐陽家眾人而言，這個被自家老爺子看好的私生子仍然是一個巨大的威脅。</br> 這幾年于大衛之所以能安然無恙，說白了還是因為歐陽厲健在的原因。</br> 因為老爺子的存在，暫時還沒有人敢對于大衛動手。</br> “我知道你討厭那些人，只要你愿意接手歐陽家，你們再怎么斗那都是你們的事了，跟我這個老頭子也沒關系。”</br> 歐陽厲嘆了口氣說道。</br> 這話一出口，倒是讓一旁的管家齊修心頭一震。</br> 若是讓旁人聽到這番話，只怕會震驚到無以復加，歐陽厲這話中的意思，自然是想要讓于大衛回到歐陽家接管大權，至于他會如何對付歐陽家眾人，歐陽厲也不會多問。</br> 同樣都是歐陽家的血脈，歐陽厲如此偏袒一個私生子，倒是讓人有些意想不到。</br> “這個話題以后再說吧，我就算要回來，也絕對不是現在……至于對付那幫人，我也不想依靠誰的力量，待我回到歐陽家的那一天，我會用我自己的實力去報仇。”</br> 說完這話，于大衛的臉色倒是緩和了幾分，緊接著便扭頭向一旁的齊修看去。</br> “齊叔，我讓你做的事怎么樣了？”</br> 于大衛出口問道，語氣中倒是有著一絲急切。</br> “大少爺，這事非同小可，我已經跟家主匯報了……”</br> 齊修聞言微微躬身，說話的同時便是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歐陽厲。</br> 言下之意，自然是讓于大衛親口向歐陽厲詢問。</br> “你小子，不回來就算了，這一回來就整出這么大一樁事，那些東西若真是遞上去，只怕這京城之中又將會是一片腥風血雨。”</br> 站在書桌后，歐陽厲沉聲說道。</br> 而聽得這話，于大衛卻是一臉凝重道：“腥風血雨又如何，這是扳倒蔣家的絕佳時機，蔣家在京城亂來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沒記錯的話，咱們家族之中也有不少人跟蔣家的人有來往吧，這些年歐陽家旗下產業的生意，可沒少被這些家族蛀蟲偷吃。”</br> “扳倒蔣家，咱們可以順勢吞掉蔣家在京城的產業甚至是他們之前經營的地下勢力，另外沒了蔣家，楚家也沒有可以聯盟的對象了，四大家族之中，除了沈家之外，還有誰會是我們的對手？”</br> 書房中，于大衛這番話講出，讓場間頓時陷入片刻的沉默。</br> 的確，就算是跟隨歐陽厲多年的老管家齊修，也覺得于大衛所說頗有道理。</br> 他們早就看蔣家不順眼多年了，蔣家在京城的迅速發展，可沒少觸及其他三大家族的利益，這其中尤其以歐陽家為最。</br> 家中長子早死，歐陽厲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得已年老執權。</br> 可歐陽厲畢竟老了，所以這些年歐陽家不得已行事低調，家族之中亦是人心渙散，下面的人更是缺乏管教，早有異心。</br> 解決掉蔣家，歐陽家也是最直接的受益者之一。</br> “家主……”</br> 見歐陽厲不曾說話，齊修主動上前一步，準備替于大衛說說好話。</br> “你這么著急做這些事，為的只怕不是歐陽家吧？”</br> 不等齊修開口，歐陽厲的目光便看向于大衛問道。</br> 自己這個孫子什么都好，明明機智過人，可偏偏總愛裝出一副紈绔公子的派頭，特別是在對待家族的態度上，歐陽厲可不相信于大衛真會站在家族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br> “為了誰有這么重要嗎？小時候你常教我，凡事得看利益，這次扳倒蔣家，我們歐陽家就將是最直接的受益者，不是嗎？”</br> 于大衛冷聲說道。</br> 歐陽厲倒是并不否認的點了點頭。</br> “你那個叫做楚天耀的朋友，真值得你為他這么做？你可要清楚，蔣家能成為四大家族之一可沒有表面上這么簡單，蔣成國這人雖無大智，但為人陰狠毒辣，若真是魚死網破，只怕也不易對付。”</br> 站在原地，聽到歐陽厲這番話，于大衛一時倒也沒有急著回答。</br> 誠然，他不是沒有腦子的人。</br> 蔣家之所以能成為四大家族之一，這么迅速就在京城站穩腳跟，以至于讓其他三大家族都不敢貿然動他，這其實就已經說明問題了。</br>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如今蔣家看上去不如從前風光，但這些年積累的底蘊，特別是蔣成國暗中在京城培植的地下勢力，這就絕不能小覷。</br> “那你的意思，這蔣家暫時還不能動？”</br> 于大衛有些猶豫的出口道。</br> 就憑楚天耀交給他的這些東西，就算不能覆滅蔣家，也足以讓蔣家遭受重創。</br> 于大衛著實有些不甘心就這么放過蔣家。</br> “不，一定要動，非但要動，咱們還得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不能讓蔣家有半點反抗的余地。”</br> 出乎于大衛的意料，歐陽厲果斷答應了此事。</br> “不過，光憑這些東西，不足以蔣家一擊而斃，若是讓蔣成國有反應的時間，他勢必會進行反撲。”</br> “那該怎么辦？”</br> 聽到老爺子這話，于大衛亦是皺著眉問道。</br> 蔣家這樣的龐然大物，若想要將之一擊而斃，只怕難度不小。</br> “行了，這些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了，我會讓人去安排的。”</br> 歐陽厲沖著一旁的齊修使了個眼神，對方會意，當即便轉身走出了書房。</br> “你小子幾年也不回來一趟，這次好不容易回來，可得多陪陪老頭子我……來，跟我講講這些年你在南方的事，還有那個楚天耀，能讓你這么掏心掏肺，看樣子這個小家伙只怕也不是一般人。”</br> 齊修走后，歐陽厲倒是難得換上一副笑臉，徑直走到于大衛跟前，拍著后者的肩膀說道。</br> 即便他是歐陽家人人敬畏的家主。</br> 但對于歐陽厲而言，他如今也老了，在于大衛面前，他更想彌補家族這些年對這個孩子的虧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