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妄言看不到洪景天此刻的表情，洪景天的眼睛，已經瞪的像銅鈴了。
    他吞吞吐吐的，又試探道，“那……京城里那些，等待和您相親的豪門千金……爺，您打算什么時候相看一下？”
    秦妄言低低的吐出三個字，“沒興趣。”
    沈音音打開車門，沈意寒手腳并用的爬上車，秦般若也學著他的模樣，直接爬到了沙發座椅上去。
    秦妄言把通話掛斷了。
    沈意寒從大使館回來后，興致高漲，他舉起自己的小手來，高聲提議道：
    “媽咪，我們一起去外面吃飯慶祝一下吧！”
    秦妄言坐在駕駛座上，冷不丁的問，“慶祝什么？”
    他記得，今天不是什么節假日，也不是特殊日子。
    秦般若默默的把沈意寒摟進在的懷里，用小手捂住沈意寒的嘴。
    他們當然是為了，要和自己媽咪遠走高飛而慶祝了。
    但這事可不能讓秦妄言知道了。
    車廂內，陷入一陣詭異的死寂。
    秦般若的腦細胞迅速轉悠，他就說道，“我和寒寒要慶祝，我們用了兩天時間，終于把公主城堡樂高，給拼出來了！”
    沈意寒配合著秦般若，重復著，“慶祝公主城堡拼出來啦！”
    秦般若也想在外面吃飯，他就道，“我想吃紅油火鍋！寒寒說，紅油火鍋超級香的，我從來沒吃過呢！”
    秦妄言聽到紅油火鍋四個字，他的腸胃就開始抽搐起來了。
    沈音音坐在副駕駛上，她偏過頭，含著戲謔的笑意，往秦妄言臉上看去。
    可惜了秦妄言戴著人皮面具，使得她根本看不見，這個男人真實的表情。
    秦妄言自告奮勇道，“我會點廚藝，你們想吃火鍋的話，我可以在公寓里給你們弄。”
    他可不想讓秦般若和沈意寒，去吃什么紅油火鍋，那是人吃的東西嗎？！
    沈意寒和秦般若兩雙靈動漆黑的瞳眸，齊齊落在沈音音身上。
    他們都等著沈音音來做決定。
    沈音音笑吟吟的看向秦妄言，既然這個男人主動要求下廚，那她就成人之美了。
    “好呀，那煮火鍋的事，就拜托閻先生了。”
    說到這，沈音音又想到了什么，“我家的冰箱好像沒什么食材了。”
    秦妄言本想說，讓秦家的傭人去準備一些食材就好，但他作為秦妄言名義上的部下，這么指揮秦家的傭人，難免會被沈音音懷疑。
    男人就道：“那我們去超市現買吧，般若和寒崽可以挑選自己喜歡吃的。”
    秦般若一聽要去超市，他的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他已經開心到，像企鵝一樣，開始搖頭晃腦了。
    他從沒去過超市，這次還是跟著沈意寒，沈音音，還有自家爹地去超市，他欣喜不已。
    秦妄言開車去了，距離天府華庭不遠處的一家大型超市。
    他和沈音音各推一輛購物車，秦般若和沈意寒都坐在購物車里。
    超市里的客人并不多，但凡注意到沈音音和秦妄言的顧客，都要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幾句，連超市里的導購員，也結對議論起來。
    “那是一家人嗎？美女和野獸的組合啊！”
    “他們兩的小孩看著還挺可愛的，都靠做媽媽的，拉高了孩子的顏值！”
    “那兩小孩都戴口罩，誰知道他們下半張臉長什么樣？
    我看他們的眼睛像媽媽，下半張臉可能像爸爸，塌鼻子，厚嘴唇，還有方塊臉，哈哈哈哈！”
    幾個導購員聚在一起低低笑起來。
    從沈音音和秦妄言身邊走過的顧客，也在偷偷議論。
    “那是沈氏集團的總裁沈音音吧！我們越城第一名媛啊！”
    “她什么眼光啊！找了那么普通的男朋友！嘖嘖嘖，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秦妄言低著頭，幫著沈音音挑選商品，他正在查看一盒椰奶的日期。
    這時，他的余光瞥見，沈音音拿起一顆蘋果，往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導購員堆里砸去。
    “啪！”一聲，蘋果落地，砸爛在地上，圍在一起的導購員嚇了一跳，慌忙往周圍散開。
    沈音音冷嗤著，“你們看那個蘋果，外面紅艷漂亮，里頭都爛了，男人就像這蘋果，好看的，可能不太中用，但是像這種長的丑的，吃起來反而很甜。”
    沈音音手里拿著一顆，長得有些奇形怪狀的蘋果，咔嚓一聲，她徒手將蘋果，掰成了兩瓣。
    她咬了一口其中一瓣蘋果，嘗起來確實很甜。
    導購員們面面相覷，臉上露出了難看之色，沒想到會被當面回懟。
    沈音音低低笑道，“我最不喜歡以貌取人了，長得丑就要被詆毀？鮮花插在牛糞上，鮮花反而開的更艷了～”
    其中一名導購員向沈音音鞠了鞠躬，“這位小姐，實在不好意思，這兩顆蘋果，我們掏錢給你買單。”
    沈音音聳了聳肩膀，她見沈意寒和秦般若想吃她手上的蘋果，就把蘋果表皮洗干凈了，再遞給兩個寶寶。
    秦妄言看著秦般若，啃了沈音音剛才吃了一口的那一半蘋果。
    他想說什么，聲音卻堵在了喉嚨里。
    男人的的胸腔里，突然產生了一股悸動。
    他轉而低低輕笑道，“感謝沈大小姐維護我。”
    沈音音脫口而出，“我不是在維護你。”
    秦妄言看向她，沈音音繼續挑選著貨箱里的蘋果。
    “閻先生應該知道，我曾經變成了丑八怪，我也聽秦宅的傭人說，美人與野獸，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我是他們口中的野獸，牛糞……”
    可那時候，秦家上下，沒有人為她出過頭，說過一句話。
    想到閻神的人皮面具下，是秦妄言那張臉，沈音音的舌尖舔過牙齒內壁。
    她轉過頭，笑著問男人，“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聽到秦宅的傭人詆毀我，你會維護我嗎？”
    秦妄言只覺得，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心臟，連胃里，也翻涌出了莫名的鈍痛感。
    他應道，“我會……”
    他話音未落，沈音音已經從秦妄言身旁走開了。
    秦妄言的答案對她而言，并沒有多重要。
    他們沒有時光機，沒法再回到過去，改變一切。
    秦妄言望著沈音音纖瘦的背影，他推著購物車，跟上她的腳步。
    他們現在這樣，像不像尋常的家庭。父母下班后，就帶著小孩來逛超市，選購晚餐食材，如果他沒有戴人皮面具，那就更好了。
    秦妄言從貨架上，拿起一包榴蓮糖放在購物車里。
    沈音音瞥向那包榴蓮糖，就提醒這個男人。
    “那是榴蓮糖。”
    她記得，秦妄言是很討厭這東西的。
    “沈大小姐會喜歡吃榴蓮糖吧？”秦妄言記得，沈音音是愛吃榴蓮糖的。
    沈音音淺淺笑著，“以前曾經喜歡吃，但現在我很討厭榴蓮糖了。”
    秦妄言愣了一下。
    沈音音雙手搭在自己面前的購物車上，和他說道：
    “你家秦三爺很討厭榴蓮味，有一天我吃了榴蓮糖后，秦三爺聞到了，就覺得惡心。
    他讓我閉嘴，別靠近他，別和他說話，所有我經過的地方，都要噴上空氣清新劑。
    他罰我喝好多好多的水，我喝水都喝到吐了。”
    沈音音的身體輕微顫抖了一下，她看向秦妄言，明靜的視線仿佛能穿透男人的人皮面具，將對方看透。
    “秦妄言當時，和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他說他很討厭榴蓮，我沒吃榴蓮的時候，就像榴蓮的肉一樣，散發著臭味。
    我吃了榴蓮糖，那就更令他作嘔了。”
    說到這，沈音音自嘲的笑起來，她臉上的笑容，如繁花般盛開，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后來，我再也不吃榴蓮了，我只要一看到榴蓮糖，我也會感到惡心。我會想起，秦妄言當時看我的表情。”
    沈音音努力扯起唇角，“閻先生你喜歡吃榴蓮糖嗎？”
    秦妄言的呼吸有些亂了。
    他握著購物車的手指，向內加重了幾分力道。
    男人聲音硬冷的，吐出兩個字，“我吃……”
    沈音音沒說話，秦妄言怕她不信，就說道，“我吃給你看，我真的吃榴蓮糖的！”
    秦妄言從試吃盒里，拿了一顆榴蓮糖，他將包裝紙拆開，把榴蓮糖放入口中。
    難以言說的味道，在他的唇腔里蔓延開來，他的腦海里浮現出的，全是過去的場景。
    當他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看到奶奶給他安排的妻子，那個臉上爬滿紫紅色疤痕的傻子。
    他去icu病房里，看望秦知衍，看到自己二哥面目全非的模樣。
    每次看到小傻子那張臉，他都會想起秦知衍。
    他在服藥治療中，變得喜怒無常，起初一見到那個傻子的臉，都會感到沒來由的恐懼，仿佛殘酷的現實在逼著他接受，秦知衍在大火中容顏盡毀的可怖模樣。
    后來，恐懼轉化成了暴怒，掩蓋了惶恐不安的軟弱。
    他撒在那個傻子身上的氣，全是對自己無法挽救秦知衍的不甘和對自我的憎恨。
    秦家上下，他對所有人都不咸不淡的，疏離冷漠，唯獨對自己的那個傻子妻子，惡語相向。
    只要一見到秦念晚，他就像一頭被撕開矜貴外衣的野獸，向那個傻子咆哮著，展露自己最難看的一面！
    榴蓮奶糖在秦妄言嘴里化開了，他扯起唇角笑道：“這個味道，還行，我挺喜歡的。”
    他又拿了一顆榴蓮糖，遞到沈音音面前。
    “你之前那么喜歡榴蓮糖，你別討厭它行嗎？你再試著吃一顆吧，你會重新喜歡上榴蓮糖的。”
    沈音音，你再試試吧。
    試試能不能，再喜歡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