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后凌皓到了。
“怎么回事?燒還沒退?我送你去醫(yī)院。”他摸摸我的額頭,有些擔(dān)心。
“去過醫(yī)院了,醫(yī)生說只要出汗了燒就會退。一直沒辦法出汗,要不,我們來做做出汗的運動?”我躺在床上斜睨他,笑得色迷迷的。
不明白和這個人在一起為什么每次都要想去做那事?簡直好象現(xiàn)在我們倆除了那事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聽我這么說,他愣了愣,臉上浮起一絲苦笑,慢慢俯下身來。
我以為他要給我一個熱吻,剛想說別這樣,會把感冒傳給你,我們直接進(jìn)入正題就可以了。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吻輕輕地落在我的額上,然后用手摸著我的頭發(fā)。
“傻瓜!在想些什么呢?腦袋都燒糊涂了,說話語無倫次,看來病得真是不輕。晚飯想吃什么?我買了西瓜,先弄給你吃好不好?”他的語氣竟然是從來沒有過的——我的神經(jīng)好像短路了,呆呆的,腦中一團(tuán)漿糊,一時想不出恰當(dāng)?shù)男稳菰~。
凌皓的語氣,向來是自信的,驕傲的,霸道的,盛氣凌人的,居高臨下的,但是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現(xiàn)在的這種口氣。這種語氣,這個動作,就好像主人在摸他的小狗,說你要乖乖,你要聽話一樣。
我一時竟做不出正確地反應(yīng),遲疑片刻,才說:“現(xiàn)在沒胃口,鍋里還有點粥,要不你去幫我熱一下?”
既然他要表現(xiàn),我好歹也該給他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吧。
“你等著,我馬上就好。”他興沖沖地進(jìn)了廚房。
兩分鐘后,我聽到了我可憐的碗英勇殉職的聲音。
我掙扎著爬起來。
我真是病糊涂了,忘了從前血淋淋的教訓(xùn)。凌皓是君子遠(yuǎn)皰廚的典型代表,從前就只會幫倒忙,現(xiàn)在自然也不能指望他有什么長進(jìn),雖然已過去了那么多年。
從前那些在他手里慷慨就義的鍋碗瓢盆的尸首又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只好再一次為他們默哀,并向他們說聲對不起。雖然他是兇手,但我無疑是幫兇,因為我想偷懶。
偷雞不成蝕把米,正是用來說我這種人的。我想要偷懶,最后只會不堪收拾,亂上添亂。
我嘆著氣晃悠悠地進(jìn)入廚房。他無辜地看著我,兼帶一點手足無措。
我每次都覺得他的這個反應(yīng)很好玩,非常可愛。無所不能的凌皓,畢竟還是有搞不定的事情。也許這就是我明明知道他又會破壞,卻從不認(rèn)真阻止的原因。這樣的凌皓,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完美無缺的凌皓。看來人還是要有點缺點才會可愛。
況且這真的不是他的錯。含著金匙出生的豪門大少爺,從來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嬌貴的手指頭連水都不必碰一下,想要什么,只需動動嘴皮子,下個命令就會有人屁顛屁顛地恭敬奉上,何苦來哉要學(xué)這些平民小百姓會的東西?所以說,這不是他的錯,要怪,只能怪我廚房中的用具遇人不淑,跟錯主人。
我說沒關(guān)系,我再煮就是了,邊說邊拿起掃帚去掃碎片。
“要不,你住我那兒去。”他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你說什么?”我一時太過吃驚,掃帚直接掉地。
“我說讓你搬我那里去住。”他一字一字口齒清晰地重復(fù)這句話,讓我以為自己病得出現(xiàn)幻聽的幻想瞬間破滅。
“你那里是指——”我的語氣已是顫顫巍巍,害怕聽到恐怖的答案。
“我家。”他的回答非常簡明扼要,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啊……”我終于慘叫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難道我真是壞事做多了,老天要懲罰我?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沒做啊。從小到大,安安分分,遵紀(jì)守法,連路上的螞蟻也不敢踩死一只,怎么會有這么可憐的下場。唯一勉強(qiáng)算做錯的事只有那一件,雖然我從來不認(rèn)為那是錯,但是我不是已經(jīng)受到懲罰了嗎?
“不行。”我終于停下連綿不絕,無休無止的哀悼,斷然拒絕。
“你那是什么反應(yīng)?還有,為什么不行?”他的語氣變得強(qiáng)硬起來。
“凌皓,讓我們好好談?wù)劇!蔽蚁嘈盼覀冃枰湍承┑胤竭_(dá)成共識。
我病得腦袋昏昏僵僵,被這個消息打擊得更是頭痛欲裂。跟這個男人硬來我不會有勝算。任性一向是他的專利,我越拒絕他恐怕會越堅持。
一定是今天的烈日曬得他神智不清,或者他一時心血來潮,我只要跟他擺事實,講道理,他馬上就會自動放棄這個荒謬的念頭。
“好。”他走過來,扶住我因為受到太大沖擊而搖搖欲墜的身體,“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你先回床上躺好,讓我們來好好談?wù)劇!?br/>
他將我扶到床上,蓋好被子。
“好了,蘇逸,告訴我,為什么不行?”
我整理了一下亂成一團(tuán)粥的心緒,斟酌著小心開口,免得觸怒龍顏,讓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
“首先,凌皓,你讓我住到你的家里,你準(zhǔn)備怎么對你的家人交代?左擁右抱也罷,金屋藏嬌也罷,只要不擺上臺面,大家只會羨慕你有魅力,贊譽(yù)你有能力。但是,一旦我住進(jìn)你家,你知道別人會怎么議論?豪門公子的同性情人!這意味著什么,你知道嗎,凌皓,這是丑聞,大丑聞。新聞媒體又有深入挖掘的緋聞可報道了,狗崽隊又有追逐的新目標(biāo)了。你的父母家人就算對你的風(fēng)流韻事再怎么睜只眼閉只眼,也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蘇逸,你知道嗎?”他打斷了我的話,“有時候我覺得你想得太多了。你若更自私一點,糊涂一點,無知一點,什么也不要去想,我會更高興。你只要知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沒有這個必要。”
我看著眼前這個現(xiàn)在還能不痛不癢說這種風(fēng)涼話的男人,徹底虛脫。我早就不會像當(dāng)年那樣少不更事,怎么還會像他說的那樣什么也不去考慮?
這簡直是雞同鴨講,根本就是各說各話,沒有一點進(jìn)展。
不,我不能放棄。我告訴自己要堅持,一定要堅持。堅持到底就是勝利。最后的勝利一定會屬于我。我深吸一口氣,再一次開口幫助凌皓改正他的錯誤想法。
“其次,你要怎么向孟婕交待?孟婕是你的未婚妻,你這樣做要置她于何地?你讓她的臉往哪里擱?她是一個通情達(dá)理,識大體的女人,只要你不過分,不讓她難堪,她自然會當(dāng)作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但是,你讓我住進(jìn)你家,不是硬生生往她臉上打耳光嗎?凌皓,你怎么可以做這么殘忍的事?”
“蘇逸,有時候,我很想剖開你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孟婕的事也許像你所說的確麻煩,但這事不用你來操心你來插手。蘇逸,你知道我目前面臨的最大難題是什么嗎?”
他想剖開我的腦袋,我還想剖開他的腦袋呢。孟婕的事我不想插手也不會插手。我只是想提醒他不要失去那么出色的女人而已。他不領(lǐng)情就算了,我不會再提。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蟲,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最大難題是什么。能讓凌皓都覺得為難的事,我很好奇。但現(xiàn)在不是扯開話題的時候。凌皓肯定是想轉(zhuǎn)移話題,我怎么可以讓他得逞呢?
“最后,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凌皓,你應(yīng)該明白距離產(chǎn)生美,我們?nèi)绻焯煜嘁姡R上就會相看相厭。其實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不是挺好的,隨時都能見面,大家又沒有負(fù)擔(dān)。再說,偷偷摸摸更刺激,不是嗎?”
“蘇逸。”他貼上來,蹭著我的臉,“你這樣想,我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你現(xiàn)在是病人,要少思多睡,不要整天想些有的沒的。我讓你上我那里去其實也沒別的意思,不過是因為你病了需要照顧而已,你不要想太多。我是很想在這里守著你,但你也知道,我?guī)筒簧鲜裁疵Γ僬f我事情很多,沒這么多時間照顧你。在我那里有人照顧,我可以放心一點。你所說的那些都不是問題,我的父母常年在國外,難得回來,若真回來了也有我在,你不必?fù)?dān)心。孟婕你更不用擔(dān)心,你是上我那里去養(yǎng)病的,她有什么理由來為難你?”
我無話可說,這種強(qiáng)詞奪理的話,也就他說得出口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病好了就可以回家,是吧?”我問他,用擺明了是不相信他的話的表情。
“蘇逸,你真可愛。”他笑,又親又摸,王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