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沖帶c區(qū)荒原。
  伊甸園教堂中總共還剩三十九人,比起快一面墻的記錄冊,這個人數(shù)肯定是不對的。
  秦衍派去負(fù)責(zé)這件事情的軍官將這點在報告里標(biāo)紅,指揮手下人給每個教眾登記。
  “上尉?!?br />
  軍官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下屬上前,低聲快速匯報,“通過初步詢問,基本確定至少在這一個月內(nèi),伊甸園教會沒有進(jìn)入新成員,絕大多數(shù)都在這里了。”
  “絕大多數(shù)?”軍官問,“有誰不在?”
  下屬:“除了肖恩牧師,似乎還有一位負(fù)責(zé)廚房采購的雜工失蹤了。據(jù)說是個大胡子禿頂,性格唯唯諾諾的beta。每天會給所有人送飯,所以光是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的就有十幾人。”
  緩沖帶區(qū)的工人工資一般都是日結(jié),基本不會長期雇傭。畢竟這邊的治安也沒有支持月結(jié)的條件,一個雜工的失蹤是很正常的事情。
  軍官斟酌片刻,還是在報告上加上了這句話。
  遠(yuǎn)處,正對著伊甸園教堂的廢棄高樓內(nèi),一個大胡子禿頂?shù)陌珎€子男人神情陰鷙地把望遠(yuǎn)鏡往雜亂的背包里一扔,那外表破舊的望遠(yuǎn)鏡和背包中各種藥品槍械撞擊,發(fā)出咚的一聲。
  大胡子焦躁地掏出通訊器,不斷給某個人發(fā)簡訊。
  【軍隊已經(jīng)把教會圍起來了?!?br />
  【他們肯定已經(jīng)知道我的存在了,趕緊給我條路子讓我跑!】
  【你為什么不回?你什么意思?】
  大胡子一瘸一拐地走來走去,眼底逐漸浮起兇光,他咬牙,在通訊器上打下最后一條簡訊。
  【好,反正也跑不掉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這些年你讓我監(jiān)視那群beta,做的觀察記錄我還多留了一份。這事已經(jīng)引來軍隊了,肯定是大事。等我把這些記錄交給帝國,上頭那些混蛋一定找到你弄死你。】
  簡訊發(fā)出去,他把沉重的包往背上一扔朝外走去。
  才下到廢棄大樓門口,揣兜里的通訊器就是一震,大胡子冷笑掏出來,果然看見上面一直沒理他的人發(fā)來了一條簡訊。
  【給你買了票,到地方有人接?!?br />
  大胡子恨恨:【算你識相。】
  風(fēng)冷得就像是帶著刃,但一想到馬上就能脫離緩沖帶區(qū)這個鬼地方,大胡子渾身都是力氣。他開著破皮卡轉(zhuǎn)繞滿是垃圾的小路,天際出現(xiàn)蒙蒙微光時剛好停在星塢外。
  大胡子沉沉呼出一口氣,把毛帽子一帶,低著頭整個人顯得畏畏縮縮地朝星塢里走去。
  緩沖帶區(qū)能坐星艦往帝國去的,都算得上這一片的有錢人了,看見他這個臟兮兮油拉拉的矮子,皆是一副不愿意靠近的樣子。
  大胡子順利取了票,朝候機(jī)廳走去。正當(dāng)他走過一條轉(zhuǎn)彎,迎面一個帶著兜帽的青年沒看路一樣重重撞上他,一下子兩人都摔在了地上。
  大胡子那包本來就是爛的,這一撞,好幾個不能見人的東西都滾了出來。
  “你他媽瞎啊……”大胡子低罵,手上快速收拾。
  “對不起對不起?!?br />
  青年趕緊道歉,一邊道歉還一邊幫他撿東西,大胡子惱火揮開他的手,正想讓這人滾遠(yuǎn)一點,抬頭正對上青年和聲音完全不符的笑。
  他微一偏頭,示意大胡子看后面墻上被停掉的攝像頭,手下將銀色的金屬箱推到大胡子面前。
  “這箱子里是老板給你的錢和落地以后對的暗號,待會找個隱蔽的地兒打開看看,別被發(fā)現(xiàn)了?!?br />
  青年壓低聲音,在大胡子愣神這一兩秒,伸手往背包里一模,從夾層中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銀藍(lán)色芯片,笑瞇瞇地,“這是記錄吧,我拿走了啊?!?br />
  大胡子臉色一變,就要去搶。
  青年“嘖”了一聲,躲開他的動作,“你都要養(yǎng)老了,還留這些危險的東西干什么。”
  在大胡子怨毒的目光中,青年就跟個沒事人一樣,自在愉快地緩步朝外走去。
  留下大胡子一個人冷哼一聲,拎起金屬箱和包,四下環(huán)顧,朝不遠(yuǎn)處的母嬰室走去。有個抱孩子本想過去的女beta,猶豫地站在原地,片刻后還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大胡子反手鎖門,把金屬箱哐當(dāng)扔桌上。
  他一開始還挺警惕,貼近了挺箱子里的動靜,怕有定時炸|彈之類的陷阱。好半晌,里面安安靜靜。
  大胡子猶疑片刻。
  到了帝國境內(nèi),到處都是攝像頭,現(xiàn)在不看,落地以后再打開,萬一引起懷疑……
  而且他就是個收錢辦事的眼睛,真殺了他反而會引起軍隊注意吧。
  他這樣想,手下小心地掀開金屬。
  “呲——”
  金屬箱里不是他想象的黃金或者星際幣紙鈔。
  壓縮罐霎時間開始釋放易燃?xì)怏w,大胡子在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腳下立刻朝門口奔去,但已經(jīng)遲了,那一點點小小的電火花在壓縮罐開口處炸開——
  “轟——”
  星塢等候室里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被炸飛的門,熊熊烈火伴隨慘叫讓那一個房間宛如在人間降臨的地獄。
  【你動靜太大了!】
  通訊器那頭,經(jīng)過了變聲器的聲音氣急敗壞指責(zé):【軍部肯定會追查!為什么不能悄無聲息處理干凈!】
  克洛伊靠著架飛行器欣賞警衛(wèi)慌亂朝里奔跑的樣子,語氣不帶半點尊重,“如果你有資格知道第九軍團(tuán)里都有誰,就會知道你的想法有多愚蠢。”
  【你……!】
  “以及——”克洛伊毫不留情打斷,“我不是在為你做事,讓你上頭那位聯(lián)系我?!?br />
  說完就掐斷通訊,甚至一點沒停頓地將這個通訊號拉入了黑名單。
  火勢仍然沒被控制住,克洛伊意味不明地盯著溢出來的滾滾濃煙,轉(zhuǎn)身鉆進(jìn)飛行器艙室。
  ·
  受過軍隊訓(xùn)練的alpha睡覺時一般都很警醒,再加上周銘轉(zhuǎn)化以后身體上微小卻持續(xù)的變化,讓他的精神一直處于緊繃狀態(tài),很難進(jìn)入深度睡眠。
  今晚這種情況好像加重了。
  模模糊糊不清晰的夢境一直纏綿不去。一會是首都星金碧輝煌的酒會,幽靜私密的府邸。一會是戰(zhàn)戰(zhàn)爭后蟲族破碎的尸體和清掃任務(wù)。
  潛意識就像在提醒周銘什么一樣。
  在某一刻,周銘突然睜開眼睛于黑暗中盯著天花板,片刻后倦怠地閉上眼睛深呼吸兩下。
  ——對,他是忘了提醒秦衍一些事情。
  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明天在告訴他吧。
  周銘起身朝桌子走去,他莫名有點燥熱,想喝杯水再睡。
  但緊接著,他在寂靜的空氣中抓取到了一絲不太尋常的動靜。
  周銘手上的動作一停,目光直直朝門口看去。
  出色的夜視能力讓他清楚地分辨出緩緩?fù)崎_他門那人的身高體型。他真的沒有發(fā)出一丁點的動靜,如果不是周銘正好醒了,捕捉到機(jī)械鎖內(nèi)部齒輪碰撞所發(fā)生的那一點聲音的話,誰都發(fā)現(xiàn)不了這里還有一個人趁夜?jié)撊搿?br />
  周銘看著那個身影緩步走到自己面前,就要朝床上摸去。
  同一時間,真的是同一時間,他閃電般側(cè)踢,而那人抬手格擋。
  黑暗中悶響一聲,隨即再次陷入沉寂。
  周銘抬手就把燈開了,像是只被打擾清夢的貓一樣抱臂涼著一張臉盯住秦衍。
  秦衍煞有介事地揉自己手肘,從上到下把周銘打量了一遍,沒辦法地笑了下,“怎么現(xiàn)在還沒睡???”
  “為了防止有人半夜開我的門?!敝茔懤淅湔f道,“不好意思少將,咨詢一下,在帝國您這種行為算什么罪?”
  秦衍這幾年到底在軍隊里學(xué)了些什么?當(dāng)初老師和他掰出來的規(guī)則全都忘腦后了是嗎?
  秦衍略微思索了一下,“抱歉,你知道的,軍部高級軍官特權(quán)還是挺多的。”
  他這句話才出,就看見周銘果然如他所愿地顯出一絲火氣。雖然臉上的表情變化不大,但秦衍就是能看出來他生氣了。
  秦少將覺得好有意思。
  “好了好了別生氣,我本來是想趁你睡著抽一管血做分析的?!鼻匮馨胝姘爰俚卣f道。
  他真正想做的當(dāng)然是摘下周銘臉上的所有偽裝,看看這個人的偽裝之下到底藏著怎樣的真相。
  自從看到那張確認(rèn)抓捕成功的通緝令以后,這個念頭就在腦中久久不散,烈火燎原一般收都收不住。
  周銘盯他片刻,趁著可疑之人放松警惕探查確實是秦衍能做出來的事情,這小子雖然做事放肆,但沒到偷窺的地步,也不需要。
  秦衍眼睜睜看著他放松下來,跟尾巴毛被擼順了一樣——
  真的非?!腥?。
  以及,這人的房間里噴了什么香水,味道挺好聞的。
  “你來的挺是時候?!敝茔懨蛄艘豢跊鏊?,“我剛才突然想起來,伊甸園教堂里,肖恩是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廢物,但如果說那些教眾都在知情或者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了某些藥液注射或者手術(shù)。那么,幕后之人就一定會安排一個眼睛監(jiān)視他們?!?br />
  “眼睛不一定知道幕后之人的真實身份,但至少能和主使聯(lián)系上,匯報伊甸園的情況。”
  周銘緩緩喝干凈一整杯的涼水,淡淡給了個指示,“把他找出來。”
  他以為秦衍會應(yīng)下來或者再問些什么,卻沒想到這人居然上前一步,伸手直接摘掉了他耳后的偽裝面具。
  冰冷的指尖在耳廓上一劃,卻在周銘的神經(jīng)上狠狠一砸。
  他霎時間從之前那種有些困倦的狀態(tài)中清醒,不動聲色地等待秦衍接下來的動作。
  “先不說這個。”秦衍輕笑,低頭像是突然對手上的東西產(chǎn)生了偌大的興趣,翻來覆去地查看把玩。
  周銘把杯子放回桌上,他察覺到了一些東西。
  秦衍抬頭,“我之前也查到了一些挺有意思的東西,想不想聽?”
  眼前的人已經(jīng)是一張源初的臉了,那雙狐貍一樣形狀幼圓,眼角下壓眼尾上挑的黑瞳里沁著戒備。
  秦衍好整以暇,“讓我想想?!?br />
  他就如同一個獵人,漫步于自己的陷阱旁邊,逗弄已經(jīng)在陷阱里的獵物。
  秦衍:“我查到你以前一共有三十一個alpha情人?!?br />
  周銘:“新聞上到處都是。”
  秦衍笑得惡劣,“我查到你曾經(jīng)一晚上赴了四個人的約,有房間的那種?!?br />
  周銘沉默一瞬:“我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你要是真一晚應(yīng)付四個alpha,現(xiàn)在就不會表現(xiàn)得這么冷酷了。
  秦衍在心中笑著說道。
  “好吧?!鼻匮苌酚薪槭聡@了口氣。
  可能是心情好也會影響嗅覺,他覺得周銘房間中那股讓人舒適的香氣似乎更馥郁了一些。
  “你到底想說什么?”
  秦衍調(diào)出懸浮屏,抬手朝周銘一招,“你自己過來看?!?br />
  周銘手臂上的肌肉緊繃一瞬,隨即被他強(qiáng)制放松,若無其事地朝秦衍走去。
  兩人之間隔了兩三米,不過四五步,秦衍在心中數(shù)著周銘的步數(shù),就仿佛和周銘有關(guān)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格外有意思。
  香氣已經(jīng)變得濃烈,他是把香水噴在身上了嗎——
  秦衍的笑容突然一滯。
  “你……”秦衍腳下后退一步,語氣突然顯出慌亂。
  他難以置信:“你發(fā)情了?”
  周銘腳下也是一停。
  片刻后,他一字一頓,“你給我的as10里,添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