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日子</br> 京城魏宅。</br> 魏老太爺在和魏老夫人說話。</br> 旁邊還立著長孫魏澤桉。</br> 在今□□堂上之前,不管是魏老夫人還是魏澤桉,他們也都不知道顧云暄就是二皇子趙允煊。</br> 魏老太爺跟魏老夫人解釋事情的前因后果,因魏澤桉是魏家長孫,未來的魏家家主,所以也特地讓他在旁聽著,借機教導他。</br> 魏老夫人聽了外孫僥幸從大火中逃生,四歲多不到五歲的孩子,先是輾轉去了西北,再去了北疆,最后又回京城,只聽得心痛如絞。</br> 但聽到魏老太爺說外孫得知皇帝欲將孫女魏嘉賜婚給四皇子趙允煒,為阻止皇帝賜婚,就密信讓魏老太爺出其不意,提前揭破他身份一事,就皺了皺眉。</br> 她道:“太爺,你也太魯莽了些,二殿下這孩子心地善良,不忍嘉嘉被賜婚給四皇子,這才提議讓你趕在陛下賜婚之前就將他的身份公開出來,可是這也太冒險了些,而且這樣陷陛下于被動,陛下心里堵了口氣,只怕會對二殿下的處境不利。”</br> 說著又道,“至于嘉嘉的婚事,陛下總不會不問我們的意見就直接賜婚,我們來之前不就猜到過皇帝他可能打嘉嘉還有澤桉他們婚事的主意,不是商量好了,屆時只要我們說嘉嘉已經訂親也就是了。”</br> “再不濟,就說是皇后娘娘的遺愿,要把嘉嘉許配給二殿下,陛下他還能再把嘉嘉賜婚給四皇子嗎?而且這樣也可避免陛下他要給允煊胡亂賜婚,強塞溫家或者岑家女。”</br> 魏老夫人三個兒子,卻只有魏后一個女兒,自小就是放在了心尖子上疼。</br> 可是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召到京城,再莫名其妙的嫁給皇帝,好好的女兒,自小在馬背上長大,跟兄長們一起騎馬射箭的,皮實的很,卻沒過幾年說“病逝”就“病逝”了。</br> 還有外孫,說什么明和宮的大火是“意外”,怎么“意外”就那么巧合,偏偏燒的是她的外孫?</br> 宮中就兩個高階妃嬪,一個岑貴妃,一個溫淑妃,查不查真相都不外乎是這兩人,或者這兩人背后的家族。</br> 是以魏老夫人心底是恨透了皇家,岑家和溫家。</br> 她不是無知婦人。</br> 聽說了皇帝想要把孫女賜婚給四皇子,就猜到皇帝用意無非或是為了把魏家綁到溫家船上,或是若外孫上位,能看在自家孫女的份上,善待四皇子,無論是哪個原因,為的都是四皇子,為了溫淑妃。</br> 這讓魏老夫人心中更加厭惡。</br> 她還沒聽說皇帝想要賜婚給溫家女給外孫結果已經被外孫拒了的事情,就是覺得皇帝能算計自家孫女的親事,怕更不會放過外孫。</br> 是以這才說出剛才那番話來。</br> 魏老太爺聽了魏老夫人的話心中冷笑。</br> 他心道,賜婚之前問你的意見,已經定親?</br> 經了頤真的事情,你還不了解這位陛下嗎?</br> 只要孫女還沒成親,哪怕婚期就在明天,他也能不給你任何說話的機會,直接頒圣旨賜婚。</br> 他們邊疆武將世家,最忌諱的就是抗旨不遵。</br> 一點轉圜余地都沒有。</br>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也不必再說這個了。</br> 他轉頭問長孫魏澤桉,道:“澤桉,你祖母說把嘉嘉許給二皇子殿下,這事你怎么看?”</br> 魏澤桉臉上一陣掙扎。</br> 他一向孝順,但此時也咬了咬牙,還是跪下道:“祖父,祖母,孫兒覺得此事不妥。雖說二皇子殿下是姑母的兒子,品性也不差,但他畢竟是二皇子,還是中宮嫡子,姑母當年的悲劇還不夠嗎?怎么還能讓妹妹入宮?”</br> 魏老夫人張了張口。</br> 她想說她也就是那么一說,并沒有想讓孫女入宮的意思......但不得不說,她既說出那樣的話,就證明對這個念頭其實也并沒有那么排斥。</br> 魏澤桉又道,“哪怕二皇子殿下不是二皇子,只是西寧侯,妹妹也不能嫁他。雖然我們才來京城,但孫兒已經打聽到,二皇子殿下早已有妻室,并且已為二皇子誕下嫡長子,聽說殿下及愛重那個女子,如此若是讓妹妹嫁給他,是要置妹妹于何地?”</br> 魏老夫人一聽先詫異后喜。</br> 她剛剛聽了魏老太爺說了那么多,但卻還真沒聽說外孫已經成親了,忙道:“二殿下竟然已經成親了嗎?是哪家的姑娘?”</br> 魏老太爺咳了一聲,道:“是福州一商家女子,此事是二皇子的家事,不宜多說,想來過些時日你也能見到她,屆時你看看吧。不過夫人,陛下用不了多久肯定要給二皇子賜婚,你不可太過表露喜好。”</br> 魏老夫人聽言默了默,原先面上的喜色也黯淡了下來。</br> 魏老太爺心里嘆了口氣,卻沒有去寬慰老夫人。</br> 這便是現實。</br> 幫二皇子是必須的選擇,但魏家以后卻決不能攪和到皇家之事中去。</br> 他看向長孫,道:“澤桉,你說的對,你妹妹的確不能嫁給二皇子殿下,不僅是你妹妹不能嫁給二皇子,就是以后我們魏家任何一個女兒,也不能嫁到皇家。”</br> “你記住,我們邊疆武將世家立足的根本是精忠愛國,保衛邊疆。最忌諱的就是將家中女兒送去宮中為妃為后,牽扯進宮斗和奪嫡之爭中去。”</br> “娘家手握兵權,不管是宮中的娘娘還是家族都易遭為帝者忌諱,誕下皇子亦多不可能立為儲君。”</br> “即使僥幸不為帝王忌,宮中多爭斗,可邊疆世家的家族勢力在邊疆,雖有兵權卻對在宮中的娘娘無任何助力,是以多數位分高卻勢單力薄,結局凄慘。”</br> “更甚者,若繼位之君與宮中娘娘結下仇怨,還可能給家族招來大禍。你明白嗎?”</br> “孫兒明白。”</br> 魏澤桉跪下應道,“孫兒定當謹記祖父教誨。”</br> 魏老太爺點頭,道:“嗯,還有,二皇子殿下雖說是你姑母之子,你可因此對他更為忠心,但卻要時刻記住,他就是君,你就是臣,不可逾越了身份。”</br> 魏老夫人一直沉默著。</br> 面色十分黯然。</br> 她知道,老太爺最后這句話,與其說是說給孫子聽的,還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讓她見了外孫,不可感情用事。</br> *****</br>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二皇子允煊系孝懿仁皇后魏氏嫡子,甫出生之際,欽天監觀測天相,曰二皇子命格貴重,但命星多坷,需磨礪方可成大器,遂于貞和元年出宮,化名顧云暄先后于北疆,師從于翼親王,待其年長,入西北軍,為西寧將軍,率領大軍抵御西域西越諸國聯軍侵犯我大周疆土,擊退敵軍,殲敵無數,成就我大周軍西疆戰事的勝局。現欽天監再測天相,云二皇子命星光芒已至,理當歸位之時,特此詔告天下,咸使聞之。”</br> 阮覓手上捏著一份謄抄出來,刻了官印的詔書,聽著身后陳嬤嬤說著宮中之事。</br> 眼睛卻抬了開來,看向了窗外。</br> 這間外書房的窗外隔著花園可以遠遠看到莊子特意給玄凌修出來的習武場。m.</br> 而此時,那里正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br> 顧云暄,不,趙允煊正在教著玄凌習劍。</br> 這段日子,無論外面是怎樣的風云變幻,趙允煊每隔上三日都必然會過來陪上玄凌一兩個時辰。</br> 孩子總是崇拜強者的。</br> 玄凌也不例外。</br> 而且原本就沒人在玄凌面前說過一句他爹不好的話。</br> 他爹不在的日子是去戰場殺敵了。</br> 回來之后就隔三差五的報到。</br> 然后他還得了一個讓他心里很是得意的信息,那就是:是他娘不要他爹的,并不是他阿爹不想跟他娘一起生活。</br> 而且他阿爹還為了他阿娘在御前,當著滿朝文武拒絕賜婚了。</br> 這讓玄凌很滿意。</br> 所以他現在并不怎么排斥趙允煊,甚至稱得上喜歡。</br> 當然這也不妨礙他小心眼賊多,趙允煊陪他習武陪他玩可以,想通過他得到半點他阿娘的信息,那是萬萬不能的。</br> 陳嬤嬤看到了阮覓看向窗外的目光。</br> 她也看了出去,然后很快就收了回來,道:“夫人,二皇子殿下雖然已經恢復了身份,也已經向陛下為夫人和小公子請封,但奏折卻被陛下壓下來了,據老奴所知,陛下應已讓禮部整理世家貴女名單,想要替二皇子和四皇子殿下遴選皇子妃了。”</br> “另外夫人,如若老奴所料不差,用不了幾日,太后娘娘可能就會派人過來教導娘娘宮中規矩和禮儀了。”</br> 陳嬤嬤是趙允煊給阮覓送過來的人。</br> 這些日子她專門給阮覓補課,疏理宮中,朝廷還有勛貴世家各種關系,講解各種宮廷和家族秘事的。</br> 但她很少評價誰誰誰的性情如何,都是很中立的跟阮覓說些各種小事,各種秘事,讓阮覓自行體會。</br> 就這段日子,阮覓覺著,她聽到事情真是不知道能出多少畫本子了。</br> 真不知道趙允煊是哪里弄來的人。</br> 不過相處上幾日,阮覓便感覺到,陳嬤嬤雖是趙允煊送來的人,但話里行間,卻始終是以自己為先的,并沒有絲毫她就得為趙允煊的前程和大業該做什么犧牲和退讓。</br> 就是阮覓也不得不感慨,趙允煊要真替人考慮起來,是真的縝密到無縫可襲。</br> 可偏偏阮覓絕不是個會輕易感動的人。</br> 要讓世人看來,怕真是個鐵石心腸了。</br> “嗯,”</br> 她笑了一下,道,“送過來就送過來吧。”</br> 她總不能真“深居祈福”,那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要有人說她不適宜教導玄凌了。</br> 至于什么遴選皇子妃,就更不是她能左右的了。</br> 她只能從這張密密織起籠著她的網中,尋找自己和玄凌生存的空間,或者小心翼翼地尋找著,看還有沒有解了這張網的可能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